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决意反击
秦淮河虽说并非很宽很大，却是南京城里久负盛名的重要景点之一。沿河一带自古繁华，两岸商铺林立，入夜后百灯齐放辉煌如昼，人潮如织冠盖云集。如此热闹之地自然少不了勾栏院了，但与别处不同，这里的勾栏都是朱栏绮疏竹帘纱幔，显得颇为风雅，除此以外河上亦是画船相衔弦歌如沸。可是自从“金枝皇后”号落户于此，两岸的风月场所便纷纷关张，整条秦淮河上亦再也见不到一艘画舫了。这“金枝皇后”号可不简单，它是由本朝一艘退役的大型战舰--福船改建而成，全长十五丈，宽二丈六尺，前后竖以五桅，其中大桅长达七丈二尺，它泊于秦淮河上就占去了大半个河道。它的四周挂满了点燃的红灯笼，足有上千之数，夜里望去全船如同一个红彤彤的大火团，极尽辉煌奢华之感。这样一艘船自然配有最好的设施，它的主舱共有三层，一层是一座汇集了各地名厨名菜的巨型饭庄;二层是一个号称全国最大的赌场，里面各种最新最好玩的赌具一应俱全，所以一开业赌客们便纷至沓来;但是船上最出名的当数位于三层的名扬江南的歌坛金枝苑。所谓歌坛就是听歌消遣的地方，金枝苑正中的位置是歌台，歌台四面是一座用无数的各种鲜花围成的墙，在它两丈开外是数十间大小不一的豪华雅室，雅室的窗外便是秦淮河了，客人们既可从窗口俯瞰秦淮河两岸美不胜收的夜景，亦可在里面吃喝听歌。每间雅室都有一位美丽可人的少女专司侍侯，不过她并非一直立于门外待命，而是客人招呼一声她立刻出现笑脸相迎，如果客人没有招唤她绝不会现身，这便令人完全感觉不到她的存在，客人可以毫无顾忌地尽情享受。可是话说回来，装修豪华，窗外风光优美，服务又无微不至，收费自也贵得吓人。即便一个人来，要一间最小的雅室坐上几个时辰，也得花去一个普通家庭三年的开销。纵然如此金枝苑依旧每晚座无虚席，因为这里最与众不同的还是人，而且别无分号。首先金枝苑中每位歌姬都是百里挑一的，其中既有南国佳丽亦有北地胭脂，可以满足客人各种口味，更重要的是此地还有一个镇店之宝，那是一位名叫玉鸾的歌女。坊间传言她的歌声婉转动人拘魂勾魄，每次都能让人听得如痴如醉乐而忘返，所以绝大多数的客人都是冲她而来，这里面达官贵人和江湖人士又占了大半。达官贵人一般都好声色犬马，许多都是这里的常客，只是这些大爷仗着有钱有势不好伺候;而江湖中人最是豪放好客，交际酬酢极多，“金枝皇后”号集吃、喝，赌，娱于一身，可谓应有尽有，论名气和享受在整个江南地面上都找不出第二家来了，当然亦是他们款待宾朋的首选。可是江湖客都有一身武功，性格大多较为暴躁，酒后极易与人冲突，更不是省油的灯，因此这类场所通常打斗事件极多，秩序很难维持。但在这里任何冲突都会很快平息，开业以来还从未有客人闹到大打出手的地步，原因在于这里有许多身手不凡的保镖。他们表面上是茶房、堂倌，或是看似毫不起眼的打杂小厮，其实个个都是训练有素的高手，他们在伺候客人的同时还负有保护客人之责，只要客人一动手他们便会迅速出来制止，绝不会任其闹得鸡飞狗跳，因此金枝苑还能给客人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这天晚上，“金枝皇后”号的饭庄中，最豪华的贵宾厅竟然少见地将十二盏巨型垂苏宫灯全部点亮，照得厅中一片通明。奇怪的是这等排场，偌大的厅中却只有四位客人。他们两位已届中年，一个是虬髯汉子，一个白白净净，另外两人都是二十岁不到的青年，一位面如冠玉俊朗无比，另一位高高大大英伟不群，不用说，这正是黄重山，李正光，叶天扬与尹志光。四人围着大桌而坐，分居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桌上摆满了各种山珍海味。四名青衣少女分别站在他们身边，每人拿个酒壶随时斟酒，再看这四位侍酒的姑娘，个个都称得上貌美如花，不仅动作熟稔灵巧，而且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之间极尽媚惑之能事。只可惜黄重山等人只顾推杯换盏谈天论地，偏偏就对这四个小美人视若无睹，四位姑娘出尽八宝也无法博其一笑，很快便觉得索然无味了。然而足足喝了两个时辰，黄重山等人依旧毫无离去之意，这时姑娘们的脸上便渐露不耐之色了。 黄重山忽道：“四位姑娘今年贵庚啊？” 四个少女见客人总算开了金口，齐齐面露喜色，不约而同地答道：“十八了。” 黄重山道：“如此说来四位同年了？好啊，姑娘十八一朵花。” 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四女相对一笑，心道：方才还以为你们真的都是绝情绝欲之人呢，既然不是就好办了，只要你们也喜欢女人，今晚就让你等见识一下咱们的厉害。 心意一定，笑容又如鲜花绽放，个个媚态复萌，纷纷挽起酒壶替四人斟满了酒。 李正光道：“我看四位姑娘移动轻灵，举止利落，应该有一身不错的武功，不知出自哪位高人门下？” 他的语气平和，面带微笑，仿佛随着浓酒入腹，终于注意到了身边的这四朵鲜花。他这一问，站在南、北、西方位的三位姑娘齐齐地将目光投注到了立于东首的那名少女身上，显然她是四女之首。 东首的少女嫣然一笑，轻启樱唇道：“咱们不曾习武，大爷怕是看岔了。” 李正光道：“那么请问姑娘如何称呼？” 东首的少女道：“回大爷的话，小婢名叫常喜。” 李正光道：“哦常喜。四位的步履如此轻盈曼妙，既然不会武功，想必是在歌舞方面下过一番苦功了？” 常喜道：“咱们姐妹只是卖笑侍酒的苦命婢子，哪有福气学习歌舞呀！” 黄重山道：“可是卖笑不卖身么？” 常喜暧昧地一笑道：“大爷以为呢？” 黄重山道：“就算你们卖笑不卖身，可是如果遇上了财大气粗的客人非要你们陪夜，或者哪天你们运气不佳遇到了霸王硬上弓的莽汉.又当如何？” 常喜面色一黯道：“大爷说的不错，咱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纤纤弱女子，倘若真的遇上了那种客人就......” 说到此处，脸上蓦地落下了两滴清泪。 黄重山道：“就怎样？” 常喜哽咽地道：“咱们还能怎么办，真要是赶上这样的事情，也只能怪自己命不好了。” 李正光道：“这儿不是有保镖吗？怎会没人保护你们？” 常喜道：“他们都是保护客人的，哪里会来保护咱们这些下人，不欺负咱们这些弱女子就算不错了！不过也许咱们姐妹的运气还不错，至今尚未遇到过这种事情。” 黄重山道：“好，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常喜姑娘，如是我看上了你，你作何打算？” 常喜一怔，随后强笑道：“大爷说笑了，四位对咱们一直不假辞色，您又怎会看上小婢呢？” 黄重山冷声道：“我已说得清清楚楚，姑娘究竟愿意还是不愿意，给个痛快话吧！” 常喜见他似乎不像说笑，心中大感意外。原来黄重山等一进门她就觉得有些可疑了，便想以自己四人的美色配合本门秘传的媚功制住对方，套出内情。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计划完全失败不说，还遭对方反将一军，致使自己陷入了被动。 但她身为四姝之首自非易与之辈，心念一转便有了对策，立即作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道：“能得大爷垂青小婢深感荣幸，只是小婢已经订亲，实在无福消受大爷这番恩情，还望大爷高抬贵手放过常喜吧！” 李正光道：“好，就算你是身不由已，那么我身边的这位姑娘今夜总可以陪我吧？” 常喜没想到他也有此要求，沉吟片刻，道：“这种事情必须你情我愿才行，小婢无法代人做主，大爷何不亲自问问我这meimei呢！” 李正光当下转向自己身边的少女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少女道：“回大爷，小婢名叫常春。” 李正光道：“原来几位姑娘都是常字辈的。方才所言姑娘想必都听到了？” 常春先不说话，眼睛却瞟向了常喜。 常喜道：“meimei，这种事情必须由你自己决定，不过无论如何咱们姐妹都会支持你的。” 常春顿时如释重负，道：“能得大爷青眼有加小婢亦是万分感激，只是常春纵然家境贫寒，家教却是极严，虽说迫于生计不得不在这等场所谋个温饱，可是万万不敢有辱门楣，所以一向洁身自好从不卖身，还望大爷海涵。” 话音刚落，黄重山一拍桌子，道：“难得咱们看得上尔等，你们倒百般推脱起来，莫非敬酒不吃要吃罚酒吗” 常春柳眉倒竖正要发作，常喜连忙悄悄一扯她的袖子，她才强自忍住没有出声。 常喜陪笑道：“四位爷，咱们姐妹只是侍酒的下人，蒲柳之姿岂敢高攀几位，诸位想找漂亮的姑娘相陪那还不容易，只要去楼上的金枝苑选人就行了。那儿的姑娘个个都是天香国色，而且南北殊色应有尽有，她们正是专为客人消愁解闷的。何况诸位既然来到了咱们“金枝皇后”，如果不去金枝苑见识一下那位颠倒众生的玉鸾姑娘，岂不是空入宝山了吗？” 黄重山道：“废话少说，咱们跑了半辈子江湖岂能让你三言两语打发了？这叫做青菜萝卜各有所爱，我告诉你咱们今日就要你们几个，尔等是愿意得陪，不愿意也要陪！” 常喜面色一寒，对三个同伴递个眼色，四人齐齐转身向门口而去。黄重山冷笑一声，抢上几步，一把朝常喜的肩膀抓去，不料常喜背后犹如长了眼睛一般，在他手指将要触到身体的一瞬间闪了开去。眼见四女已经到了门口，黄重山又是一拳对着常喜的背心捣去，没想到还是被她灵巧地躲开了。他连续两招无功不禁心中一凛，只得拿出全副本事，当下掌爪齐出，左手五指半屈使出了虎爪手的功夫，将常喜背后的各处大xue全部笼罩于爪势之下，右手则以独门绝技摧心掌向其心脉击去。常喜一听风声已知厉害，不敢再以听风辨器之术应付，急忙转过身来，使出浑身解数终于堪堪避过，然而右边的袖子还是被黄重山撕去了一截。 常喜看了看断袖，杏眼中陡然杀气毕露，沉声道：“大爷好功夫，不过想在这里撒野那就大错特错了。方才我念你是客才让你三招，现在三招已满，阁下如再不知进退便休怪我无礼了！” 黄重山道：“好个“金枝皇后”号，果然店大欺客，连一个侍酒丫头都敢对客人如此说话！也罢，我擒下你们再去找管事的说话。”说话间已是气贯双掌蓄势欲发。 常喜经过刚才三招知道他不易对付，丝毫不敢大意，缓缓地摆出起手式，凝神以待。 正在此时，忽然有一个好似出自冰窖的声音道：“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