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四章 百家姓
在大汉帝国人看来，西北之所以叫蛮荒，不仅是因为西北有十二蛮族。汉人在差不多两千年前就已经顺利进入农耕时代，故而才有“靠天吃饭”这一说。 而西北蛮荒四个字当中，“荒”字所指，就是气候。 西北边境气候恶劣，热时极热，冷时则极冷。 即便马铮在马家堡生活有十多年，可每到季节交替时，天气变化仍旧仓促的让他难以承受。 昨日里还是烈日高照，今夜就飘飘洒洒落下雪来，马铮藏身于树仰望泛红夜空，不由得为彭平担心。 光是那些防身甲衣，恐怕很难撑过这场大雪，毕竟彭平只是个普通人。 马铮倒是不用担心脚下那个大雪包，马召那憨货，睡觉时虽然耳朵比狗还灵，但人却是比猪还懒，只要没有威胁这货连翻个身都懒，所以一夜就垒出个雪坟包来，不知内情肯定还以为下面是个土包包。 落地之后马铮一棍子杵进去，低喝道：“起来了！” 雪粒四溅，黑色身影直立起来，马召呵呵一笑，冲马铮咧嘴露出两排黄牙来。 “你说彭平会不会被冷死了？” 继续追踪那行都密人，马铮随口问道。 当他回头去看马召时，却看到这货眼神无比茫然，像是在思考马铮为何会问出如此奇怪的问题。这般天气就能冷死人了？ 或许在马召看来，这压根就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 马铮摇了摇头，说起来马召这憨货也是老天眷顾，竟然就送了他这么一副好身体，也不知道爱惜，三个月不洗澡那是经常的事情，至于头发，如果不是因为马铮强烈要求，将其几乎刮成光头，恐怕养出来的虱子都可以炒一碗来下饭。 今天应该可以追上那些都密人了，不过马铮心中却有个顾虑——这里离荷姆城实在是有些近了，万一要是遇上荷姆城里出来的大月氏人，就不知道是他跟马召倒霉，还是那些都密人倒霉。 总之三家都不对头，俩俩见面也就只有一件事情做——杀！ 相对而言，留给马铮的时间也不多，一来他需要回去找三叔泡澡，泡澡带来的好处是不言而喻的，另外一个就是马上就该是甲字号堡里的年节，演武，马铮想要将腰牌升一级，还得看今年演武的成绩。 想到这里，马铮又是摇头： “这不科学啊，演武也是为了展示武学成就从而得到升迁，可我在桩字营拿到这么多军功，难道就不能作为升迁依据？说到底这个世界里的江湖，可是被朝廷给捆在一起了啊。” 其实马铮此时思考的这个问题，在马家堡里，同样有人在谈及。 同一片天空下，马家堡也为白雪所压，只不过人多力气大，昨夜里一场飘雪让堡中下人早早起来，一面呵气成霜，一面打扫积雪。 马道铭今年虽说已是八十岁，但在这个世界习武者中，可没有将八十岁称为“高龄”的习惯。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旦境界突破先天，那活到一百五十岁基本不是问题，只要在一百二十岁这个极限之前还能有所突破，那寿命也就能够再度延长。 两股淡淡气息在马道铭身边萦绕，许是因为周围空气温度缘故，今日这两股气息尤其显眼。窗外走廊传出一点脚步声，马道铭两眼微微睁开，两道气息犹如被长鲸吸水，瞬间消失在马道铭鼻孔之中。 “进来吧。” 马道铭一双眼睛彻底睁开，他眼角周围皮肤虽有鱼尾纹，但眼眸眼神却清亮的很，看上去甚至比那些普通少年都还要清亮，不遑婴幼儿几分。 推门无风而动，一条比白雪还要白的长裙身影，出现在门外三尺。 那是瑛姑娘亲，整个甲字号堡中，怕也只有她才能在马道铭面前如此肆无忌惮。 今日她描了些淡妆，峨眉浅浅，红唇微微，鼻梁处略施粉黛，两腮间稍假红妆，配上这白雪压顶，还有那身茭白裙袂，当真时美艳不可方物。 对于她的美，马道铭一点都不惊讶，毕竟身份搁哪儿，任谁那个家族经过八百年鼎盛，培养出来的女子就不可能歪瓜裂枣，天赋上的优势，后天的不计成本的培养，地位的哄抬和权势熏陶，再怎么出色那也是应该的。 “你有时间出来看雪，却没有时间去看看你女儿么？”马道铭低下头，皱了皱眉，当他重新抬头起来时，嘴角已经布满微笑，眼神里却尽是尊崇。 “你觉得我需要亲自去看么？马七三做的好不错，我真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孩子能够办到的，你没有去给他打过招呼吧？” “当然没有。你刚刚不是说了，只要是这个堡里的事情，你都不需要亲自去看，如果我去了，你会不知道？”马道铭笑道： “还有什么可以为你效劳的？” “时间应该快到了，他什么时候回来？” 看着白裙女子将眼神投向窗外，那桩字营所在方向，马道铭心中微微叹息，也不知是在叹息这女子长情，还是在羡慕马铮命好。 “他在桩字营干的不错，积累了不少军功。” “哦？那是不是等他回来后就不用参加演武，可以直接晋升为你们马家骠牌了？” 从驷到骠，这当中可使质的跨越，涉及到马家几百年来的规矩，即便是马道铭，在听到这话后也忍不住当着那女子皱眉摇头： “腰牌提升看重的是对马家的贡献，至于说军功，那是对你们家的贡献吧？” “胡说！” 女子微微一愣，回首摇头： “怎地？你都是这么大年纪了还跟小孩子一样？我们家你们家？那你觉得这西北之处，究竟是姓马还是姓刘？” “自然是姓......” 马道铭话到嘴边却突然发现噎住了。 正如刚刚女子呵斥所说，他都是八十岁的人了，不会那么冲动，自然也知道有些话不能随便说，尤其是在这个女子面前。 说姓马，谁知道这女子会不会给他扣上顶帽子，说是姓刘，那他又抹不去对自家祖宗的颜面，况且以他对这女子向来狡黠来考量，恐怕无论回答马还是刘，结果都是不对的。 “百姓百姓百家姓，桩字营里除了姓马就是姓刘了？马道铭啊马道铭，你难道还不明白，为何当年你就没能登上家主之位？皆是因为在此。”说到此处，那白裙女子素手一摆，长袖带出风声。 “那孩子吃了不少苦头，我是决计不能再亏待他了，若是你们马家不愿意栽培他，我就带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