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九章 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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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之为人，不为牲畜，不欺，不禁，不屈。互尊互重，不平而鸣。始为人也。

    林希仔细的品味着这番话，怎么觉得这么熟悉。忽然一惊，想起了来到柳家之前，在中央书库看到的纪元。

    这不是当年昊天揭竿而起时，响动各族的口号吗？

    不得不说，不管昊天对凤九做过什么，但是当时，饱经苦难，终于磨砺出来的昊天，对于人的概括真的是一语中的，道出了人在艰辛苦难之下的骄傲和荣誉。

    即便是无法感同身受，也不妨碍林希惊叹于这句话的背后，那傲然的身姿。

    傲上而不欺下，恃强而不凌弱。不屈服不妥协，尊重每一个生灵，这就是那个人的骄傲。

    看着老者肃然而敬的神情，林希总算明白，他的执念是什么了。

    以昊天为榜样，坚守人性，坚守身而为人的荣誉。这就是他的执念。所谓镇司狱，就是在这种执念下，诞生的一种结果。

    林希已经惊呆了，这种执念，没有一定的感悟和接触，几乎不可能根深蒂固成为执念。就连一直努力的想要接触，寻找，理解人性的林希都远远没有这种觉悟。甚至，就连林希人生的指引，神魂的方向，珞珈都不一定会产生这种执念。

    可是，能够生出这种执念的人，应该让人肃然起敬才是，为什么会利用这种执念来镇守这种人心阴暗的地方？

    但这不是他该思考的问题，他现在应该想怎么打破老者的执念，把这里的人救出去才是。

    想到这，林希小心的问道

    “前辈这话，似乎某个史前之人也说过？”

    “自然，昊天神帝是吾等榜样，余尽生所学，觉悟仍不及其一也。”

    林希心道果然如此，面上却叹了口气，道“可惜，昊天却错了。”

    “什么？”老者肃穆的神色陡然一怒，白发无风而起，横眉怒目，冷喝道“你再说一遍？”

    看那架势，仿佛要把林希当场吃了才是。这还是林希面见老者以来，第一次见他神情变化如此之大。

    如果这老者想要动他，进入他的神魂，那就由不得他作主了。可惜，在得知了老者具体的执念之后，林希反而不打算这么做了。

    这个执念虽然无知，但可敬，所以反而显得可怜了起来。

    “我说，昊天错了。他自诩为神帝，却和凤九哦不对，凤栖炎反目成仇，两个如此强大的存在死拼，造成了多少生灵涂炭，甚至哪怕万年以后，也远远没有恢复当年的繁华。昊天立下成为所有人守护者的志向，却没有顾及众生生命，你说，他不是错了嘛？”

    老者怒气更甚，吹胡子瞪眼。大骂道

    “小娃娃你知道个屁。这是妖凤之恶，与神帝何干？神帝之为，乃是迫不得已之下的无奈之举。若非当机立断，妖凤只会所害更甚。那些涂炭的生灵，皆是妖凤之罪。”

    “是是是，就算是妖凤之罪，那么神帝开启战端，难道就完全无罪？”林希反驳道。

    “妖凤之恶，如同人体之瘤，不尽早除之，只会愈加恶化，为苍生计，神帝当机立断，何罪之有？”

    “可我听说，神帝是因为神后之埙，怒而开战。为私计而害苍生之命，可有错？”

    “一派胡言。”

    “其实，就算神帝因为神后而怒，也说明不了什么。反而证明了他是个至情至性之人，这种人，也确实是心系苍生的大人，不是吗？”

    老者脸上怒气有些消融，点点头“总算你还有些眼力。”

    “那你是承认神帝因为神后开启战端的了？”

    “我。。”老者语气一窒，脸色憋的通红，愤怒的看着他。

    “我说了，无论是与不是，这都不算什么。我现在说的，是神帝之错。”林希摆摆手，如有神助。

    “哼。”老者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万年前的生灵之祸，神庭陨落，数之不尽的灵气流失，失去了秩序的大陆战乱纷纷，死伤无数，这其中，妖凤有大罪，神帝罪亦不轻。”

    “按纪元史书记载，神帝和妖凤反目，乃是因为听闻妖凤控制不住自己力量，神帝试探之，过程中妖凤杀了神后，故而有后续之果，可是如此？”

    “自然如此。”老者傲然挺身。“神帝念及旧情，才出手试探，没想到试探中那妖凤果然本性难移，凶性大发，杀了神后，罪大恶极。”

    “放你*的屁！”林希突然口出恶言。

    老者愣了下，看着林希。

    林希也愣了下，这不是他的想法，而是意识深处一股本能情不自禁的吐露而出。不过幸好这个老者只是执念，你骂他骂的再欢，他也不会生气。

    “对不起，刚刚有点抽疯。我们继续。”

    “我说神帝错了，那么神帝错在何处？他曾和凤栖炎并肩作战，应该对凤栖炎有所了解才是。在此之前，除了有传言，一些风言风语，可有任何证据证明凤栖炎凶性大发，控制不住自己？我在纪元书上好像没有看见。神帝听闻后，没有亲自去查证，反而设下阵法试探。可有顾及战友之谊？”

    “只是听信身边之人的汇报，便做出如此判断，以至于后续灾难。神帝错否？”

    其实神帝也不傻，为什么当时轻信人言，因为当时他对凤栖炎已经有了忌惮之心。这不是书上写的，也不是凤九说的，而是进一下推测的。

    因为凤九曾经说过，毁灭是他展示自己实力的巅峰，也是招致来毁灭自己的原因。

    “这，”老者不说话了，皱着眉头。

    “哪怕妖凤祸世，占据了9成9的错。神帝轻信人言，也应该有哪怕0.1成的错吧。”

    老者微微有些动摇，这个确实是当时的破绽之一，便是史书上也没有详细的记载。但确确实实，神帝只是听信了几句，就出手试探了凤栖炎。当时还觉得自然而然，如今来看，似乎确实有那么一点不妥。

    “难道？神帝真的错了？”老者有点动摇了。神帝是他的信仰，包括坚守人性遵守本心，一直都是他所学习神帝坚持的东西。如今，信仰动摇，就连自己对于人性的执念都有些动摇了。

    这不是好迹象。毕竟老者的出发点是一点错误没有。这样动摇了他的初衷，林希反而成了恶人。

    于是林希赶紧道。

    “神帝没错，你也没错。起码，在对于人性的坚守，人的骄傲来说，神帝就是值得所有人遵从学习的榜样，你也是。”

    “但我想说的是，人无完人，就算是神帝，也会偶尔犯下一些错误。虽然瑕不掩瑜，但一点小瑕疵，演变下去，就可能会偏离了本来坚持的方向千万里。”

    “神帝未能辩是非，纵然有心，也做了错事。你也是，你心有执念，牵挂人性，这是好事。但是你如果不能明辨是非，最终，只会酿成大错。”

    老者的神情微微舒展，很快又凝重了起来。

    “你说我不能明辨是非？”

    果然，直接劝他一点用没有。从他的执念下手，就可以沟通了。

    “你为何镇守司狱？”

    “欲望缤纷，人性易失，故设司狱，镇司狱者，乃为镇人心邪妄，唤回本心。”老者古板的又念了一遍。

    “但眼下司狱，狱中尽是无辜之人，反而设狱之人，迷失人性，迫害他人。你不能明辨是非，执迷不悟，莫非是想步神帝之错？”

    这下，老者终于有了反应。“你凭什么说这里都是无辜之人？”

    “你不是阵法核心吗？你不妨通过那些歹毒的阵法和那些囚犯沟通，好好听一听，好好看看，看看这柳家的地下，掩埋了多少邪恶！”

    老者轻轻闭上了眼眸。他本就是一缕神魂，以他之能，借助阵法，和他人神魂沟通，并不艰难。而且，就算那些囚犯众口一词，他也可以通过那些普通人，轻而易举的了解自己知道的一切。

    良久，老者忽然神色一变，身形跌落地面，痛苦扭曲的打起滚来。

    林希还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忽然就见到眼前山明水秀的明亮场景忽然像是撕裂了一般，碎裂成无数的碎片，露出碎片后幽深的黝黑，一如意图择人而噬的血口。

    林希脸色一变，连忙落下去，想要拉起老者。

    老者的神魂波动及其暴虐，若是常人，这一接触恐怕直接就会被震散神魂，然而林希毫无所觉，轻轻拉起老者。

    “柳家？柳家？柳家地牢，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不可能啊？柳青朔呢？柳青云呢？柳青峰呢？他们，怎么会把柳家弄成这个样子？”

    老者对于林希毫无所觉，只是茫茫的念叨着，一脸的痛心疾首。

    其他的林希听不懂，但他分明听到了柳青峰的名字，吃了一惊。“你到底是谁？”

    “我？我是谁？”老者茫然的抱着头，良久，迷茫的眼睛中才闪过清明之色。

    “对了，我想起来了。我是。”

    “柳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