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冤家聚头
清晨，京城城门外有几位男子骑着骏马等待入城，他们个个身材健硕，五官也较为粗粝一看便知是被边塞的野风常年打磨的。 为首的男子，年纪较长，发丝间都有了些许白发。 可是他眼神坚毅，腰杆挺直半点不见年迈之势。 “王将军，此番回京能待几日啊？” 那大汉身边有一位长相甚是英俊潇洒的男子，年纪较轻，可通身上下没有一块赘rou。 语气温和又不失气度，尽管穿着朴素的衣服也能让人在人群里第一眼看到他。 “怎么？靖城有挂心的女子在京中吗？”王将军打趣着看着面前的男子。 这孩子是他一手带大的，从他十二岁起就跟着他一直到今日也已经过了七年了。 曾经的小孩子都长成大小伙子了，自己也从当年意气风发的年纪到了如今半头白发的时候了。 沈靖城闻言，脸上一红。 哪里有别的挂心的人呢？ “并无他人，只是家妹，让我挂心不已。” 一想起自己的meimei，沈靖城就觉得万分惭愧。 两人一母同胞，自己当年一走了之不知道meimei背地里受了多少苦。 每次自己在战场上受伤感觉快要挺不过去的时候，就想着自己一定要留条命回去，他要看着自己的meimei出嫁，嫁一个好人家，过最幸福的一生。 而他，这个做哥哥的会为她铲平前路荆棘，保她安然无恙。 如今，七年过去了。 meimei也从那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小丫头出落成十六七岁的少女了吧。 “我倒盼着能早点回去呢。”昊明跟在沈靖城身后嘟囔着，“鸢儿还等着我们呢。边塞苦寒，我们走了之后，更没什么她认识的。那里都是些糙老爷们，这日子她怎么过得惯呢？” “哟，昊明。你这是看上鸢儿了？” 人群中有人开始起哄。 “就凭你这五大三粗的，人家鸢儿怎么会喜欢你呢？要是我啊，肯定喜欢少将军。” 沈靖城听着将士们的玩笑并不很在意地笑了笑。 他嘛，注定要戎马一生。 若是娶妻，只怕也会辜负了人家，让她长久地担惊受怕的等待。 不过，王将军家二人长久以来却一直都和睦安好。 每次，王将军拿着家书就像个孩子似的捧着到处念，可见他二人琴瑟和鸣，关系恩爱。 只是可惜怎么两人的女儿早早夭折了… 关于王将军的女儿，沈靖城很小的时候见过。 听说王夫人生她时难产差点儿生不下来，将军心疼夫人便决定以后无论如何也不要别的孩子了。 所以这个女儿一直以来都是王将军的掌上明珠，心间至宝。 怎么一下子着了风寒，一病不起之后竟就这样香消玉殒了。 他记得上次见王夫人时，本来娇俏可人的女子一下子脸上没了颜色，终日挂着泪，精神总是恍惚不安。 王将军念及夫人，又因打了胜仗班师回朝才得以今日回京。 若是她们的孩子健康长大，也跟冰儿差不多大了。 一进城门，王夫人那消瘦的身影便一下子就活泼起来了。 “相公！”王夫人开心的远远的招着手，一点也不似三四十岁的妇人倒像是刚刚情窦初开的少女。 两人结婚多年，对彼此还是颇有感情。 “这早上寒气重，夫人怎么出来了！”王将军连忙下马抱住多年未见的爱妻，一边脱下披风给她裹上。 自熙儿死了之后，他已经很久未见到夫人这么高兴了… 一抬眼看见自家夫人身后跟着一位年纪较小但打扮的跟官家小姐一般模样的人。 “这是…？” 这人…看着有几分眼熟，但是却也眼生的很。 “爹爹。”一边的少女看着面前的男子有些怯生生的开口。 “夫人，这是？”王将军一时之间也被弄得手足无措。 “相公这是婉熙啊，咱们的女儿。” 王夫人兴高采烈地向王将军介绍着。 将军见自家夫人难得如此开心也不忍立刻打断，吩咐沈靖城带着人先进宫面圣，他之后再速速赶来。 沈靖城等人也明白将军心意，看着王夫人的模样很是心痛，连忙从边路走给他们二人留下空间。 进宫，面圣，封赏....复杂又冗余。 一直忙活了半天，才准他们回家休息。 沿着长长的白玉台阶往下走，沈靖城只觉得身心俱疲，多日连夜赶路让他有些吃不消。 “少将军，少将军。您说您走得这么快，微臣还未来得及给您道喜呢！” 几个文臣打扮的人连忙迎了上去，向沈靖城拱手道贺。 “敢问...这位大人....何喜之有啊？”沈靖城觉得有些莫名奇妙。 武将封赏，文臣道贺？ 哪有这样的道理？ 若说是因为爹爹的缘故，这些个人想沾亲带故的捞点油水倒是可以理解。 只是自己与他们不过是第一次见面，他们若是想恭贺为何不直接登门入府去恭贺呢？ “少将军还跟我们装糊涂呢？令妹被皇上赐婚给太子殿下作太子妃了，陛下责令明日成婚。殿下不会不知道吧。” 沈靖城只觉得自己好像被雷击中了一样，久久无法动弹。 “我有两个meimei，不知大人说的是哪个？” 为了确保，他还是再问了一遍。 几位大人面面相觑，心下想着这沈将军不会是在边关吹风吹傻了，连自己meimei的岁数的不记得了。 “自然是您的亲meimei沈娴冰沈小姐啊。沈府之中唯有这么您的这么一个meimei与殿下岁数相当啊！” “什么！” 沈靖城有些失态地直接喊了出来。 自己多年未见的meimei竟然马上就要嫁人了吗？ 怎么他这个做哥哥的半点都不知晓？ 沈靖城没有再与他们多言，连忙带着昊明跨上骏马就往沈府走。 走到路上他才明白为什么那几位大人不能直接去沈府道贺了。 这一路上熙熙攘攘，沿路都是赶着去给沈家送礼的人群。 整条路都被堵得水泄不通，无法移动。 真不知道如此隆重的场面，落在圣上眼里又是如何一番想法。 无奈之下又实在急于回府，沈靖城只得绕远路从偏门进府。 这一边人也不少，但是比刚才要好得多。 怎么自己多年未归，这京城竟多了这么多人吗？ “快看，那是沈将军。” “啊，沈将军回来了！” “快快快，咱们快过去！” 前面拥堵的人群里一下子涌现出了不少年轻的少女，面带羞涩的看着坐在骏马上高大威武的沈靖城。 少年成名，封狼居胥。 哪个妙龄少女能抵抗的住如此优秀的男子？ 沈靖城一路前行，看着路边越来越多的年轻女子，面色有些微红。 只是淡淡的向她们颔首致意。 “啊，你看到没有！少将军刚刚冲我点头了！” “胡说，明明是冲我！” “外面说什么呢！吵死了！” 沈靖城前面有一辆迎面而来的华丽马车，里头半躺着的慵懒少女不耐烦的冲着自己的侍女抱怨着。 “回公主殿下，好像是沈靖城沈将军回来了。” “沈沈沈，怎么天天都是沈家的事！这天下是凤家的还是沈家的啊，一天天的得瑟个什么劲儿！占了一条路还不够吗？我看父皇就是太好说话了才什么都赏给他们，让他们有了这些个娇气！” “公主殿下，这个沈靖城还是那个沈娴冰的亲哥哥呢。” “什么！”少女一下子来了精神坐了起来，“是她哥哥啊！我说怎么本公主难得出来一趟都难得倒这么多人的夹道欢迎呢，看来这些丫头片子都忘了是谁给她们爹爹发俸禄的了！” “公主别和她们置气，她们这些个人都不懂事，您要是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不懂事本宫就要教她们懂事！”俊玉公主嘴角一勾，便生出不少点子，“你叫车夫，把马车开的再快些。” 侍女点了点头准备出去安排。 但愿这次小殿下不要又闹出什么不好收场的事端来让皇后娘娘难看。 “啊！这么多人，怎么这马车还开得这么快啊！” 车夫狠狠地一抽鞭子，那拉着马车的马便撒欢儿乱跑，完全不顾前面有没有人。 一时之间，不少人躲闪不及被撞倒在地。 人群之间又是女子居多，有的脚崴了摔在地上发出那刺耳的尖叫声让马受了惊。 沈靖城久经沙场，对付受惊的马自然不在话下。 可是那车夫久居深宫，却是第一次应对这种情况。 拉车的马肆意乱跑简直是横冲直撞的停不下来。 俊玉公主显然也没有预料到是这样的一种情况，一时之间吓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救命啊！护驾！” “来人啊！救命！” 可惜，那马过于疯狂，跟着的宫人就算是着急也不敢往前凑。 沈靖城看出来刚才是那车夫故意甩了一鞭子让马受惊，只是不清楚原因。 眼下看那马车再走下去，不仅车外的人遭殃，车内的人性命也不保。 事不宜迟，沈靖城不再犹豫便飞身上马，跳到对面的马车的马背上收紧缰绳，腿夹紧马肚又拿出平日里驯服马的草药放在马鼻子的底下给它闻。 在沈靖城驯服下的马好像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没有再发疯发狂。 马车终于也不再颠簸摇晃，凤俊玉晃了晃神只觉得胃里好像在翻江倒海。 “这位姑娘，你没事吧？” 凤俊玉瞪了他一眼，脚步有些虚浮地在侍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一直走到路边才干呕了起来。 “哎，你别说这马车看着好漂亮啊！” “这是谁家的小姐啊？怎么从未见过！” 路边的众人缓过神来又开始打量着凤俊玉的车马，猜测她的身份。 沈靖城看着她腰间别着的墨玉便知道这人应是皇亲国戚，不过这个年纪的女子好像就只有那位皇后娘娘的掌上明珠了吧。 只是，怎么公主出来都没有人来清场，大喊退避... 而且，怎么会有人如此大胆敢对公主坐的车马动手呢！ 还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到宫里的车夫里头去了，多半是外国的jian细！ 想着沈靖城就想去揪住那人好好质问一番。 凤俊玉刚刚缓过一口气，眼见着沈靖城就要拿那车夫出气，自己心里又有点心虚连忙上前拦住。 “哎，你干嘛？这是我的人！” 这人行事鲁莽，要是问出什么不该说的，她这么多臣民还在这里呢。到时候情何以堪啊！ “殿下能否借一步说话？”沈靖城悄声道，“此人有意谋害公主，公主何必为他说话。” “啊？”凤俊玉故作惊讶。 今日之事她若是说出实情，明日父皇一定会治她的罪的，日后民间传言就会说俊玉公主心胸狭隘，不顾百姓死活。 虽然她这人民间传言一向不好，但是这件事情传出去不仅有关自己，更有关皇兄母后… 既然如此，便只有委屈一下车夫了。 凤俊玉扭头看向车夫，怒声道。 “你这人！干什么吃的！怎么这么多人看不见啊？马车要那么快干嘛？要是撞伤了明国的百姓怎么办？” 车夫一脸惊讶的看着凤俊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就是啊！你这车夫若是摔坏了我们家小姐你赔得起吗？” 凤俊玉身边的侍女也连忙帮腔。 车夫看着二人哭笑不得，只得乖乖认错。 “是……是奴才本想让马走慢一点，可是却不想怎么击重了…” 不过以为是车夫犯的小错，众人也没太过计较。 “还是少将军厉害啊！” “是啊。三两下就把那桀骜不驯的马给拉住了。” 凤俊玉留神听了听，见众人都把沈靖城当做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若是此刻再出言刁难他怕是会遭人怨恨。 可沈靖城还是盯着那车夫不放，好像并不相信车夫的话一样。 但是公主殿下又实在不必替他隐瞒啊！难道还有什么隐情？ “这个，今日之事多谢这位兄台。”凤俊玉连忙挡住沈靖城视线，双手抱拳表示感谢。 她是君，他是臣。 想折磨他以后有的是机会，不必急于这一时。 “哦，殿下何必言谢。”沈靖城连忙回礼。 明白凤俊玉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公主的身份，连忙把“殿下”二字声音放小。 “不不不，你今日是我的救命恩人啊！只是今日不便，来日你去我府上坐坐，到时候必要重谢。” 凤俊玉有意的拍了拍他的肩头，举止比较亲密。 这一幕倒让不少旁观的少女都寒了心。 刚刚因为太子殿下订婚而全体失恋，现在又要来一次吗？ 沈靖城狐疑地看着凤俊玉带着侍女和刚才那位马车夫一起还乘着刚刚那辆车匆匆离去。 这动作之干脆麻利，让他几乎觉得几人好像是落荒而逃一样。 公主殿下还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