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剑山圣剑
在老茶楼一直坐谈至午后，陈乾元作别茶掌柜和说书徐老人后，和斛律小蛮一起出城而去。 走了将近一个时辰，那九峰朝大宗雄伟的景象清晰出现在眼前，斛律小蛮此前从未见过如此陡峭峻耸的高峰，惊讶着微张嘴唇，叹道：“这就是剑山呀。” 陈乾元微微点头，前两日自己尾随酒癫来此，也只是夜里看到了这番巍峨之景，此时举目一眺，只觉高峰欲倾，颇有那首《梦游剑山吟留别》中所言：对此欲倒东南倾！ 一宗耸峙，虽然少了三峰，但此时六峰共聚，傲岸依旧，犹若六蛟拱卫大龙一般，气壮山河。 在《山水经疏》中有记载，九峰拱宗，养龙气，出神人之地！这座九峰朝大宗，若是在堪舆大宗师杨松或者珂儿的眼里，还不是天下风水宝藏聚居之地，甚至连藏于此地的九尾蟒蛟以及一位大龙气脉都能寻找出来。 两人慢慢走向九峰大朝宗，便来到当日陈乾元和酒癫战斗之地，黄沙漫卷，已然掩盖了当日的沟壑剑痕，不远处的蓄剑池，依是剑气氤氲，飞鸟不过。 那日夜里，酒癫不问清是非黑白便欲拔剑斩杀陈乾元，结果呢，听得大地响动，便飞剑而去。事后，陈乾元才打听到，那夜里剑山将军关龙伏天瞧得此处神异景象，亲自率领城中两万铁骑奔出，就欲截杀偶尔会在剑山前冒出头的神秘剑客。 只不过，等到关龙伏天带人追杀而来，一个鬼影都没见到，憾然收兵。 也是巧合，关龙伏天带兵出城，把在酒癫剑下苦苦支撑的陈乾元给解救了下来。 “蓄剑池埋剑一万八，我想，之所以普通人不能靠近此地取剑，甚至是飞鸟不落，必然是与其中一万八千柄宝剑有关。”陈乾元抬头细视，双眸微眯，精光璀璨，看到在蓄剑池上空若有若无的一丝丝散淡剑气，接着说道：“如果真若传言那般，蓄剑池的剑全是当年剑山剑客所佩戴之剑，一来不是凡物，二来嘛，这些剑自有剑气剑意在，十六年也不会消散。更何况，一万八千柄共聚一处，那股浩瀚剑气，普通人来了也是死。” 斛律小蛮在一旁听得恍恍惚惚，实在不懂这些江湖人心中在想什么，只是自己在心里琢磨，中午茶掌柜端来的几份甜点是怎么个制作法子，自己是不是也能烹制出来。 江湖人和普通人，果然很难想到一个路子上去呀。 可是呢，当年游侠天下的青莲剑仙曾下一言，说两个江湖的绝顶剑客相遇，他们所谈论的，不会是剑道剑招，而是怎么做饭做菜。 这才是境界。 修剑于俗，修剑于世间，修剑于心。 在蓄剑池百步外驻足良久，陈乾元也不愿带着斛律小蛮凑近去冒险，说道：“走吧，我们上山去。” 二八芳年的姑娘哦了一声，屁颠屁颠跟着陈乾元寻山道上去。 殊不知，当两人离开蓄剑池几里地之后，整座蓄剑池的水都沸腾起来，道道冲天剑气如龙暴卷，直飞九天。 走过荒草掩埋的蜿蜒山道，陈乾元手提秋水剑，沿途砍出一条可以过人的路来，斛律小蛮就是草原长大的，过惯了小老百姓的苦日子，也不在意这些乱枝杂草，跟随着陈乾元的步子慢慢上来。 愈行愈远，愈攀愈高，走到第一座大峰之巅，陈乾元持剑而立，山风狂卷，披风鼓荡。 “剑山九剑忘忧然之墓！” 荒草萋萋，一座孤坟矗立在山巅峰头。 无声无息，当年一位伟大的剑客凄凉埋骨，十六年来，无一人上山问津。 陈乾元持剑伫立良久，望了望高耸入云端的大宗圣剑峰，又望了望山麓的万剑蓄剑池，默然解下随身携带的酒囊，倒下酒水。 斛律小蛮也不多言，静静蹲在被风雨侵蚀凋剥的坟头，拔去杂草，捧新土堆上。 后人抔土垒旧坟。 相顾两无言。 一个是行走江湖的剑客，一个是埋骨黄沙的剑客。 留在世间的，只有一代新人换旧人的崭新气象。在这座江湖之上，会流传着陈无机仗剑万里的故事，但是又有何人记得十六年前，这位忘忧然大剑客的风光伟绩。 当年的九剑破万甲，何等风光伟岸，何等气势磅礴，为后来的天下万数剑客开辟了一条剑道坦途。 可以说，当年他们九剑不畏死斩杀西厥万甲，留下的剑意剑气是其次，留在江湖人心中的骨气，才是真正的珍贵。 江湖人，剑可折，血可流，身可死，唯有那一身硬朗骨气，才是一生追求之道！ 任你西厥千军万马踏平江湖，但是刀剑在鞘的江湖儿郎，可曾少了骨气？ 此处有剑山，三千剑客，无一人弃剑投降，无一人临阵退缩，有的，只是手中三尺青峰，胸中万丈豪情，一身铮铮骨气！ 剑山一役，西厥江湖塌了半壁。 如今，在这等气候光景下成长起来的新一代江湖人，又有多少人能有往昔豪情骨气？ 博尔罕受制于阿史那布赫，万里东行，虽是磨练出千倾剑气，可是他心胸中武人该有的铮铮铁骨，已然消磨了几分，可以想到，未来博尔罕在剑道一途，走得再高再远，也必然少了那份敢与天斗，与地斗，与天下万雄斗的热血豪情！ 武道一途，直若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一旦你弯了腰，折了骨气，必是穷途末路，唯有当哭。 遐思良久，陈乾元慢慢收回酒囊，举首望浮云，天高云阔，只觉满心凄凉。 这一座江湖啊，已然是将死的江湖啊。 哪有中原江湖一代接一代，新潮换旧浪的盛世气象。 江湖，死了，在所有人心中，只知西厥铁骑的强大，已然忘却了江湖之人的无上剑道。 “走吧。”陈乾元低头看了看添上几抔新土的孤坟，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再行，再走，翻过一座座山峰，物非人也非，甚至是很多荒草中还掩藏着不少森森白骨，断剑残柄。 “剑山八峰苏落子之墓。” “剑山五峰息寒之墓。” ...... 每一处山巅，皆是有一处孤寂荒坟矗立，无人知，无人识，陪伴他们的，只有当年葬身剑山的三千不屈剑客。 可以说，西厥军伍之人能在事后为这几位剑主竖起坟头，良知道德是一回事，更多的，恐怕还是给后来的江湖人一个警告提醒。 当年连江湖第一大剑宗的剑山都被活生生踩碎了脊骨，谁还敢在造次，谁还敢在西厥无数铁骑面前称雄！ 圣剑峰，高达四万八千丈！ 当有西厥第一高峰之称。 陈乾元也瞧得斛律小蛮疲惫不堪，轻轻托着她的身躯，手中秋水剑开道，脚下轻点，犹若一抹清风一般，一路狂奔上圣剑峰峰巅。 越行越上，陈乾元就感到一股强横的气机从山头滚滚翻涌下来，恍若九天银河倾斜，股股气机，饶是以他的修为，都不得不一再提起气机，抵御那股浩然气势。 反观斛律小蛮，被陈乾元携带着上山，倒像是没事人一般，面色淡然，呼吸平静，倒还让陈乾元想不通透了。 “你胸中有没一股压抑气息？”陈乾元低头问道。 斛律小蛮摇摇头，撅嘴笑道：“很平常啊，我倒是觉得越往上我越觉得舒坦。” “舒坦？” “我也不知道怎么个舒坦法儿，只是觉得有一股很熟悉的气息在自己体内流动。” “噢。”陈乾元实在想不透其中的猫腻，只能带着斛律小蛮上山，到了山顶再说其他。 圣剑之巅，重重云霞在下。 无量金光笼罩着整座山头。 “这……”陈乾元将斛律小蛮放下，愣愣看着山巅发出万丈金光的那道物事。 金光璀璨，圣光耀天，一柄神圣之剑悬空而浮，无数道玄黄之气从大地升起，灌输到这柄剑之上，天下更是有滚滚如大江大潮般的虚空之气流淌而入。 这是一柄吸取天地之力的神剑！ 陈乾元传承了御天战神的创神剑，当世神器，只是奈何断了一半，没了那股神异气息，每次使用的时候，也只是感觉到其吸收了自己充沛的真气。 然而此时眼前这柄剑，几欲天地同在，周天虚空都压制不了！ 完美的神器！ “我感觉对它很熟悉。”斛律小蛮面泛红霞，双眸痴然，忍不住走出两步，想伸手去够那柄神剑。 “不可！”陈乾元沉声一喝，伸手便将斛律小蛮拉住，只因，他看到在悬空神剑之下，有一道身影独自坐在那里。 头顶，是汲取天地之力的神剑，弥漫乾坤的神圣气息翻涌，道道神光垂落下来，那人居然能扛着此般强横的气息在此地，必然不会是俗手。 要知道，此剑能压制虚空，自身所携带的无敌气机，比一个域境高手而言，只高不低。 然而此时有人盘坐横膝，置剑膝上，显然是在借那股神圣气息熬练自身体魄，说不定也在借机感受隐藏在那柄剑中的剑意。 陈乾元浑身金光灿灿，不敢轻视此人，手中秋水在诞起无量精光，直欲杀人饮血。 倏然间，盘坐神剑之下的那人猛然睁开双眸，两道十余丈长的精光射出双眼，虚空阵阵发颤。 “陈兄，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