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正阳三帅（上）
恶人谷，春秋多黑风暴，砂石飞滚，漫天衰草枯蓬乱飞，遮蔽人眼，路人难行。 偏偏在此时此刻，却有一骑黑甲，撕开狂风，策马而来。 *** 黒木阁楼，飞檐挂角，四角房檐皆各自挂有四颗熟铜铃铛，描龙刻凤，神彩非凡，狂风一吹，不住发出轻灵响声。 大厅之内，两壁挂满名家书画，有诗书气，有老墨香，一系列摆放的桌椅几案，亦是格调不俗，饶是清流士子见此，也怕是赞不绝口，渴望坐下来与主人相谈一番。 “谷主，最近天阴宗小动作不少啊。”一袭黑袍的高大男子站在镶银花梨木桌前，满是伤痕的脸上颇有愤慨之色。 桌后，着一袭文人白衫，绘有墨竹字画的儒雅中年男子淡然一笑，说道：“这三十年来，天阴宗的小动作还少了吗？”语气虽淡，可杀意却是十足凛冽。 高大男子愣了一下，叹息说道：“这次不同。一年前龙大刀杀了天阴五鬼，正阳殿中那位又击伤了天阴宗宗主阴墟寒，结怨不小。故而这次天阴宗时不时派高手去落苍山上，还有人偷袭伤到了龙大刀。” 儒雅男子手中把玩着被士子文人所赞为“梅子青时春欲晚”的钧窑梅子青茶盏，缓缓旋转，面上的神色慢慢沉了下去。 “我还在外面打探到，阴墟寒受伤回到天阴宗后，老宗主气得强行破关而出，几乎是要直接杀上落苍山，要找那位的麻烦。只不过被阴墟寒拉住了，准备联合五极殿老宗主一起上落苍。”黑袍男子沉声说道。 儒雅男子一口饮尽盏中清茗，噔得一声将茶盏放在桌上，肃然说道：“这是魔教准备和我们大干一场呀！” 黑袍男子悚然一惊，自己跟随南宫谷主十余年了，也未曾见过一向淡然无波的谷主居然会这般气愤，轻声说道：“谷主，事情也还没发展到那地步。据我了解，如今魔教三大宗中势力最强大的邪剑宗和蜀山剑派僵持不下。” “剑南道之中，就他两大无敌宗门，如今邪剑宗逐渐势大，怎么也会和老牌的蜀山剑派起冲突，这是自然的。”南宫九天缓声说道。 剑南道之内，两大剑派，一是蜀中的蜀山剑派，虽不是天君谷此类从千年前就传承下来的古老宗门，但也是有八百年历史，并且几乎每一百年都要出一位剑仙人物。 只不过，这百年来，先是有剑道高峰古通天独占魁首，揽尽天下剑道气运，别说是那一代的蜀山剑客，就是那一代的无剑门传人，也被硬生生压了一头，自然无人敢在古通天面前自称剑仙。 而如今，阴阳老人冠绝江湖，三十年前便一剑问天道，蜀山剑派也是无人能出其左右。 这一百年来，蜀山已无剑仙。 自然也就逐渐势落了。 反观另一尊同居剑南道的剑道宗门邪剑宗，不断招收江湖各路邪道剑客，逐渐坐大，简直就是气贯长虹，如日中天。不然，邪剑宗会敢跑到天南去，给栖霞剑派凌风度邪剑令，招收其为旁支吗？ 当日邪剑护法厉鹰意欲招揽万兽剑王入邪剑宗，不果，招收剑王儿子入邪剑宗，亦是此等作为。 “照理而来，邪剑宗一时不会照顾西北的形势，但是这两尊五极殿和天阴宗，也是不好打发。”黑袍男子谨慎说道，顿了顿，他则是满心愤慨说道：“也是中原江湖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家伙，招惹不起魔教，否则岂能让他们存在于世？” 南宫九天摇了摇头，看着黑袍男子满面伤痕，叹气道：“萧乾，你还在为当年的事气愤。” 被南宫九天叫做萧乾的黑袍男子闷声一哼，不置可否。 也是萧乾在恶人谷，若是让他重出中原江湖，世人岂不知一杆大枪，满身是胆的萧乾萧无双？ 当年萧乾弱冠出游江湖，凭着家传的十八路无双枪法，战败过不少江湖枪法宗师，甚至还跑上过天下使枪第一宗门的栖龙谷，邀战过栖龙九祖，败而不颓，几乎是传扬天下，在武道之路上一路高歌猛进。 只奈何，这位萧无双太过刚直，杀过不少背景深厚的邪门歪道，结果呢，后面被人坑害，任侠意气的他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愣是跳进了一些江湖正派之人所设下的圈套，惨遭围杀。 后来，也幸得当时有事出谷的南宫九天碰见，将那帮子道貌岸然的江湖君子杀得七零八落，救下了萧乾，只不过，也留下了满脸伤痕。 什么江湖正道，什么侠气江湖，自那以后，萧乾也就不信这一套了，身入恶人谷，一切随心，该杀就杀，该救就救！ “萧乾，这么多年了，也别在缅怀当年的事儿了。”南宫九天看着萧无双满是愤色的脸庞，寂然一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当年西北第一大正道宗门正阳宗被魔教攻击，居然没一个中原正道门派出手相救，想想都憋屈！况且，在那之前，中原门派更是纠结起来和正阳宗来了一场神道之战，否则魔教也不会灭了正阳宗。 “天阴宗和五极殿若是霸道行事，也无妨，实在不行，我把燕谈歌也请过来，自然能抵御得住这两个宗门的高手出击。”南宫九天大然一笑。 正值二人交谈之际，一名谷中门人跑了进来，说道：“谷主，有一员西厥武将闯了进来！” “西厥武将？”萧乾皱眉说道，恶人谷在陇西道，实在想不通为何有西厥武将找上门来。 南宫九天挥了挥手，笑道：“故人而已。萧乾，你先下去。”又对那门人说道：“把那位先生请进来。” 众人退下。 南宫九天靠着椅背，仰头上看，低声叹道：“史禅道，你终于来了。” *** 黑风暴肆虐，一骑黑甲战将背负三刀，霸气冲到黒木阁楼之前，甩镫下马，双手一推，开门而入，若是让清流士人看到此人如此粗暴对待这座几乎是文人心中最为书香气的阁楼，还不唾沫乱飞的骂娘！ “南宫！”黑甲战将大吼一声，看着镶银花梨木桌的儒雅男子，也不废话，直接端起桌上那壶香茗，大喇喇灌进嘴中，“跑了三天三夜，渴死老子了。” 南宫九天眼皮跳了跳，都这么多年了，这人咋还是如当年那般不讲礼呀。 “哎呀，不好意思，又忘了你的规矩。”黑甲大汉嘿嘿一笑，全然没有尴尬之色，说道：“南宫，我是来给你传一个消息的！” “正阳传人出现了。”南宫九天淡然说道，又起身给黑甲战将倒上一碗江南百花酿。 “你咋知道！？”黑甲战将愣住，金甲面具后的双眸神光闪闪。 南宫九天将酒碗递给老朋友，说道：“之前燕谈歌来找过我，就是说这个事的。” 黑甲战将正在喝酒，听闻此事，噗得一声喷出酒水，也是南宫九天反应快，宽袍一拂，那漫天酒水便如受招引，重新汇成一股，流入老朋友的酒碗中，“别浪费了。”南宫九天笑意盈盈说道。 黑甲战将也不嫌弃，一咕噜饮完碗中美酒，也不管酒好不好，说道：“小燕子没死？” “你我都没死，他又怎么会死？” “噢。看来，我们正阳四帅，也就小妹战死了。” 南宫九天长长一叹，满脸悲伤。 黑甲战将一屁股坐在绣墩上，取下面上金甲，额上正阳两个字赫赫在目。 “你……”南宫九天指着史禅道的额头二字说道。 史禅道摸着额上刺青两字，苦涩一笑，“为了不忘记正阳的荣耀。” “正阳的荣耀啊……”南宫九天仰天长叹。 两人相对沉默，良久之后，史禅道才缓声说道：“正阳传人李啸天出现了，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南宫九天偏头看向自己这位老朋友，三十年从未曾见过面，只是私下偶有书信往来，说道：“之前谈歌来找我，也是说这事。他认为要立马扶持李啸天，重振正阳宗。你觉得呢？” “还不是时候！”正阳霸帅沉声说道，虎目凶光闪烁，“如今正阳宗拿得出手的也就我们仨儿，李啸天那小子虽然天赋超群，可现在还没成长起来，过早登上阳尊的位置，只会被魔教三大宗联合起来绞杀，活不长久。” “我不想正阳宗再死一次呀。”当年的霸帅沉闷喟叹。 当年落苍山一役，阳尊被魔教共主万归虚杀死，正阳在一夜之间被灭，也就他们几个苟延残喘活了下来。如果此番贸然复兴，必然遭来魔教三大宗更激烈的攻伐，说不定中原江湖某些门派还会参与进来。 “我也是这么跟谈歌说的。”南宫九天指了指史禅道，说道：“你现在组建了一支黄金龙骑兵，我这里有恶人谷八百门人，还有江南家族三十年不断积累起来的金银，能在短时间能打造起正阳宗的基础，只不过，在高端战力之上，仍是比不过魔教三大宗。” “小燕子呢？”史禅道问道，但年燕谈歌初入正阳宗的时候，便是正在扫宗门的他与之最先相逢，早就看出燕谈歌头角峥嵘，不是凡人。 “谈歌现在是天人之境，想来，也离天地之境不远了。但是他一个人也扛不住魔教三大宗三位老宗主的联手呀。” “也对。如今，只能看李啸天这小子能不能快速成长起来，希望在我们几个老家伙还能辅佐一二的时候，这小子能带领大家重振正阳。” “那是当然。”南宫九天爽朗大笑，坐下来和史禅道叙叙旧，听其讲讲李啸天那小子在战场上怎么骂他的，怎么和他死斗到底的。 与此同时，三个不速之客已然来到了恶人谷之前，一人一掌拍爆了那方立在谷口的“恶人谷”三字石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