第一章 机会降临

    一个作家永远不能忘记这个时刻，他用自己的小说换取金钱或点赞，甚至谩骂，彼时，他内心的所作所为被披露在网上，虚荣如致命的眼镜蛇毒液注入自己的体内，奔涌于血液之中。

    这个小说作家一定要记住这个时刻，因为从这一刻开始，他便迷失了自我，灵魂从此便有了价码。

    20xx年的冬天，潭州市。

    毕业后的李小帅，和大多数毕业的年轻人一样，蜗居在一处狭小的旅馆之中，那时他22岁，在一家叫做《潭州之声》的报社当实习生。

    曾经的报社红红火火，那是纸质媒体占据广袤人心的时代，但是后来，一切都发生了变化。不过几年光景，整个报社依旧是一副旧式的派样，外围包裹着一层蓝色的落地窗玻璃，周围都是低矮无电梯的旧房，圆柱形的建筑模式，所有的办公室围绕着某个中心点，围成一个圆，就李小帅所在的办公室，要想去洗手间，得顺时针或逆时针绕过半圆，像是绕到地球另一侧去解决方便。

    习惯的改变，如一阵春风，润物无声，悄然而至。李小帅拿着一款从大学宿舍上床摔到下桌都没有一点大碍的手机进入学校，再从学校被赶到残酷的社会中时，大家手中拿的都是更新换代的智能手机。

    新旧媒体形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也正是这一切的变化，那一晚，给李小帅的命运带来了彻底的转机。

    报社副主编莫无声特意在下班前叫住李小帅，他的房间在编辑部办公室最里面，那里既是他的办公室，又是群雾缭绕的场所，编辑们一起在他办公室专门划出来的吸烟区，吞云吐雾。莫无声面目严肃认真，甚至可以说带着一种凶恶，长着一副矮草丛般茂密的络腮胡，平时不苟言笑。对于过于修饰毫无内涵的文字，他时常面露不耐烦，他最痛恨这些矫揉造作的文体和形式。

    他认为，真实感，才是一个作家应该追求的至高意义，因为现实生活已经逐渐变得虚空，没有人去调整时间，可时间总是在飞快的移动。如果再不以真实来反映某种思想或内容，人类的一切文化就将没有任何落脚之地。

    如果他发现哪个编辑欣赏或追求浮夸的文字，他会将这个家伙流放到小广告一栏，或者是刊登丢失发票的一小格版面。如果这个人又犯病，副主编大人就会送他去清洁部打杂，让他在小黑屋好好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事不过三，再有下一次，清洁部会多一个工牌，至少一年不得翻身。

    “莫主任，是您叫我吗？”李小帅内心难掩慌张，面对未知，人总是会有些许惊恐。

    莫主任没有抬头，只是用上眼的余光瞥了李小帅一眼，示意他过去。

    李小帅走进办公室，马上就闻到了香烟的味道，余烟缭绕，扑面而来。莫主任完全没有在意李小帅的存在，依旧在办公桌前，像法官一样处理各项文书，随时准备给各类稿件判刑量刑。

    他的面前摆着一台旧款的笔记本电脑，右侧摆放着新版文章纸质校样，准备接受最后的审判，左侧则杂乱无章的摆放着各色书籍，书籍的大小样式各一，毫无秩序的一直向上堆叠着，如同一座飘摇的大楼。

    莫主任的眼睛一直注视着电脑中的文稿，中指不停的滚动轮圈，食指点击着鼠标，然后再在键盘上一阵飞速的敲击，从纸质时代过渡到信息时代，莫主任没有因循守旧，反而与时俱进，强大的精神欲促使他不断学习。他先是噼里啪啦一阵敲击，然后拿出一个本子，用笔在上面记一些笔记，嘴里面不时念叨“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啊”、“即便有了更加方便的电脑，但是还是要有笔才行，这样人的记忆要更加长久些”。从他敲击键盘的速度，可以明显感受到，此时正在接受审判的文稿接下来会面临什么样的判决。

    李小帅一时无措，然后看见房间内的绿植旁有一把滚轮的靠背椅，准备伸手去拿过来。

    “还没开始努力，就先想着躺平？”莫主任嘟哝道，但他严肃的目光依然没有从面前的工作中挪开。

    李小帅赶紧停下来，下意识的将靠背椅又推回原处，站直身体，像军人一样，屏住呼吸，接受随时到来的命令。莫主任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机枪，键盘声慢慢中止，点击保存，合上笔记本，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审视着李小帅，简直像一头饥饿的狼，在盯着一只毫无防备且无比恐惧的小羊羔。

    “他们说你能写点东西，小李。”

    李小帅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一开口，嘴里哆哆嗦嗦的，像是自言自语：

    “嗯...是的...平常我也有写点东西...呃...但我也不知道...嗯...我是有写东西，我现在住的地方有很多书。”

    “我希望你写得比你说得好。我听说你是学会计的，为什么想着到这里来？别告诉我是出于对文学的热爱？”莫主任又是先声夺人。

    李小帅没有说话，选择了沉默，神秘高尚的理想被人瞬间点破。

    莫主任没有说话，选择了安静，又是一个无知无畏的毛头小子。

    “不过，王老板觉得你这个年轻人还是挺上进的，如果能够好好打磨，假以时日，说不定能有一个不错的前途。”

    王老板本尊叫王德尔，是《潭州之声》报社幕后的股东之一，他总是西装革履，一双锃亮的皮鞋一直散发着光芒。他的发型经过专业的私人造型师修剪梳理，风流倜傥，俨然一个电影明星，现实中他也客串过一些电影角色。英俊的笑容平易近人，一副天生的贵公子模样，却丝毫没有贵族式的高傲。为人公正，有着商人企业家的精明与野心。

    不过，他更为让人着迷的身份是王氏雄狮重工集团的董事长。

    雄狮重工，一家与国同岁的大型机械重工企业，王氏家族以“实业兴邦”为公司宗旨，响应国家号召，立足于实业经济，在潭州市的工程实业和基础建设的这块大蛋糕当中，独占鳌头，凭借潭州市的大力发展趋势，整个王氏集团成为了潭州市数一数二的实业巨鳄。而且，王氏集团工业农业两手抓，资助了以龙博士为中心的一家农业科学研发基地，收购大量土地，用作农业种植和实验的研究。

    而且，估计是最重要的一点，王德尔本人至今未婚，并且少有绯闻，是整个潭州市适龄未婚女性眼中的香饽饽，是这些女性群体当中一直津津乐道的话题。如果哪天潭州的社交平台网站崩溃，那一定是王氏集团掌舵人的官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