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雪湖
雪山脚下木屋中烛火点点。容烟踏过前门时，有神族侍卫恭敬地唤她“神女大人”。 屋中虽点着烛火，却依旧阴冷。一名老者坐在摇椅上，闭着眼，背对着门。面容沧桑。另一名中年男子则静坐在木桌边，一言不发。 容烟掀开帘子，走进木屋时，第一眼看到的是正前方，架在台子上，飘在半空中的一颗完整的玉石。玉石周身泛着银光，已有点暗淡，带着密码枷锁的封印在它周围以极缓的速度旋转。 但唯有她自己知道，那颗玉石，另一半是她用神力加冰块制成和在上面的。幸亏祖上没有发现。 “祖上。”容烟站定，唤了一声。 老者没有转过摇椅，只是似漫不经心般地问道：“今日……怎生回来的如此晚？” “结界处有妖息涌动，”她平静道，“我去查看了一番。” 老者“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中年男子看了容烟一眼，也没说话。 许久，老者终于开口，“容烟，今夜你的心……有些热燥。” 容烟闻言怔了怔。 “无妨，”老者又缓缓道，“你只需定心就好。切记，不可有杂念，不可动凡人之心，你是神女。” “是。”容烟应了一声。 “好了，不早了，你先回去吧。”老者声音有些沙哑道。 容烟没再说话，转身就要走出木屋，却听得身后的中年男子忽然道了一句：“阿烟，祖上，是时候……换新神女了。” 容烟的身影顿了顿，没说话。 男子直起身子，望着容烟的背影，“容烟今年已经十五岁了，祖上。是该换新神女了。”他顿了顿，“新神女我已经选好了，祖上挑个日子吧。早点办完，免得……惹是生非。”话毕，他看了容烟一眼，似别有他意。 老者沉默半晌，终于叹了一口气，“好，就半月后吧。”她慢慢将摇椅转过来，对着容烟，“半月后是圣典，在圣山举行。作为前一任神女，要怎么做，你应该知道的。千万要让雪域保持纯净，不能有任何妖息、人息出现。” “……是。”容烟许久才应了一声，走出木屋。 雪纷纷下着，在夜色中飘荡。 容烟站在结界边上，伸手轻轻抚上那莹莹一层的结界。 十五年，她被封在这个冰雪世界，从未出去过。 为什么？ 为什么我生来就是神女？ 为什么我不可以出去？ 她曾不止一次问过祖上。 而祖上的回答永远只有两个字。 命运。 她现在明白了，或许，遇见他，也是命运作祟。 果然是时间到了么，容烟感觉自身的神力已近乎没有，那样微弱，全然感觉不到身旁的气息了。 半月后就是圣典。 半月后，她就要灰飞烟灭了。 她回身，慢慢往回走。她相信，在她之前的所有神女，都不会有她这样想逃离雪域的想法。因为她们的心都被祖上封印。而她不同，她还有半颗心在封印之外。 到了这一日，她才发觉，自己并不想灰飞烟灭。 似乎还有执念……没有完成。 唯有容烟知道，为什么每届神女换下后都会被祖上所诛。因为若是不诛，新的神女就无法产生。其实所谓神女，也不过是个灵魂的寄托物，千百年来的轮回，她们，也还是最初的那个灵魂。 有泠泠的水声传来。 容烟回头，看到了那飘着雪的湖面。 雪湖。 祖上似乎说过，第一任神女的转世进入雪湖后可以看到前世的记忆，可以听到雪湖独有的雪韵之歌，也叫灵歌的记忆。 容烟忽然很想知道。她从小听说过灵歌的记忆，但她从未去看过。反正早晚一日都要灰飞烟灭，为何不去看看，她的雪韵，她前世的记忆。 褪去羽衫，容烟踏进冰冷的雪水中。透骨的寒冷让她不禁微颤了颤。雪湖一直从山顶流下，如同瀑布一般，汩汩流入湖中。雪水中有神力凝聚，如同笼罩着仙气，泛着淡淡的银光。 从山顶而下的水流很快就将容烟的黑发沾湿。 她努力凝聚薄弱的神力，慢慢将自己没入水中。一点点，冰冷的水在侵袭她的每一寸肌肤，噬之入骨。 湖水深处是一片幽暗。没有光亮，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只有水流声入耳。 她闭上眼，静静地开始聆听。 水流声渐弱。 周遭寂静。 仿佛进入了一个无人的世界。身体也不再感觉寒冷。随后，有轻轻的韵律响起。在水中回旋。很哀切，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是雪韵吗？ 容烟感觉意识已有些模糊。听着哀切的旋律，恍恍惚惚，下一刻，耳边的乐声便幻化成了风雪呜咽之声。 睁开眼，强烈的光芒立刻射入她眼中，一时之间，什么也看不见。容烟再眨眨眼，慢慢的，眼前出现了模糊的景象。 还是一片白色，白茫茫的。冰雪天地，和如今的雪域，没有什么区别。 她立在雪地中央，一身羽衫，羽毛被风吹起，但她知道这不是自己的身体。是那个第一代神女，名唤灵歌的女子。她与一名年轻男子面对面。男子也是一身银蓝白衣，飘飘白发如丝。 竟是白容。 容烟有些不可置信。 怎么会是他？ 真的是他。面庞更加年轻，黑眸里涌动着什么，没有现在这样的深沉。 “戴着它，你在雪域就不会有危险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并从袖袍中取出一个项坠似的圆玉，挂在他脖子上，“这样，你就可以在雪域行动自如。不会被人发现。雪玉上的神力可以隐藏你的妖息。” 他“嗯”了一声。 “但是，”她又道，“在雪域，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来找我。不然，若是祖上发现，你我都难活。知道吗？” 他还是只是“嗯”了一声。 雪纷纷落下，模糊了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