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雪枪杨霄（四）
四十年前江湖第一高手是金剑大侠龙问天。 龙问天天山一战，力挫天下十三派掌门，后遇百花侠女宋淑颖，大战三天三夜未分胜负，却结成伉俪。二人联手行道江湖，被江湖中人称作神仙侠侣。 后来，他们买舟出海，再没有回归中原。 他们临行前，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能够与梦鹤书生一决高下。他们走后，梦鹤书生成为江湖第一高手。 梦鹤书生的一生充满了传奇。 平生共经大小二百余战，真正地从战斗中走出的高手。他为人忠厚诚实，他练的功夫与他的人一样讲究沉稳雄厚。江湖传说他四十多岁的时候，已经到了“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境界。 也就在他四十岁那年，他收了两个徒弟。 那是两个天赋奇质的孤儿。梦鹤书生带着他们，生活在雁荡山中的难老峰上，他将自己平生所学，尽数传授给了二人。 梦鹤书生的武功，讲究沉稳雄厚，诸多厉害的拳掌功夫，需以雄厚的内力为辅。而内力的产生，丝毫偷不得巧，十年过去了，两个徒弟拳掌刀剑虽已精熟，功力却仍不够。 梦鹤书生告诫他们，武学一道，博大精深，欲练内家真气，须持之以恒，不得心有所怠。 师弟谨记师父的话，而师兄却有些厌烦。 每日的苦练，渐渐让师兄的心中有了逃避的念头。这时，梦鹤书生为增爱徒功力，用十年的时间熬炼的两颗“百功丸”终于炼成。梦鹤书生将它们分赠给两个徒弟，并告诉他们，服丹者本身体内的真气越浓，服丹后增强的功力越深。他让二人先将丹丸存好，在这难老峰上，勤修苦练，当有一日自己的内力雄厚，再服“百功丸”，那么，内力增加何止一倍。那时，再加上所学的拳掌刀剑，当可像梦鹤书生一样，称雄江湖。 这之后的第二天，师兄不告而别，私下难老峰。 梦鹤书生痛恨自己十年来痴于武学，而疏忽了对徒弟武德的培养，他希望大徒弟在江湖中吃些苦头后还能回来。 师兄服了“百功丸”后功力陡增一倍，已足可与江湖中一流高手相争。红尘世界中有的是安逸享受，他怎肯再回到难老峰过苦行僧的生活。 时间飞快流逝，又十年过去了。 师兄在江湖已闯下了极大的名头，他的武功也越来越高，并且正在习练一种偶得的神功。他的欲望随着武功的渐长也越来越大，为了自己想得到的，不惜用任何手段，在江湖中制造了多起灭门血案，他赫然已成为江湖中第一魔头。 江湖中几名侠士，联名发出英雄帖，立誓诛杀他。 那一战，师兄不仅没有被杀死，反而将围攻他的江湖侠士全部杀死。那时，他的神功已有小成，他认为自己已成天下第一人。 这时，师弟出现在他面前。 亲眼目睹师兄的恶绩，师弟痛心到了极点。他代表师父梦鹤书生，要清理门户。 师兄哪把这师弟放在眼中，二人战在了一起。 师弟终在一千零七招上，制住了师兄。 师兄惊诧不已，他不相信师弟能制住自己，他想来想去只能有一个原因。 “你也吃了‘百功丸’？”他问。 师弟摇头，他没有吃。他这十年间，在难老峰摒除杂念，一心苦练，加之难老峰山清水秀，实是练气的好地方，他在第七年上，悟出了练气的精髓含义。这十年来，他功力大进，已经超过了服用“百功丸”的师兄。 师兄明白后，苦苦向师弟哀求，发誓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师兄的哀求深深刺痛着师弟。 师兄在江湖中的恶行，足以让他死上十回，但十余年的相处之情，又让师弟左右为难。 师兄那时，似乎真的领悟到自己错了，见师弟沉吟，痛心疾首地摸了把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师弟惊得呆了，慌忙为他救治。幸好师兄的功力被封，这一刀刺得并不很深。 师弟拗不过十年手足之情，决定放过他。为防他再作恶江湖，让他不离自己左右。 江湖中后来不断有人截杀师兄，师弟自然不能看着师兄去死，劝说不行，少不得要出手相助。 这样，他又成了与师兄齐名的江湖恶魔。 师弟很忧伤，以为学成武功，行道江湖，惩恶扬善，行侠仗义，现在却落下一个魔头的名号。 师兄很歉疚，他甚至跪在师弟面前请求原谅。 师弟是忠厚诚实的人，他还能说什么呢？自己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能换来一个回头的浪子，这也算是些欣慰吧。 多么善良的人啊。 师弟感到江湖中再没有他们容身之处，劝说师兄一道归隐收刀，师兄也只有都听师弟的。 他们选择了一个荒僻的乡村隐居下来。 这样，又过了五年。 五年里，师兄果然遵规守矩，安心过平凡的生活。师兄弟相继娶了亲，两人的女人自然也都是平凡的村姑。 第五个年头，两个女人一齐有了身孕。 师兄弟指腹为亲，若都是男孩，结为兄弟，若都是女孩，结为姐妹，如果是一男一女，结成夫妻。 待孩子生下来，果然是一男一女，师兄弟又成了亲家。 师弟有了这一切，他感到了满足。在江湖中哪能享受得到这平凡的乐趣？看着师兄现在的模样，他更不悔当初的决定。 但他错了。 师兄跟他到这荒僻的村落，和粗俗的乡姑成亲，一切都是阴谋，他为的就是师弟的那颗“百功丸”。 他的功力，只比师弟稍逊一筹，他要走并不难。 他忍不下这口气，如果得到那颗“百功丸”，自己的功力增加一倍，不要说师弟，放眼整个江湖又有谁能与之抗衡？ 他五年的潜伏终于有了结果，他向师弟的女人套出了师弟“百功丸”存放的地方，乘师弟不在，带着它从村庄消失。 师弟发现不见了“百功丸”，立刻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心中悔恨交加，悔不该当初一念之差放过师兄，酿成今日大祸，师兄吃了“百功丸”，江湖中就再无人能制住他。 他料到师兄一定会回来，于是将自己的孩子托付给平日受自己救助的一名单身汉，让他将孩子带到雁荡山中难老峰交给自己的师父梦鹤书生。 而他，终日带剑等候师兄的到来。 即使死，他也要劝阻师兄。 师兄真的来了，七日已毕，他的功力又增一倍。他要二战师弟，以雪当日之耻，以解五年清贫的苦楚。 师兄弟见面，师弟痛心疾首，指责师兄。 师兄此时又恢复了昔日江湖道上的恶魔本质，面对自己的师弟，下手毫不留情。 师弟此时已远不是师兄的对手。 师兄又不让他痛快地死，用他所练的神功硬生生震裂师弟的四肢，师弟倒在血泊中，痛得晕死过去。 他还不罢手，用水将他泼醒，再逼迫村民在他身上撒盐。 一次次地痛晕，一次次地醒来，师弟就这样活生生地痛死。尽管这样，师兄仍不罢手。 他丧心病狂地将整个村庄的人诛杀一空。 连师弟的女人和自己的女人也不放过。 他痛恨这里的一切，痛恨清贫，痛恨面黄指粗的乡下女人，他要将自己这五年的记忆尽行抹去。 但他面对自己的女儿，却犹豫了。 终究是自己的骨rou，魔虽然已占据了他整个身心，但亲情使他放过了女儿。 他抱着女儿消失在夜色中。 事情就这样蹊跷，他刚走不久，梦鹤书生来到了这个乡村，他是知道徒儿的消息，特来看望。 他看到了悲剧之后惨绝人寰的场面。 他看到了惨死的徒弟。 那一夜之后，梦鹤书生变成了梦鹤老人。 梦鹤老人在惨痛中就此发下毒誓，从今往后再不下难老峰。后来，人们把难老峰称作梦鹤峰。 雪枪杨霄的故事讲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