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玄幻小说 - 摆渡日记之宿命在线阅读 - 第五章 归海

第五章 归海

    1.我是月枯苍灵,乃南姜最尊贵的韫夷长公主,自小休养在北越,受万千荣宠,习六艺五德、八雅骑射、卜辞医理。

    可惜,天道不公,我自小孱弱,是医师断言活不至桃李年华的病秧子。

    即便如此,我那凉薄寡义的阿爹还是将我指婚忠烈殉国的永乐候的稚子厉凨。

    其实,我亦明白,生在皇室,贵为公主,是免不了为皇家笼络下臣,这是作为公主应尽义务与责任。

    可我不甘心!我才貌双全,德才兼备,比平庸的皇子们更堪当大任!

    却偏偏时运不济,偏偏降生在了南姜又身带顽疾,不若,鹿死谁手皆未可知!

    ……………………………………

    2.初见厉凨时,正直寒冬,我不过始龀孩童,他亦还是幼学少年。

    也不知厉凨怎的就惹上了我那跋扈的胞妹荣谙公主月枯昭节,被月枯昭节的亲身侍卫揍得鼻青脸肿,嗷嗷叫喙。

    “放肆!本宫未来的夫婿,尔等也配沾染毫分?”

    我见厉凨处境有些许狼狈,眉眼中却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姿态引起了我的好奇,便出手搭救。

    “我当是谁?原是长姐啊!昭节拜见长姐。”

    月枯昭节漫不经心的向我行了礼,姿态十分桀骜不驯,眼中满是挑衅鄙夷。

    我自小休养在北越,养得性子凉薄恭顺,平日自然不愿意搭理鼠目寸光的月枯昭节。

    但是,今日不似平日,我偏要挫挫她月枯昭节不可一世的锐气。

    “三妹今日好生威风啊,连忠烈殉国的厉老侯爷的稚子,吾未来的夫婿也敢随意殴打,莫不是要枉顾这宫条礼法,损害皇室威誉?”

    我径直走向厉凨时瞥见了其眼中一抹得意姿态,便猜到他将我也算计在内了。

    环环相扣,滴水不漏,我这未来夫婿小小年纪心思竟如此深沉!如此工于心计!

    “你……你莫要胡说!我……我没有!”

    月枯昭节自小愚不可及,又被器满意得的卫贵妃教养得目空一世,平日亦嚣张跋扈惯了,连我这个嫡长姐也不曾放眼里。

    今日估计也想不到我会为了厉凨发难于她,一时间竟慌了神,说话都不利索了,幸得一旁的婢女湘芸聪慧三言两句就给圆了回来。

    可惜,我今日寸步都不让,我要看看厉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放肆!公主问你了吗?也敢随意置喙?莫不是要以下犯上?”

    我的贴身婢女阿舍知晓我的心意,对视片刻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了湘芸一记响亮的耳光。

    谁知湘芸顺势倒地,哭爹喊娘的哭闹喧哗,引起了不远处漫步的太奶奶的注意。

    “贱人,你神气什么?本公主的人你也敢碰!”

    月枯昭节倒是护短,见自己婢女湘芸受辱瞬间炸毛,也不顾是否有失公主尊仪,夺过一旁侍卫的佩剑就踉踉跄跄的向阿舍砍去。

    阿舍自小习武,又是我的暗卫,月枯昭节自然是伤不到她分毫,就顺势戏弄起了月枯云烛,惹得众人哄笑不止。

    而厉凨算准时机,生生受了月枯昭节一剑,顺势倒地装晕,一气呵成。

    最后的最后,自然是卫贵妃教女无方,被太奶奶罚禁足,笞刑,降级三罪并罚,而谬妄乖张的月枯昭节,残害残害功臣之嗣,被禁足殿内抄写女戒颐养心性,而阿爹深感愧对厉凨,准许其留居京都,由阿爹亲自教养。

    父皇果真是卓越的帝王之才!杀伐果断,知人善用,为压制卫氏一族平衡朝野,连宠爱多年的枕边人,亲生女都可以算计。

    不过自阿爹继位以来,多得卫太尉的鞠躬尽瘁,才得南姜如今的昌荣盛世。

    此后卫氏一族自恃功高,整日擅作威福,植党受贿,不守为臣之道,而卫贵妃更是妄自尊大,伐功矜能,竟妄想干预朝政。

    卫氏一族所行之事早已越超臣子本分之事,为舆论所不容,为社稷所不容,也不怪父皇要处之而后快。

    ……………………………………

    3.再见厉凨时,已是三载后,此次战乱四起,民不聊生,阿爹为平定战乱,御驾亲征收复河山,亦亲自诛灭了繁荣富庶的北越。

    那日,厉凨自将战前捷报送至宫中,胜战的喜讯传遍阖宫上下,宫中人人都喜笑颜开,普天同庆,好生热闹,只有我与阿娘不知该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更不知该如何在这深宫中自处。

    阿娘自得知北越灭国后,便不吃不喝,不哭不闹,将自己关在长春殿中创剧深痛,我担忧阿娘会做傻事,便备了阿娘喜欢的吃食,趁夜深偷偷潜入长春殿中劝解。

    “阿娘!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苍灵会一直陪在阿娘的身旁!”

    怎知,我刚将食盒放下,转身就瞧见阿娘怒目切齿的执剑指向我咒骂。

    “阿娘!我是苍灵啊!您不认得苍灵了吗?”

    我不敢置信望着阿娘,企图自欺,不愿相信自己的生母会这般对自己。

    “我当然知晓你是月枯苍灵!阖宫上下只有你脾性最似你那凉薄寡义的阿爹!我当初就不该生下你这个祸害!……早知如此……我定亲手掐死你这个祸害,而不是送于北越,祸连北越!”

    我生性凉薄,皆因自出生起就被送至北越休养,虽受万千荣宠,可我明白,我不过是南姜送往北越的质子罢了!

    每逢佳节将至,万家灯火,灿若星河,只有我独自一人避于殿中顾影自怜。

    我虽凉薄,可我亦想在爹娘膝下承欢,共享天伦之乐。

    我每日除了习文弄武,便是期盼爹娘接我回家,这一盼便是七年,谁知,我刚回南姜便被阿爹指婚给了忠烈殉国的永乐候的稚子厉凨。

    我回南姜这三年,每日都谨小慎微患得患失,也不过是想从皇兄身上想分得阿娘一丝怜爱罢了,为何要这般践踏我的真心?

    “既如此……为何……还要接我回南姜?”我强忍着泪水,怅然若失的望着阿娘。

    而阿娘始终没有回应我的真心,只是背对着我说:“木已成舟,已成定局……你走吧……莫要再来了。”

    “阿娘……就这般……不待见我?这般践踏我的真心?”

    我早知晓,阿娘不喜欢我,可我不解,为何阿娘总要疏离于我,却亲近养在膝下的皇兄。

    皇兄的生母不过是个低贱的婢女罢了,我才是阿娘的亲女,为何阿娘这般厌弃我?

    “走吧!莫要再来了!”阿娘说着将我带来的食盒也仍向一旁。

    “阿娘……既如此忠于北越……便随北越一同消亡吧!”

    我双眸瞬间由原本的落寞转为阴冷,迅速掏出姊母临别前赠与我防身的匕首狠狠的刺向阿娘的要害。

    直至阿娘倒地,我才意识到我有多荒诞!我不知所措的扔掉了匕首,连忙跪在阿娘跟前捂住阿娘胸口汩汩淌血的伤口。

    “阿娘!……苍灵……苍灵不是有意的,苍灵……不过是想求得阿娘的一丝怜爱罢了……”

    阿娘一边咳血一边轻抚我的脸庞,释然的说道:“傻孩子……阿娘不怪你……你是尊贵的公主,你应骄若灿阳……不该低如尘埃!……阿娘……是南姜的皇后,亦是北越的皇女……两国开战……无论阿娘站那一边皆为背叛!……这……便是阿娘的宿命吧……阿娘只恨自己……当初没有勇气和寒川一同……命染黄沙……”

    “阿娘!你莫要睡!莫要抛下苍灵!”我一边拼命摇晃阿娘,一边失声痛哭,不愿接受阿娘已经离开我的事实。

    阿汭姑姑闻声赶来,见况捂起我的双眼不让我看这血腥又悲痛画面,轻声安抚道:“小公主……莫要悲痛,皇女她……以身殉国,全以大义!,您该骄傲!”

    “阿汭姑姑,阿娘她……以身殉国!值得吗?”

    看来,今日阿娘是打定主要以身殉国了,方才的决绝不过是为了将我赶走!只是我不明白,为何阿娘要将大义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要!

    “人存于世,本就没有值得与不值得,只有愿意与不愿意罢了。”

    阿汭姑姑说着又重新捂起我的双眼,拾起一旁的匕首,向着心头刺去,所身殉主,

    “阿汭姑姑!为何连你亦要抛下苍灵?”

    我欲哭却无泪,手足无措的瘫坐在原地,直至夜深,我才从悲痛中觉醒。

    弑母乃重罪!若被发现,我该如何立足于世间?

    我思虑再三,决定焚宫烧殿,一为毁灭证据,二为完成阿娘的夙愿。

    阿娘总说,希望死后能一把火把她的尸身焚烧成灰,找个有风的日子将骨灰撒于风中。

    她被两座城池困了半辈子,不想死后还困于暗无天日的地底,望死后能拥有无拘无束自由。

    我处理好了一切,便点火焚殿,谁知,刚出殿门就遇上了厉凨。

    我媚笑着对厉凨勾了勾手指,把厉凨叫到了我跟前询问。

    “你在此作甚?”

    “自我将捷报传回宫起,公主便整日忧心忡忡,我不放心公主,便跟来看看。”

    惜字如金的厉凨却破天荒的同我解释了原由,还不忘从衣裳中掏出帕子为我包扎受伤的右手。

    我惊魂未定的看着厉凨包扎,心中万分担忧,若是厉凨告发我,那我今晚所做的一切,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你……你看着本宫做甚?”

    厉凨看出了我的窘迫,突然将我搂近一把抱起,径直往我的宫殿走去,途中还不忘在我耳旁轻喃道:

    “人生为己,天经地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公主并未做错!”

    厉凨竟能目光如炬,洞悉我的计谋!不成!我不能嫁与厉凨!

    我可不想在溘然而逝的光阴中与其斗智斗勇,至死方休!

    厉凨将我抱回宫殿后,竟赖着不肯走,说什么外边天寒地冻,要讨杯姜茶暖暖身子。

    厉凨此番没脸没皮我竟不觉得厌烦,还觉得莫名的心安,便任他随我端坐于窗前,观赏初雪。

    目空一望,殿外尽是银白,寒风刺骨我亦不感凌冽,这约莫就是希望似火,失望如烟,不存希望,便不会失望吧。

    “走水了!长春殿走水了!”

    “长春殿走水了!!!”

    顷刻间,殿外的宫仆正乱作一团的喧唤众人救火。

    “公主,不好了,长春殿走水了!”

    阿舍忙急忙慌的创入殿中示意我,该我出演这场荒诞的母慈子孝的戏码了!

    我声泪俱下的赶至长春殿时,宫婢奴仆正全力救火,但风助火势,大火已然吞噬了这个宫殿。

    刹那间,火光烛天,漫天飞雪,喧声阵阵,而却我相伴着这漫天飞雪的寥落与孤城断瓦的悲歌。

    此时此刻,我有些想念阿爹了,阿爹已然是我在这人世间最后的至亲了。

    ……………………………………

    4.光阴荏苒,阿娘辞世已三载有余,此时,北越被灭国后便成了南姜的附属国,并赐名苌夷,由镇北候管制。

    而卫氏一族,史记,太守卫轸举兵谋逆,败,卒乱箭下,尸处车裂示众,余孽诛九族。

    曾万千宠爱于一身卫贵妃也疯痴了,被贬为庶人,囚死于永芳殿。

    而即将及笄的我,为搅黄婚约,这三载里,多番绸缪布局,不惜损害自身声誉,将自己塑造成了乖张跋扈,目中无人的纨绔。

    自上个月搬入了公主府邸后,更是夜夜笙歌,穷奢极侈,纸醉金迷。

    只是,每每午夜梦回,耳畔总会萦绕阿娘的憾言,想来,是阿娘想家了,我也该带阿娘会北越了。

    我简单收拾一番后,就换上了男装带着上我偷藏阿娘的的骨灰,和阿舍前往苌夷。

    一路上,越近苌夷,便越感伤怀,越发想念北越宫中那一池疗愈我顽疾的温泉,想念与阿姊一同策马于广阔的草原,想念同阿舍一起共赏初雪……

    听阿汭姑姑说,我阿娘名唤伊古奈良,乃传闻北越最得宠的皇女,亦是北越众皇女中最乖戾恣睢的皇女。

    自小便指婚于北越战功赫赫的塔佧其尔尔将军家的世子寒川沓瓦,俩人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惜,天不遂人愿。

    当年,北越与南姜开战,世子请命出征,辗转数月也未能击退强劲的敌军,终是寡不敌众,战死沙场之上。

    而那次大战,南姜与北越皆元气大伤,为平息战乱便提出两国联姻,来缓和两国战事。

    最终,便是南姜太子月枯商禄与北越皇女伊古奈良联姻。

    但自古南姜是以男子为尊,而北越以女子为尊,在谁嫁谁娶的问题上又犯难了。

    最终,决定打马定胜负。

    结局很明显,北凉三局两败。

    但俩人性格不合,婚后时常拌嘴,掐架谁也不服谁,常常闹得整个东宫都鸡飞狗跳,鸡犬不宁。

    但阿娘是北越皇女,背后是整个北越,阿爹是打不得,骂不得,每次吵架后,都只能灰溜溜的去温柔恭顺的卫良娣宫里。

    这卫良娣名唤卫雪涔,乃卫太尉的嫡女,是京都色艺双绝的佳人,也是太奶奶心中完美的太子妃人选。

    谁曾想,大婚在即会天降阿娘这位异邦太子妃,硬生生把卫雪涔从原定太子妃挤为了太子侧妃。

    太奶奶心疼卫雪涔,便恩准卫雪涔能与阿娘同日大婚,一同嫁入东宫,以显皇恩浩荡。

    我那睚眦必报的阿娘自然是吞不下这口恶气,大婚之日便使计让卫雪涔禁足半载,还降为了良娣。

    此后,卫良娣便记恨上了阿娘,有事没事就设计陷害阿娘。

    可谁曾想,这卫良娣笨头笨脑的,使的手段也不高明,每次都反被阿娘捉弄回去,但卫良娣却乐此不疲的找阿娘茬。

    可以说,捉弄卫良娣是阿娘在这索然无味的东宫中唯一的乐趣。

    “行行好吧,给点吃点吧!”

    流民拦上了我们的马车,无助的哀求,瞬间把我从回忆拉回了现实。

    我见为首的女人衣衫褴褛,怀里还抱着婴孩,便动了恻隐之心,给了她一些吃食。

    “公子,不可!”

    阿舍刚想将吃食抢回来,却还是迟了一步,流民见我们马车有食物就蜂拥而至的扑了上来,抢夺食物,连我也被他们拽了下去。

    阿舍为救我,也跳下了马车,拔剑尽数斩杀围困我的流民。

    “公子,饶命啊,我们也只是想活着,您饶了我们吧。”

    为首拽我下马车的妇孺,此刻正紧紧的拽着我的衣角痛哭求饶。

    “活着?你方才拽我下马车时可曾给我留活路!”

    我愤恨的将脚边求饶的妇孺踢开,将袖中秘制的药粉灌入其口中。

    这药粉是我亲自调制,食之如万蚁蚀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公主,让阿舍来吧,莫脏了您的手!”

    “无妨!”就因这些流民害我我们没了盘缠,也没了马车,我不亲自送他上路,怎解我心头之恨!

    “公主,如今如何是好?”

    我出行前就卜过一卦,卦象意为,山高水深,困难重重,人生险阻,见险而止,明哲保身,化险为夷,得遇故人。

    也就是说,此行必定困难重重,但又何惧之有?我月枯苍灵生来便不惧险难!

    “昨日之深渊,今日之浅谈。路虽远,行之将至;事虽难,做则可成。”

    “公主放心!阿舍纳会一直陪在公主身旁,至死不渝!”

    我与阿舍就这般蓬头垢直至向着前方走了两日,直至遇上了逃往东微谋生的燕大叔。

    燕大叔是阿舍的二叔,为人毕竟憨厚老实,所以我们对燕大叔也就放下了戒心。

    毫无防备的接过燕大叔的水袋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可刚喝两口我就察觉这水中有问题!

    小样!你姑奶奶从小便精通药理,你当我喝不出来?看来,阿舍的二叔定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我不动声色的把水吐回水袋,示意阿舍水有问题,阿舍会意和我一同假装喝得很尽兴的拿衣袖擦擦唇边的水渍。

    燕大叔见我们喝水后立马变脸,一改刚才和善的模样。

    “妮儿,你莫怪二叔,要怪就怪这个世道!叔只想活着。”

    燕大叔说完就拿出麻绳准备把我们五花大绑。

    “活着?我……也想活着!”

    阿舍黯然神伤的看了一眼燕大书,随后利落的用随身的匕首往燕大叔凶口划了一刀,我紧跟着把袖中的药粉撒到他伤口上。

    随后阿舍用尽全身的力气带着我飞到了最近的树上趴着,看‘好戏’

    这药粉是我用七七四十九样草药调制,其的气味能引来方圆十里的毒蜂,能生生的将人折磨至死!

    “妮儿,叔知错了,放过我吧!”

    燕大叔不一会就被毒蜂折磨的下跪求饶。

    我冷着脸再撒一些别的药粉下去,让他能体验一下另外的‘快乐’。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我可不是以德报怨之人,一旦,有人威胁到我,必遇鬼杀鬼,遇神杀神!

    我俩解处理好了道貌岸然的燕大叔后,便体力不支,迷迷糊糊的眯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