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新的生活
1958年的时候，抗美援朝的志愿军回国了，部队里急需一大批的新鲜血液，这时候，基层的青年人涌跃报名入伍，落心自然是不甘为人后，也和大伙儿一起报了名。兴冲冲地回到家里才想起来没有和长龄商量一下，大人们都是同意的，因为一人当兵全家光荣，何况，当了兵的人回来以后，不是分了工作，就是当了村干部，而且，在村里那都是高人一等的呀，他想着，长龄肯定是同意的，要是他回来以后分了工，他可就是吃公家饭的人了，长龄跟着他也是脸上有光呀。 果然，他把这个消息一说给长龄听，长龄比他还要高兴了，接着就是检查身体，落心是样样合格，就等着入伍的日子一到，他就是一个军人了，一个当兵的人了，全家人都沉浸在这份喜悦当中，落心更是和长龄去了一回沙洋，两人照了一张像，这是他们头一回照相，想着以后的日子也许要分隔两地，大家都有一些依依不舍。 日子过得很快，那一天终于来到了，兴奋得一夜没有睡的落心和长龄还是要分手了，大队里专门敲锣打鼓地欢送他们这批新兵，公公今天特意没有上班，屋里有了一个部队上的人，还真是给老杨家长脸了，亲戚们也来了，一个个兴高彩烈的，都是来恭贺他们的，别人早就上了马车，只有长龄拉着落心，不让他走，她说不清为了什么，就是舍不得，不肯松开手一样，落心同样地舍不得她，可是，他是要去当兵，男人当了兵，就会有所作为，他也想有一番作为呀。 “得。。。。。。”马车终于走了，大家也都回了家，秋儿松了一口气，落心要读书的时候，是自己太自私了，所以耽误了他，现在他能去当兵，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至于媳妇，她会把她当亲姑娘一样的对待，没有想到，儿子已经结了婚，现在又当了兵，可是，自己当年做新娘子的事情，好像就发生在昨天一样。 一切都是那样的顺利，这让秋儿打心眼里高兴，，可是，一想到儿子就要离开自己二三年，她还是有一些舍不得，跟自己过了二十几年的儿子自己的还是舍不得，何况他们是新婚的夫妻了，所以，她很体谅儿媳，看到长龄的眼圈红色红的，她不好再说什么，只有早早地烧火煮饭，可就在他们把饭菜端上桌子的时候，落心竟然背着包包出现在台阶上。 “你。。。。。回来了？”长龄的眼睛也尖，耳朵也好，她听到了就是落心的脚步声。 “什么？你哪门回来的了？”秋儿也看到了儿子，一脸的丧气。 “快点把包给我，你哪门又回来了？”长龄跑出去接过了他的包。 “我不吃饭，我要睡了。”落心一反常态地进了房间，“垮”地把关上了，连长龄也关在了门外。大家都惊讶地望了过来，因为落心关门的声音太大了。把他的聋子爸爸都张动了。 “是落心回来了，不对呀，这会儿应该在沙洋过夜的呀，明天不是要下汉口，然后上火车的吗？快去问一下去。”公公也急了，他站了起来，边不停地走动，边搓着手板心。他终于走到房间口，推了推房门。 “你哪门回来了，被人打发回来了，这也要有一个原因呀？不行，我要去问一下队长，检查身体的时候，不是样样合格吗？这会儿又不要别人了，说不过去呀？” “问什么问？我不想当兵了，我哪里都不去了。”落心开了门，没有好气地说道。“我的肚子饿了，我要吃饭了。” “好，好，你坐着，走了好远的路呀，我去盛饭去。”长龄总算是找到了事情做了。 “你跟mama说说，真是不想当兵了，就回来了？”秋儿小声地问着落心，不用说，她有几分猜到了。 “哥哥，我还在想你当兵去了，我也弄一套军页子穿穿，哎。。。。”海落失望极了。 “要穿自己当兵去，反正我一辈子是不想穿了的。”落心不耐烦地说道。 “兵没有当成，弄一套衣裳回来穿一下也要得呀，真是的。”海落还是不死心，可是，他看到大家都在看他，只好不作声了。 “你的话真多，还让不让人吃了，吃饭，吃饭。”落心心情糟透了，接过长龄端来的饭，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好像要把所有的不快都吃进肚子里。 “你们吃着，我去你小妈的家里拿点东西就回来。”秋儿起身走了，好像真有事一样。 长龄也有好多的话要问他，可是，落心刚刚把她关在门外的样子，她就没有做声，默默地吃着饭，平时吃在嘴里那么有味的菜都寡淡无味，她像是嚼蜡一样，慢慢地把碗里的饭吃完，眼睛却时不时地看一下身边的男人。落心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眼睛一下也没有看她，只顾着往嘴里扒饭，平时的男人可不是这样子的，他吃饭有一些斯文，跟今天的表现完全不同。 婆婆回来的时候，大家都还坐在堂屋里，只有长龄在厨房里洗碗。 “你呀你。。。。。。”婆婆气得坐在板凳上，说不出来话了。她无可奈何地拇了拇落心，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 “你去哪里去大的，”公公像是在看哑剧，一点也没有搞懂的样子。 “不说，不说。。。。。。。”婆婆冲公公摆了摆手，又指了拇厨房。 “是为了她呀？”公公一想到和龄的出身，有一些懂了。 “你说你的这个儿子，怎么就会放过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了？”婆婆自言自语，她晓得公公听不到，但是又怕长龄听到了有想法，只有不停地叹气。 “不要说了，就当是没有这个事情，我都想通了，不就是当个兵嘛，不当兵我照样地过日子，我还不想和她分开这么多的日子了，正好，不会有人说我的思想觉悟不高了，我想当兵呀，是他们不要我的，。。。。。”落心晓得在母亲的这一关难过，所以有什么话就直说了。 “哪个不要你的，是你不想离婚。”秋儿刚刚去问了支书的。 “他都说你听了，是的，是这样的，我就不去了嘛。”落心支支唔唔地说道。 “你就是舍不得她，你才不去当兵的。”秋儿的火气万丈高。 “当兵有什么好呀，我还真是不想当兵了，要不是你们每天在说，这个儿子当了兵了，那个儿子当了兵了，我还不去报这个名了，再说了，你们不是还有一个小儿子吗，让他长大了当兵，圆一下你们的梦。” “你不要跟我扯东拉西，你跟我说，现在你们这种情况，离婚的少了吗？怎么你就死活不肯离婚了？我还真不懂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道理，你不会不懂。”秋儿教训着儿子，可是话一说完，她就在心里后悔了，自己怎么这种话都说昨出来。 “噢，mama，你的意思是让我和长龄离婚呀？噢，一离婚，我就走到高处了呀，”落心漫不经心的说道。 “不是我让你们离婚，是支书说你不肯离婚，所以就不要你当兵了吗。”秋儿说道。 “我们又没有吵架，又没有打架，他们凭什么要我离婚！”落心说得振振有词。 “这不是国家的政策吗？”mama也觉得有一些过分。 “毛主席不是说了吗，凡是错的，就要改正，这一条，肯定是错了。”落心一点儿不后悔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呀？”长龄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禁当面问落心。 “噢，说你听一下，你都不晓得我今天有多拽，已经要换衣裳了，我也分了一套衣裳拿在手里。说是换好了衣裳就要上车走了，突然，门口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放下衣裳就出来了。是来接兵的政委，他专门找我谈了话了，支书在一边上了，他还连连的朝我眨什么眼睛，真是的。他问我想不想当兵呀，我说想，他又说了，现在有两条路由我选，如果我当兵的话，就要在一张纸上签字，只要字一签，我就可以随着大部队走了，他还指了指旁边的一套新军衣。我就说了，不就是签个字吗？我签，我签。可是，政委又说了，你要看清楚了，不后悔。我说有什么好后悔的，后悔我还不来了。他又说了，你还真舍得呀？我说有什么舍不得，不就是两三年吗？三年过后，不是又在一起了吗？”落心说道这儿，喝了一大口水，“我还在心里想了，为了什么事呀，他怎么会晓得我了？你们猜这个政委后面说了什么？”落心说道这儿的时候，盯住长龄看了“你看我干什么？那个政委又不认得我，关我什么事呀？” “他是不认得你，可是他晓得你是地主的成份呀。呵呵。。。。。。”落心笑了。“我就说了，他还问我舍不舍得，原来，他们的眼睛又盯在成份上面了，都是一些什么人呀？” “要你马上离婚你也舍得？”政委又问。 “离婚，我为什么要离婚，我不离婚。”落心迟疑地说道。他好奇地望着支书，支书生气地说道“人家是政委了，你要好好的说话，不要老是吊儿郎当的样子。” “那你刚才说要签字，都不算数了？”政委又说道。他朝支书摆了摆手，意思是他搞得定。 “你刚刚要我签的是这种字呀，我不签。”落心说道。“我又不认得字，你们不是唬我吗？我还以为是当兵签的字了。早说是要我离婚，我连名都不会报的。” “你连这点觉悟都没有，那还当什么兵？”政委生气了，“你不晓得要划清界线吗？你已经被录取了，就是光荣的革命战士了，你一定要和剥削阶级划清界线，他们是我们的敌人，你对待敌人能够心慈手软吗？以前你是一个农民，我们对你没有这么高的要求，可是，现在不同了，你的身份变了，你要对自己有一个反省，小同志！” “就是，就是，政委多高的觉悟呀，多听听，多听听。”支书拍着马屁。 “你们有什么要求，是你们的事情，我只晓得，她是我的老婆，她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我就不能的她离婚。”落心无动于衷地说道。 “难道我说了半天，你都没有听进去呀？”政委有一些苦口婆心的说道。“你难道不要求进步吗？你不想有一番作为吗？可是，你现在的身份对你来说就是一个绊脚石，你就不想有所改变？在我们的部队上，你会经过千锤百炼，你会大有作为，你会。。。。。。” “不就是要我离个婚吗，用得着说这些吗？”落心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那你是同意离婚了？”政委以为自己的苦口婆心起了作用。 “我是要回去了，你们发的衣裳反正我还没有来得及穿。你的那些话，说给别人听吧，我要快一点儿，不然的话，到屋夜饭都赶不到吃了。”落心又掉过头来问支书“你要到沙洋过夜了，我要早点回去。” “回去，说得多轻巧，”支书气得不行，在他的管辖之下，竟然有这种人，不求上进，扯大家的后腿，不是丢姚集大队的人吗？“你这么年轻，脑壳怎么就转不过来了，等你复员回来，还怕找不着一个媳妇吗？政委是为了你好，你怎么不晓得好歹呀，再说了，你是代表的姚集公社来的，你让我怎么交差，还有，你这么做，对得起社员们的信任吗？我们大队的脸不是被你丢尽了吗？你得先签字，签了字再说。至于你的媳妇，我回去做她的工作，你不要担心，你的前途才是最重要的。” “我的家都要被你们拆了，还说什么前途！”落心根本上就没有看重这些，他恼火地说道。“我一离婚，你们都好交差了，我不离婚，就碍着你们升官发财了，你们的事与我无关，不要往我的头上扣帽子，别人的事我管不了，我自己的事，我还当不了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