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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后生可畏

    第四十二章后生可畏

    星期一早上,离上班时间还有五分钟,朱志浩、肖国光两人就来到厂办,要求侯乘道给他们安排见厂长的时间,说是要和任厂长谈成立项目组的事情。侯乘道前天晚上和任营岩下棋时刚说过两人紧密配合的事,还记忆犹新,他又想到成立项目组是任营岩特别关注的事情,所以立即对朱志浩和肖国光说,请他俩九点钟准时到任厂长办公室,并且告诉他们,这是任厂长和人谈话的第一时间。

    看到朱志浩和肖国光对自己说的‘第一时间’露出不解神情,侯乘道解释说:“任厂长的工作习惯是每天早上七点钟进厂,九点钟之前都在各车间了解头天晚上的生产情况和和处理存在问题,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他九点钟会准时到厂办,询问我有没有需要急办的事情,然后回他办公室处理,所以说安排你们九点钟见他,就是‘第一时间’。”

    听了侯乘道的解释,朱志浩和肖国光对任营岩更是敬佩:作为九十年代的一厂之长,每天提前一个小时上班,已经是不多见了,例如像王忠,只要是头天晚上有酒席,第二天睡到日出三竿是经常的事情;提前上班不说,还要花费两个小时了解和处理生产一线的事情,像这样深入实际、关心生产、想着工人的领导干部,如今真是凤毛麟角了。

    此时的任营岩,正在筛选漂洗工段帮助苏战整理生产现场。

    自从上次和任营岩谈过话后,苏战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工作特别地认真负责;前几天任营岩又特地亲自给他送来一本《6S管理手册》,嘱咐他好好学习,争取在车间实施6S管理时做出个榜样,令他非常感动;他这时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新来的厂长这么瞧得起自己,那自己也不能给厂长丢脸,一定要干出个样子,给自己同时也给厂长争个光。

    人和人打交道就是这样,绝大部分人都能做到“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尤其是生活在最基层的人,只要领导瞧得起他们,他们就会心甘情愿地为这个领导做事情,甚至是两肋插刀;我们现在非常多的单位和部门干群关系紧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作为领导一方,有相当一部分人是“唯上不唯下”,他们唯上级的意图为是,认为自己的仕途命运掌握在上级的手里,殊不知中国那句老话“墙倒众人推”,到了一定的时候,一人振臂万人应,自己的官运也就到头了,谁也救不了你!

    车间6S管理的培训结束后,苏战每天都是提前一小时上班,按照6S管理的要求,整理工作的现场。今天他给自己定的任务就是要把自己班上所有人的更衣箱由生产现场搬回更衣室。

    生产车间每个班组原来都有更衣室,按照现场管理要求,工人上班前后,换穿工作服应该在更衣室进行,但是为了图方便,他们都把自己的更衣箱由更衣室搬到了生产现场,造成生产现场的拥挤和混乱,而且更衣箱都是高60cm的方木箱,摆在一起,就为一些人上班时间睡觉提供了方便,极不利于车间的生产管理。

    任营岩来之前,苏战是一个人肩扛着更衣箱搬,任营岩来之后,两个人是抬着搬。开始时苏战坚决不让任营岩插手,无奈是当他扛起一个更衣箱时,看到任营岩也把另一个更衣箱搬了起来,只好放下肩上的更衣箱,和任营岩一起抬。

    夜班快要下班的工人们正在打扫卫生,看到任营岩和苏战正在搬更衣箱,也没有那个班组长下命令,都自觉地效仿着把自己班的更衣箱搬到了更衣室。

    过去有句老话叫“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现在的这种情形,正印证了这句话的正确性。

    过去还有句老话叫“浪子回头金不换”,像苏战这样原本调皮捣蛋的年轻工人,只要是有人给他们指点迷津,引导他们走上正道,一旦他们改正自己的错误,弥补自己的不足,比一般人的进步就会快得多。苏战就是这样,后来在全厂推行6S管理的过程中,他所在的班组被评为全厂

    的标杆,苏战本人也成为厂里的标兵,再后来的四、五年间,由一个普通工人成为班长、工段长、车间副主任。

    从筛选漂洗工段回到办公室后,任营岩在第一时间接见了朱志浩和肖国光。任营岩先用几分钟的时间看了他们写的《关于新建项目办的建议书》,对于其中提到的“动用权威社会关系,争取拿到覆铜铂原纸攻关项目”颇有兴趣,于是问道:“你们提到的‘动用权威社会关系’是泛泛而提,还是有具体的关系对象?”

    “有具体的关系对象。”肖国光回答说。

    “方便说出来吗?”任营岩又问,他知道涉及到高层的社会关系是不能随便打听的。

    “对别人我保密,但是对于任厂长,没有什么不方便的。”肖国光打心底里佩服任营岩,所以痛快地回答。

    “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你说的是哪位领导?不知道我是否认识?”任营岩询问道。

    “国家老轻纺工业部有位姓强的老部长,不知任厂长听说过没有?”肖国光提示。

    “你说的强部长呀,那怎么没听说过呢!老部长特殊时期期间被下放到我们厂劳动改造,纸厂的人那个能不知道他?可惜的是我当时年少不懂事,总以为他是个大黑帮,没有机会也不敢和他接触;不过他在纸厂职工中的口碑还是蛮不错的,大家都说这个老干部干活不偷懒,又肯帮助人,还懂革命大道理。也不知道老部长现在身体怎么样?听说他早就退居二线了。”任营岩不无遗憾地说。

    “他现在身体很硬朗,是国家顾问委员会的委员。”肖国光用肯定的语气说。

    “你怎么这么清楚老部长的情况?”任营岩从

    肖国光的语气中似乎听到了奥妙,试探着问道。

    “不瞒任厂长,强部长是我的亲姥爷。”肖国光一语道破两人的关系。

    “我算是明白了,你到纸厂来工作,一定是你姥爷的主意?对不对?”任营岩知道,好多革命老前辈,都愿意把自己的儿女后代安排到自己曾经工作或战斗过的地方,让他们继承自己的革命传统,体验自己的革命经历。

    “任厂长说的不错,我到纸厂工作,就是我姥爷的主意。当初我大学毕业,想留在北京工作,我姥爷不同意,他说凤凰岭市的宏文造纸厂,是他唯一工作过却没有做出成绩和贡献的地方,他让我去那里,替他了了这个心愿,我就是带着姥爷这个心愿来到宏文纸厂的。”肖国光解释说。

    听着任营岩与肖国光的对话,坐在旁边的朱志浩着实很吃惊,当初两人写这个《关于新建项目办的建议书》的时候,是肖国光提议加进“动用权威社会关系,争取拿到覆铜铂原纸攻关项目”的内容,朱志浩误以为肖国光这只是泛泛而谈,哪里知道他还真有这么一层既特殊又权威的的社会关系,这可是轻工部的老部长呀,只要老部长出面说话,覆铜铂原纸这个项目十有八九会花落咱家!想到这里,朱志浩半埋怨半高兴地插话:“你有这层关系,怎么不早说呢?我们同事也有几年了,你的嘴就封的这么紧。”

    “这有什么好说的,我姥爷是我姥爷,我是我,不是为了争这个覆铜铂原纸项目,我仍然不会捅破这层关系。”肖国光不以为然地说。“而且,我们这次动用我姥爷这层关系,并不违背我姥爷的做人做事原则,因为是他让我来宏文纸厂来了他的心愿的:我来纸厂报到前,他反复告诉我,说宏文纸厂是个为国家造纸事业做出过很大贡献的老国企,自己在宏文纸厂劳动改造的那两年,厂里的职工对他非常好,就连厂里的造反派都没有动他一指头,遗憾的是他当时无职无权靠边站,没有为宏文纸厂做出成绩和贡献,所以我姥爷让我一定找机会帮他完成这个未了的心愿!”

    听了肖国光这段话,任营岩心里很感动,他感慨地说:“这些革命老前辈真是太可爱、太令人敬佩了,明明是历史不公正地对待他们,让他们住牛棚劳动改造,他们心里仍然想的是为国家、为人民做事情,我们真应该向他们好好学习呀!”

    “这下事情就好办了,我们直接到北京找国光的姥爷,让他老人家给部里打个招呼,何愁拿不下覆铜铂原纸这个项目!”朱志浩兴奋地说。

    “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肖国光打断了朱志浩的话,“我姥爷这个人你不了解,他办事情特别地认真,我们首先要有充分的理由说服他,才有可能请他给部里的领导打招呼;如果连他这一关都过不了,我们就休想拿到覆铜铂原纸这个项目。”

    “国光说得对,打铁先得本身硬,即使是老部长愿意为我们争取这个项目,我们也要把前期工作做扎实,不能出现一丝一毫的漏洞;更重要的是我们争这个项目的理由,要比其他企业更充分,更合理,更有说服力,更有竞争性!”任营岩说完后又以征询的语气问肖国光和朱志浩:“关于覆铜铂原纸的可行性报告,我在职代会上定了一个基调,就是‘知耻而后勇,悟困而后生’,你们两人有没有什么不同意见?尤其是国光,你觉得‘知耻而后勇,悟困而后生’这个提法,你姥爷能接受吗?”任营岩深知细节决定成败的重要性,故有此一问。

    “我认为这个提法既醒目,又有哲理性和竞争性,更重要的是有文化底蕴,一定会合我姥爷的胃口,他老人家参加革命前念过几年私塾,特别喜欢研究历史故事,也经常用一些历史故事教育我们,我们‘知耻而后勇,悟困而后生’的态度,他肯定欣赏!说起来也巧,任厂长和我姥爷在这点上很像,一出口就是历史故事,你们两人一定说得来。”肖国光说这番话的语气和内容,让任营岩听后放心了。

    “任厂长,《关于新建项目办的建议书》你还有什么指示吗?”朱志浩想到他和肖国光是来送交建议书的,需要听一下厂长对建议书的看法。

    “建议书写的不错,项目办肯定是要成立的,你们两个也肯定是项目办的成员;你们现在开始就可以做些前期工作了,不要等着项目办成立之后才开始,要有只争朝夕的紧迫感。明白吗?”任营岩叮嘱说。

    “明白,何科长已经把覆铜铂原纸的可行性报告交给我来写了,我正在收集资料,争取尽快写出第一稿。”朱志浩回答说。

    肖国光回答的话,却出任营岩意料之外:“既然项目办肯定要成立,我们两个也肯定是项目办的成员,那我也肯定要向任厂长要这个项目办主任、副主任的职位了!”

    意外归意外,但是任营岩一点也不反感,就凭肖国光多年不漏和老部长关系这件事,任营岩就知道肖国光绝不是一个简单的年轻人,所以他笑着对肖国光说:“要官当可以,但要理由充分,说说你的理由吧。”

    “理由只有一个:有职有权好做事,这也是我姥爷教我的;何况我现在就是中干正职,要求干项目办副职,恐怕不算要官当吧?”肖国光说完,自己也笑了。

    “那这正职你为谁要的呀?”任营岩明知故问。

    “朱志浩!覆铜铂原纸这个项目,最早是由朱志浩提出的,而且全厂的技术人员,数朱志浩对这个项目熟悉,这个项目是技术活,难度很大,必须由懂技术的人来把关,所以朱志浩当项目办主任最合适。”肖国光理直气壮地说。

    “志浩的意见呢?”任营岩转问朱志浩。

    “我没当过领导,但我有信心当好这个项目办主任。”朱志浩态度也很坚定。

    “你俩勇以承担责任的想法,我非常欣赏;不过谁来当项目办主任、副主任,还要通过厂党政联席会议研究决定,这是组织程序,不能绕过;不过我心中有底,你们现在就要进入工作状态,不要等任命下来才开始,那样会贻误战机!明白吗?”任营岩再次叮嘱朱志浩和肖国光。

    “明白!”朱志浩和肖国光大声地回答。

    朱志浩和肖国光离开办公室后,任营岩脑海里涌出四个字:后生可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