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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找米下锅

    第四十三章找米下锅

    刚送走朱志浩和肖国光,厂办主任侯乘道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说是总务科张鸿亮要求见厂长谈新建厂多种经营办公室的事情,任营岩欣然应允。

    张鸿亮二十七、八岁,中等身材,长得比较有特色的是那双眼睛,小而有神,一看就属于那种善于动脑筋的人。他在大学时学的是财会专业,分到厂里后一直在总务科做总务会计,说是会计,其实就只管托儿所、幼儿园那点账,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总务科打杂。张鸿亮这几年一直想调到厂财务科当个正儿八经的会计,从事自己的专业工作,无奈是总务科科长张孝悌用他很顺手,不同意他离开总务科;财务科科长仵瑞芬是武大郎开店,不愿意在自己科里安置能干的人,所以张鸿亮想调到厂财务科的事情一直没有成行。

    这次职代会上任营岩提出,根据扭亏增盈工作的需要,厂里在撤并一些科室的同时,还要新增一些部门,并且明确表示欢迎大家开动脑筋,可以建议新设哪些部门,尤其是任营岩说的“谁有心做新设部门的一把手,也不妨可以写一个你自己的方案,还是那句话:不管是谁提的方案,都用方案说话,方案面前人人平等,能者上,劣者下,优胜劣汰,能者为之!”对张鸿亮触动很深,他本能地认识到,自己在纸厂做事的机会来到了;尤其是自己在职代会上提出的建门面房、澡堂和托儿所对外收费开放的建议被任营岩肯定,使他更有了信心;所以张鸿亮礼拜天没休息,赶写出了一份《关于成立多种经营办公室的建议书》,周一就递交到了厂办,请厂办主任侯乘道安排时间和厂长面谈。

    刚进任营岩办公室的时候张鸿亮还有些拘谨,任营岩笑着开他的玩笑:“张鸿亮,张鸿亮,这个名字好夸张——张扬、鸿达、响亮!你父母给你起这么夸张的名字,可不希望你扭扭捏捏像个小媳妇啊!”一句玩笑话,逗得张鸿亮也开怀大笑,一时的拘谨一扫而光。

    看到张鸿亮放松下来,任营岩对他说:“你自己倒杯水喝吧,顺便也给我杯子填满,我先看看你的建议书有什么高见。”说完拿起张鸿亮写的建议书,仔细阅读起来。

    任营岩看东西很讲效率,对那些人所共知的内容是一扫而过,重点是看文章中有没有新鲜内容或者是好点子,或者是文章写得有什么问题,就像看朱志浩和肖国光写的《关于新建项目办的建议书》,他重点关注的就是“动用权威社会关系”这句话,一旦把这句话展开,就收到了满意的谈话结果。在张鸿亮的建议书中,任营岩也看出了一点问题:“鸿亮呀,你在建议书中提到建门面房需要厂里提供至少五十万建房资金,这个想法现实吗?”

    “看从哪个角度说了,厂里资金紧张这是实际情况,但是建门面房没有资金也只能是一句空话,这就要看你厂长有没有决心,支持不支持了;只要你有决心、大力支持,资金就可以挤出来吗。”张鸿亮坚持自己的想法。

    “要是我说我决心很大,也坚决支持你建门面房,就是不可能给你拨资金,那你怎么办?”任营岩紧逼着问。

    “巧媳妇难做无米之炊,你这就难倒我了。”张鸿亮不甘心地说。

    “既然你说自己是巧媳妇,就不能找米下锅吗?”任营岩启发张鸿亮。

    “我到哪里找米下锅呢?”张鸿亮皱着眉头苦苦思索。

    “我给你讲一件我亲身经历过的事情,看看对你有没有启发,好吗?”任营岩看张鸿亮实在为难,准备给他把话点明。

    “那实在是太好了!任厂长你快说给我听听。”张鸿亮转愁为喜,迫不及待地催任营岩快说。

    “那是一九八七年的事情了,当时全民经商热刚刚兴起,市政府专门下了一个文件,允许政府部门富裕人员从事第二、第三产业,我们市工业局不甘落后,成立了一个‘轻工产品经销部’,抽调我和几个同事打理这个经销部;做生意得有启动资金呀,可我们一分钱也没有,怎么办呢?大家就想了一个办法——集资分红,就是动员局里职工投资,一千元算一股,多投不限,每月赚了钱给投资人分红,就这样,一下子就集资了五十多万;我们那时候算是官商,赚钱很容易,一股一月最少也能分红一百多元,全局职工皆大欢喜;不是后来被中央叫停了,工业局的人就个个成了万元户了。”任营岩说起这段经历,感慨不已,那个年代摸着石头过河的致富尝试,五花八门,确实是具有中国的特色。

    “我明白了,任厂长,我们建门面房搞多种经营,也可以走集资的路子!”张鸿亮异常兴奋,真想在任营岩面前欢呼雀跃。

    任营岩反倒是很冷静,他郑重地对张鸿亮说:“鸿亮呀,一旦我们走集资的路子,就要承担非常大的风险:我们现在的情况,和我当时办轻工产品经销部完全不同,我们那时是官商,做的是不亏本的生意,没有风险,现在不同了,完全是民营行为,是民营行为,就免不了赔本的风险;你想想,纸厂的职工现在生活这么困难,如果我们把他们集资的血汗钱赔掉了,我们今后还有什么脸面面对全厂的职工!”

    任营岩这一席话,还真把张鸿亮说愣了:“那你说怎么办,任厂长?”

    “办法也很简单,集资前你要扎扎实实地算一笔账,不要带一丁点水分不说,还要保守一些:先算算我们能建多少间门面房,每间门面房出租能收入多少钱,注意算的时候租金要做到内外有别,厂里职工租金要低于厂外人员;再算算建这些门面房要投入多少钱,宁可多算不要少算;第三要算清楚管理费用需要多少钱,注意要把你们这些管理人员的工资、奖金等费用也算进去,一旦开始有收入,我就会通知财务科停发你们的工资,由你们自己解决,你们可以按照自己的效益情况,上不封顶,下不保底,给你们工资的自主权;第四要估算到税收支出,我估计一旦风声大了,税务部门会来收税,所以一定要把税款提前算进去;至于第五吗,你是学财会的,还有那些费用支出,你自己算进去吧。把这些收入支出帐算清楚了,投资的风险性也就清楚了,”看到张鸿亮把自己说的收支项目一条一条都认真地记录下来,任营岩心里想到一个词——儒子可教也。于是任营岩继续说道:“一旦把投资的风险性算清楚了,你自己心里也就有底了,这时你就可以决定有没有必要把这件事情进行下去:如果风险性很大,那就要断然放弃,不能让职工去冒这个大的风险;如果风险性不大,有比较大的利润空间,你就把算的这笔账公布给职工,让他们自己去掂量要不要投资,要把我们的号召,变成职工自己的自愿行为;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任何投资,不可能没有一点风险,投资者心甘情愿投资,也就必须承担投资的风险,万一事情做砸了,不排除会出现经济上的纠纷,甚至诉诸法律,在这种情况下,自愿集资和行政号召集资就有了本质的区别;你明白我说这些话的意思吗?”

    “我明白,任厂长的意思是:第一,把帐算清楚,决定这件事情干不干;第二,如果事情能干,要让职工心甘情愿地参与;第三,利益分享,风险共担,事情往好处做,也要有做坏了的准备。是这个意思吗?任厂长。”张鸿亮回答的很干练。

    “总结的不错!是这个意思。”任营岩很欣赏张鸿亮的回答。

    人和人打交道就是这样,一旦遇到知音,难免话就想多说一些,任营岩感觉张鸿亮领悟能力很强,由不得就想给他多传授一些做人做事的道理:“鸿亮呀,你要记住,做任何事情,光靠热情是不行的,一定要有一个科学求实的态度和切实可行的方法;如果我把多种经营办公室交给你来管理——注意,我说的是如果,因为由谁管要经过党政联席会讨论通过——你想到没有,你所面临的工作都是纸厂以前没有做过的事情,而且做的这些事情,并不是纸厂所有人都能理解和支持的,肯定还会有人、甚至是一些领导说是不务正业;因为我们是一个生产企业,现在搞多种经营,有人这样说也不奇怪,但是你会承担很大的压力,只能把事情办好,不能把事情办砸,一旦办砸,钱花出去没收到预想的结果,企业受损失,集资的职工受损失,这些人的唾沫星子也会把你淹死,所以你必须有破釜沉舟的思想准备!”

    “你放心,任厂长,你说的这些话我都记住了。而且,我想有你的支持和指点,我们一定会把我厂的多种经营局面打开,趟出一条扭亏增盈的新路子!别人怎么说我,我不会去计较,也不在乎,鲁迅先生不是有一句话么——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张鸿亮坚定地说。

    “好!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多种经营办公室主任的人选,我就看好你了。”任营岩此时也下定决心准备启用张鸿亮。

    “谢谢任厂长对我的信任!如果党政联席会同意我管多种经营办公室,我一定不辜负你对我的信任和期望。”张鸿亮感激地说。

    “不是不辜负我对你的信任和期望,而是要不辜负全厂职工对你的信任和期望。”任营岩纠正张鸿亮的说法。

    “知道了,我一定不辜负全厂职工对我的信任和期望!”张鸿亮从任营岩把“我”字改成“全厂职工”中体会到大气和胸怀,心中对任营岩更是敬重。

    “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这句话,时时刻刻把全厂职工记在心中。从我办公室出去后,立即去算集资风险账,算清楚了马上给我一份,党政联席会上,我也要给厂领导们算算这笔帐呢。”任营岩叮嘱完后,准备结束这次谈话。

    张鸿亮也明白正题已经谈完了,可是他意犹未尽,还想多听任营岩再说点什么,于是试探着问:“任厂长,我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请教你一下,行吗?”

    “请教就不必了,说出来咱们一起探讨嘛。”任营岩客气地说。

    “任厂长比我的年纪也大不了多少,为什么你考虑问题总是那么全面,处理事情总是那么老练?”张鸿亮并不是刻意奉承,而是发自内心地问道。

    “哈哈,你这个小张啊,真是高抬我了,我跟你一样,从来没当过厂长,是边学边干呀。”任营岩笑着开心地说。

    “不一样,不一样,我看你在职代会上说话做事,那像是边学边干呀,职工代表们私下都说,你这个厂长比历届厂长都高明。”张鸿亮由衷地说。

    “那也是大家高抬我了,历届厂长都是我的前辈,我是学着他们做事情。”任营岩谦虚地说。

    “这让我难以置信,你说你是学着做厂长,但每个厂长所处的环境都不同,处理的事情也不一样,哪里能一学就会呀?”张鸿亮不解地问。

    “小张啊,你以后也会是做领导的人,我给你传授一点做领导的诀窍吧。”任营岩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什么诀窍?”张鸿亮好奇地问。

    任营岩抬起手,用五指拢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然后在张鸿亮的面前摊开手,说:“看到了吧,这就是诀窍。”

    张鸿亮看到,在任营岩的每个指头缝里,都夹着几根头发,他恍然大悟,感慨地说:“我明白了,你说的诀窍,就是cao心啊!:

    “不错,就是cao心,但不单单是cao心,还有思考。不瞒你说

    ,自从当上这个厂长,我天天半夜睡不着觉,有时梦里醒来,满脑子也是厂里的事情,不想不行啊!”任营岩深有感触地说。

    “那你可要注意身体啊,全厂职工都指望着你呢。”张鸿亮关心地说。

    “由不得自己,等你坐到我这个位置上,你就有体会了。”任营岩无可奈何地答道。

    “任厂长,你为纸厂呕心沥血,是我学习的榜样,我今后一定为你分忧解难,让你少cao点心。”张鸿亮发自内心地说。

    看到张鸿亮这样诚恳,任营岩也想多教他几句,便说:“鸿亮,孔子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一个人要把学习和思考结合起来,做事情成功的可能性才会大一些,你如果当上多种经营办公室主任,就把孔子的这句话作为座右铭,压在自己办公桌的玻璃板下面,时时提醒自己,我相信过不了多久,你也就会成为一名成熟老练的领导人了。”

    “谢谢你的教导,任厂长,我回去马上把这句话写下来,作为我的座右铭”张鸿亮感激地说。

    离开任营岩办公室的时候,张鸿亮再一次请求任营岩多保重身体,任营岩笑着回答:“不就是掉几根头发嘛,只要把纸厂的事情办好了,就是头发掉光了,也物有所值了。”

    任营岩这句不经意的话还真是言中了,八年后他离任的时候,已经完全谢顶,剩下的头发也白了一多半,这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