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盐菜
同样过得不痛快的人，还有老太，在大儿子的这一个月，她帮忙烧火，帮忙抱一下小重孙女，有时间的时候，和村子里差不多年纪的老人们在一起搓一搓麻将，老远就能听到她老人家的笑声。 好像日子过得很快，在大儿子家里的一个月，一眨眼就过去了，要到小儿子家里去了。现在的二婶比原来还要讲究一些了，人们也是单位上的人了，蹲个茅房也在屋里，加上小媳妇是一个大学生，这让二婶觉得这是一个特别牛的事情。处处在儿媳妇面前表现着。 二婶的花花肠子，老太早就看得清清楚楚了，她是勤快了一辈子的人了，看到地面有一点脏了，赶紧拿起扫把来扫，还没有开始扫，二婶就在大呼小叫的“要您扫什么呀？这地是要拖的了，又不晓得，又还要做了，让您歇一下，要不得呀等我来做了。” 二婶说这话的时候，接过了老太手里的扫把，她声音有一点大，小儿媳妇就在客厅里看电视，她吃惊地望了一下，不由得笑了，心里是肯定在想了“这老婆婆还是多孝顺的了，连地都不要老太扫了。” 二婶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搬了一个板凳让老太坐下，自己拿出拖把拖着地，这笑眯眯的，一点不嫌老太烦了。老太笑了，走到阳台是抽起了烟。 老太虽然是抽一点烟，但是，她的烟抽的有一点讲究，吃过饭后是必抽一支的，碰到来人来客了，发一支，她也会抽，但是，像这样，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抽闷烟的日子很少，她心里清楚，这个家已经不再须要她了，小孙媳妇没有来的时候，不都是自己拿扫把扫的地嘛，噢，以往都扫得，今天就扫不得了。 “她在嫌我了。”这是老太搁在心底搁了太久的一句话，这个念头在心里一蹦出来，老太就愣住了。她不由地站了起来，扶着拦杆往下看着，小儿子的工作单位就在下面的一楼，他们这是住在三楼，交管站一共只有五个工作人员，小儿子站在门口跟另外的两个工作人员交待什么工作，一会儿，那两个工作人员骑上车子走了，小儿子习惯性地朝上望了望，看到母亲望着下面，不由地笑了，又低头走进了办公室。 也许在儿子的心里，他这是给予了老人最为幸福的生活，最起码，母亲不用和在农村里一样了，就是洗点菜，也不用在危危险险埠头上晃了，水龙头一开，就有水了，虽然农村里现在也有自了来水，那不都是用来吃的喝的嘛，哪个又舍得用来洗菜了，还有，在大哥的家里，吃饭的时候，一蓬一桌子的人，有什么好的，又能落到老太的嘴里了。 可是，身为儿子，小白钓才是老太的最爱呀。难道他不晓得嘛，他是每天都要买菜，因为街上的人，都是过的这种日子，在辣椒没有长出来的时候，买返季的辣椒吃，在自家的园子里的黄瓜还才开花花的时候，买黄瓜吃，这时候的菜是最贵的，也只有他们这些吃商品粮的人，才能吃的起的时候。 老太爱吃什么，他当然记得，可是，二婶却不爱吃，她嫌小白钓的刺儿太多，是的，这种小鱼的味道是好，就是刺儿太多的，这是我一直以来的印象，而且，洗起来多麻烦呀，做起来也麻烦。。。。。。 二婶不爱吃的东西，二叔自然就买的少了，加上家里的几个年轻人，都喜欢吃一点抢新的菜，黄瓜是凉拌的，青翠欲滴，牙齿好的人，嚼得胞蹦蹦的响，老太没有几棵牙齿了，也只有看的份儿了，她也喜欢吃黄瓜，不过，是糊的黄瓜，先把黄瓜煮烂了，然后淋上糊，放上一个小葱，别提多香了。 “哪个还吃什么糊黄瓜哟。”二婶看出了老太的心思，不耐烦地说道“什么年代了，还吃什么糊黄瓜哟，这凉拌的黄瓜不好吃一些呀。” “还是去年吃了的。”老太点了点头。 “肯定是在他大妈的屋里吃了的，我们不吃那个菜了。”二婶不屑的说道“烂糊糊的，有什么好吃的。” 二婶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不大，不晓得老太听到了没有，不过，看样子，老太并没有听清楚，因为小孙媳妇在旁边笑得 花枝乱颤，老太好像是没有看到一样，依然慢慢地吃着饭，脸上的神情一点没有变化。 其实，老太听了一个大概，她从大家的表情上也猜了一个**不离十，不是有句老话，说是好的听不到，拐的听的得，怕就是说的这种耳背的人，她甚至晓得孙媳妇是在笑她，可是，她就真的做出一聋九痴的样子，桌子边上吃饭的人，以后说了什么，老太是头也不抬，吃完了碗里的饭，又坐在了阳台上。 “老太来我们屋里才享福了，要是在他大爸的屋里，有这么安逸的日子呀？”二婶不由地说道。 “什么享福不享福的，老人家一辈子不争吃争喝的，”二叔有一点不以为然地说道。 “大爸的屋里有我们的生活好呀？”二婶显然对二叔的话有一些不满意，不由地撇了撇嘴，又说。“不说别的，炒的菜，油水都没有我们的充足了，还不说别的。” “大爸屋里呀。呵呵，我老是记得，一围了，就是一满桌子的人吃饭，那是吃什么都好吃，端上来一盘子菜，一人一筷子就完了，过瘾的很了。”小堂不禁说道。 “有什么过瘾了，都像是饿牢里放出来的。”二婶又垂着眼皮咕了一句“他们屋里的人，最会吃了。” “mama，还有我们三兄妹，好不好！”小堂弟怪怪地补了一句。 “你们一人吃得多少了？”二婶郑重是说道。 “你jiejie一餐半碗饭就够了，你才多大了，你又吃得多少！”二婶不以为然地说道。 “呵呵，是的，我们都吃不得多少，都是他们屋里的人会吃，”小堂弟有一些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又冲听得一愣一愣的媳妇说道“你是没有看到，不晓得好过瘾了，这么大的一张桌子，挤得满满的，又都是些孩子，看哪个会抢一些。。。。。。呵呵。” “你听他说，我们一直的条件都要比他们的好，会占他们的什么便宜呀！”二婶不想在小儿媳妇面前丢份吧，有一些不耐烦地说道。 “这呀，还是人多吃饭要香一些，”小堂弟又摇了摇头说道。“这天天吃这些菜呀，真的是吃伤了，什么都不好吃，要不然，叫婆婆弄点糊黄瓜我们吃吃，小时候吃着还是多好吃了。” “真的是没有什么吃了，想吃什么糊黄瓜，你婆婆想吃了，是嘴里没有几棵牙齿了，你还想吃。”二婶没有好气地说道。 “是的了，是的了，那一回，我们在汉口玩的时候，他就说想吃婆婆糊的黄瓜了，肯定是蛮好吃的了，我的婆婆也喜欢糊黄瓜，还是好吃了，要放一小点辣椒，有一点点辣味，是蛮好吃的。”小儿媳妇又说。 “呵呵，想吃，就喊婆婆弄嘛，你婆婆巴不得弄一点事做做了，你看呀，在你的大爸里，虽然说要帮他们烧一下火了，可是，人是活松的，想打牌了，就眼几个老人在一起打一下牌，哪里像我们这里呀，一天到晚地关在楼上。”二叔点了点头说道。 “噢，不要她老人家做事又拐了，是不是嘛？”二婶翻着眼睛挑着理。 “哎，你这人，我又没有说个别的什么，老人是没有一个伴呀，说一下，讲一下的么。”二叔有一点理直气状的样子又说“在乡里住惯了的，走到哪里人家都要捡一个板凳吧，哪里像这集上呀，这里，这里不认得人，那里，那里不认得人的，再说了，她老人家的耳朵还不好，人家说个什么她又听不到，她的心里安逸呀，这整天坐在这楼上也不是个事呀。” “你以为街上和农村里是一样的呀。”二婶又说，“大家都是一个单位的人，又都是年轻人，哪个愿意陪一个老人说什么！” “跟婆婆说话呀，像是在打雷，声音小了，她老人家根本上听不到了，呵呵”小堂弟不由地说道。“我有时候在大路上走了，就听到我们屋里的说话的声音，不晓得的人呀，还以为我们的屋里吵架了。” “本来就是的，你说声音小了，她听不到，她听不到还着急了，话就越发地多了，我呀，一天到晚的，水都要多喝两碗了。”二婶一脸的心酸“你们上班的人，都是在当官了，我们呀，做什么都应该了。” “当着两个孩子了，没有什么说的了。”二叔有一点责怪地说道。“哪个人不是都要老的呀。” “看我还说了这个谎了，你到屋里一天试试，只要你到屋里一天，你不烦死了才怪了。”二婶越说越带劲了。 “是的呀，婆婆半天都听不到我们说什么了。”小儿媳妇又说道。 “算了，算了，我要上班了。”二叔放下了筷子，走到阳台上笑了，小声地说道“我上班去了。” “你去了，你去了。”老太点头笑了，对于儿子，她还是满意的，这不，上班之前都还要来打个招呼，说来，也奇怪，二叔这么小的声音，婆婆竟然听得清楚地，她高兴地冲儿子笑着，还挥了挥手。 “对了，我怎么忘记跟婆婆发烟了，拐了，拐了。”小堂弟有一点自责地说着，起身赶紧地递上一支烟，跟婆婆说道“婆婆，搞忘记了，抽烟，抽烟。” “哈哈。。。。。。”婆婆笑了，高兴地接过了烟，小堂弟殷勤掏出火来点上，婆婆眯着眼睛抽烟的时候，小堂弟冲着大伙儿得意地做个鬼脸，又几大步回到了桌子边边。 “婆婆是最喜欢他了。”孙儿媳妇不禁地说道。 “一家喜欢一个了，你大爸那边呀，就是喜欢你大哥，我们这边了，就是喜欢他了。”二婶实话实说。 “因为我们两个最孝顺了。”小堂弟有一点沾沾自喜的说道。 “怕是你们两个长得最漂亮了。”媳妇不同意地说道。 “一个是最大的孙子，一个是最小的孙子，婆婆肯定是最喜欢你们两个了。”二婶不禁笑了。 这时的老太，又沉浸在烟雾中了，她是在回忆什么，还是在思考什么，我们不得而知，对客厅里大家的对话，她是冲耳不闻，她就那么静静地坐着，整个下午，她只是去了一趟厕所，然后就那么地坐着，客厅里的电视一直开着，她连看也不看，太阳阴下来的时候，她起身收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这时，二叔下班了，二婶把饭菜端上了桌子，要吃夜饭了。 饭桌上，有二婶引以为傲的小炒rou，红烧大鲤鱼，还有一个青悠悠的素炒豇豆，汤是蕃茄鸡蛋汤，那个酸酸的味道，老太是尝都尝不来。 老太在厨房里洗手的时候，二婶大声地说道“还进来做什么了，都端到桌子上了。” “我来洗手的了。”婆婆笑了“我的那碗菜了，你们都不吃，我端去我吃了。” “真的是狠了，那么多的菜都不吃，一碗烂盐菜还当个宝了。”二婶的语气明显的不耐烦。 婆婆不晓得听到了没有，她依然笑眯眯地把二婶说的那碗盐菜放在了自己的面前，然后坐了下来，自从跟着二儿子来到街上以后，她就没有了固定的位置了，因为街上的人不讲究上沿不上沿的，大家坐到哪里就是哪里。农村人的房子没有客厅的说法，对着大门口的位置，铁打不动地就是上沿了，这个上沿，老太坐了几十年了，这一下子没有了上沿，让老太在心里上有一点不习惯，不过，她还是有自知之明，坐的时候，尽量地挨着儿子或者说是挨着孙子，别人嫌不嫌的，她的心里清楚，这两个人，是不会嫌她的，她的心里有数了。 大家都吃得很欢，婆婆面前的那碗盐菜，除了小孙子偶尔的拈一筷子，只有婆婆这个老主顾了。看到小孙子的筷子伸了过来，老太就笑了，好像找到了知音一样高兴。 小孙子也笑了“婆婆，还是好吃了。” “好吃吧，反正你mama一辈子不吃这些东西了。”婆婆露出光是牙床的嘴巴笑着说道。完全不顾两辈的媳妇挤眉弄眼的样子。 看到小孙子这样子，好像是真的好好吃的样子，孙媳妇的筷子伸了伸，还是停在别的盘子里了，她不禁有一点尴尬地冲老公笑了，好像是为了证明什么，小孙子又拈了一大筷子放在了碗里，他还在大家的注视下，拌起饭来了。拌好了之后，美美的吃着。 “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了，吃什么都香，当了几年的兵都没有变了。”老太满意地点了点头。 老太说这话的时候，二婶正好喝了一口酒，她不禁狠狠地瞪了一眼小儿子，好像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小儿子吃饭不应该这么粗鲁的，你看，老太也喝了一杯酒，她老人家又吃了一小碗饭，都已经下桌子了，二婶的一杯酒才喝完了，她又倒上了第二杯酒，她倒酒的时候，小儿子正在发烟给老人了，好像不管她的态度如何，丝毫影响不了小儿子，小儿子会在吃饭的头里，就把老太的一杯酒倒好，然后才会给她倒一杯酒放在那里，她和老太早就不同一样的杯子了，老太还是那种老式的小陶瓷杯，她的杯子是亮晶晶的玻璃杯。 而且小儿子明显是故意的，明明看到她的酒杯里空了，不先跟她倒酒，却放下筷子，屁颠屁颠地给老太发烟去了。一个八十岁的老人了，怎么还和年轻人一样了，喜欢抽好一点的烟了，那个烟，不都是烟子一冲，就完了嘛，有什么好吸场。真是的，二婶的心里是这么想的，只是转过头来望着婆孙俩。 “婆婆，烟了，烟了。”堂弟拿着一支烟，拦着了婆婆，他晓得婆婆是进去拿烟去的，婆婆老是抽一块五一包的烧鸡公，而他抽的一包烟，要抵婆婆的五包烟。 “又抽你的呀。”婆婆把烟接在手上的时候笑了。 “婆婆呀，你说这做什么，呵呵”堂弟故意地一说就笑了，婆婆也在笑着，她把烟含在了嘴里，小孙子立马掏出火机跟她老人家点上了。 “吃饭去了，吃饭去了，我到外面坐一下了。”婆婆晓得二婶怕呛，她嘴里含着烟，一直走到阳台上，才吐了一大口的烟雾。 “要是我老了，才不会抽这个烟了。”望着老太的背影，二婶不由地说道。 “随他哪个都有这个福气抽烟喝酒的哟。”重新坐上桌子的小儿子不禁补了一句，这句话一说完，他就闷头扒了一大口的饭，二婶没有想到她一向疼爱有加的小儿子会这么说她，竟然愣住了。 倒是儿媳妇懂事，她推了一下老公，可是，小堂弟根本上就不吃她这一套，又在盐菜碗里拈了一筷子盐菜，自古做神的说道“你们都还不吃这个菜，是真的下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