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接手青衣阁
纪平松和林玉桦两人顿时陷入僵局。凌窅娘暗暗扯了扯林玉桦的裙摆，示意她稍稍平复下心情。 “纪平松你醒醒吧！无论你如何讨厌和排斥，都无法摆脱你身为纪家唯一公子这身份!就算你抛弃了纪姓氏，你也不能够抛弃你唯一的亲人——你娘吴青衣！”凌窅娘可不怕他，一句紧接着一句咄咄逼迫着。 “你懂什么！！”纪平松沙哑的声音如同受伤的困困兽般低吼。 “是，我是不懂你纪大公子的曲折心事！但我知道，因为你的绝情，青姨为了你已经神志不清了！我知道，因为你的撒手不管，花儿jiejie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却要独自撑起青衣阁这个大烂摊子！我更知道，因为你的不问青红皂白，你和青姨平白浪费了整整十年的天伦之乐时光！纪平松，你说青姨欠你爹的，可你真的就了解过你爹爹真正的想法吗！别说青姨除了你爹再没和谁一起过，就算是真有，那也是他们的事情，容不得你去当憋足的判官来判谁对谁错！” 别看凌窅娘平时寡言少语，骂起人来绝对的思路清晰字正腔圆，一长串的训话从她口中吐出来，没有疾言厉色，只是那双眼睛越发的幽亮，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严肃。 “她，真的疯了？”纪平松迟疑地问道。 “少爷，你知道花儿是从来不会骗你的。”林玉桦泪光闪烁中带着微微失望。 “我。” 纪平松从不敢相信，印象中那么强势那么雷厉风行的娘亲，会因为他的离开而倒下。如今想来，其实不是之前他不相信，而是他一直在逃避。 “回去看看她吧。”凌窅娘缓声劝道：“母子哪有隔夜仇。那时候你误会青姨了，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替你爹爹守住青衣阁，因为她知道青衣阁对你爹爹的意义。你以前小不明白，如今还忍心看着你娘亲孤苦伶仃一个人这样。这样忽好忽坏地过下去吗？” 纪平松在迟疑。要让他一下子原谅一个恨了怨了那么多年的人，确实不太容易。 林玉桦深深地看了纪平松一眼：“公子，后天就是夫人的生日，你还有时间考虑要不要回去。反正无论你回不回来，夫人每年那一天都会亲自下厨煮了两碗长寿面。一碗是她的，另一碗，则是留给你的。可惜，每一年她都只能失望地倒掉。” 逸绣坊的管事们最近都在议论纷纷。他们前几日还见那唐公子很勤快地找上青衣阁，还以为会有什么转机。 不料，也就两天，这唐公子竟然气定神闲地关在里书房内！有些管事不相信，还特地跑上去偷看了下。 他们这才相信，唐公子根本不是在故弄玄虚，因为他真的就是在拿着本陈年账本在不紧不慢地看着。 就这种样子，怎么可能拿下青衣阁这块硬骨头呢！大家都等着看笑话。 一天过去这样。 两天过去也这样。 第三天，还是这样。 这下，连文庸城也不得不着急了。 “凌。公子，你这是要打算放弃青衣阁了吗？”文庸城站在书桌前，看了看已经快进晌午的天色。 “谁说我要放弃了。”凌窅娘看着手中的账本，头抬都没抬一下，淡淡道。 “可，都三天了。庸城不明白。” 凌窅娘这才放下账本，看了看窗外，露出一丝丝浅笑：“你很快就明白了。” 她说着起身，拿起椅子靠背上的大衣，批好后往外走去。 “公子这是要去哪儿？”文庸城连忙跟上。 “青衣阁。”凌窅娘率先踏出了书房。 两人到达青衣阁时，林玉桦正在门口焦急地张望着。 咦？那丫头怎么会知道他们要来？难得凌四小姐背着他和她们传信过？文庸城有点疑惑。 凌窅娘却知道，林玉桦等得不是她们。看来，纪平松还没来呢。真是不让人省心的别扭小子。 “唐公子你们来了。”林玉桦将她们请了进去后，阁内并没见老妇人的身影。 “青姨呢？” 林玉桦的表情再次黯了黯：“夫人去煮长寿面了。” 凌窅娘安慰道：“你放心，纪公子一定会回来的。” 没坐多久，老妇人便略微驼背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后门口，她布满皱纹的手颤巍巍地用托盘端着两碗长寿面，边走边目不转睛认真看着碗里的面不让它洒出来。 林玉桦三步并作两步匆忙迎上去，边扶着她边道：“青姨，小心别烫着了。你怎么也不唤花儿帮您呢。” 有了帮忙，老妇人走路稳了许多。她笑着瞪了林玉桦一眼道：“这是我亲手为松儿煮的，怎么能假你手呢。” “青姨，六十岁大寿快乐！这是我给您准备的小礼物，希望您能喜欢。”凌窅娘拿起一个方形的锦盒递了过去，便笑着作揖祝寿。 老妇人今日精神状态极好，她竟然还记得凌窅娘。 “你不就是那个小公子吗？！叫，什么来着。” “这是唐公子。”林玉桦笑着在一旁提醒道。 “对对对！唐公子！”老妇人笑得合不拢嘴：“多谢多谢。你怎么知道我生辰？肯定是花儿你劳烦人家公子了是吧？” 凌窅娘摇摇手，边朝林玉桦挤眉弄眼道：“花儿jiejie若真劳烦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你个贫嘴的小子。”林玉桦脸微微红了，朝她瞪了一眼回来。 一时间屋子里笑闹的声音暂时分散了吴青衣的注意力。可好景不长，没多久，吴青衣的精神又开始恍惚了。 她望着那两碗面，笑着朝正和凌窅娘打成一片的林玉桦道：“花儿，松儿怎么去学堂这么久还没回来呀？瞧着面都快凉了，你快去门外看看他回来了没有。” 林玉桦的笑凝在了嘴边。 她强忍着难过，勉强一笑：“青姨，公子很快就回来了。您要是饿，就先吃了吧。花儿去厨房把菜端出来，您看人家唐公子还没用过午膳嗯。” 吴青衣没听到后面的话，她只听到，她的儿子就快回来了。她连忙将布满皱纹的脸对着门口，眼巴巴望着。 那模样看得人心酸不已。 凌窅娘只能祈祷，纪平松还有点良心。 时间一点点过去，纪平松却仍旧没出现。 吴青衣的表情终于由期盼变成了绝望。她情绪开始失控，双手颤抖着就要端起那面，嘴里胡言乱语：“松儿别走，娘做到这面不好对不对？没关系，娘倒掉，这就再去做一碗，就做你最爱吃的乌鸡长寿面好不好？你别走，你等着。” “青姨。”林玉桦心酸地抓住她的手，却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花儿你还愣着做什么，快点把它拿去倒掉了！它做得不好吃，我的松儿不满意，他不爱吃所以没回来，对，是这样的。呜呜，为什么我煮的面都不合松儿胃口呢！” 凌窅娘连忙上前帮满按住她要倒掉面的手，正要说什么，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三人动作同时顿住，齐齐望向了门口。 从门口走进来的那道瘦长的身影，正是众人期盼已久的纪平松。 他乍见吴青衣的模样，一时间几乎认不出来了！这是娘亲吗？眼前这满头银发皱纹满面，目光痴呆的老妇人，这真是他记忆中干练而风华无比的娘亲吗？！ 纪平松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时隔十多年，吴青衣一眼仍能认出眼前高大英气的公子，正是她苦苦等候的儿子！ 她倏尔笑了。手捧着那弯长寿面迎上去：“松儿，你放学啦。来，这是娘给你煮的面，你最爱吃的乌鸡面。尝尝看。” 一切如同昨日，他刚下了学堂，娘亲总会端着碗面，慈爱地看着他吃得香喷喷。 哪怕后来因为误会，他再没肯吃过，娘亲依旧会在抽空时间里，讨好地候在门口。 可他那时候多混蛋啊！从来都是甩手走进自己的房间，他根本不会回头看看，背后娘亲失落难过的表情。 纪平松想起过往的种种，鼻子一酸。这一次，他再无法在娘亲殷切期盼的目光中推开那碗面。 夹起一根吃入口，果然，还是记忆中那香浓而韧性十足的美味。 “娘，真好吃。”男儿有泪不轻弹，此时的纪平松却热泪盈眶。他再忍不住，轻轻抱住了吴青衣早已瘦小微驼的身躯，深情地唤了声：“娘。” “呜呜，松儿，我的松儿。”吴青衣像个孩子似地哇了一声哭起来。 趁着林玉桦服侍娘亲睡下的功夫，纪平松将凌窅娘和文庸城送到了门口。 “谢谢你，凌四小姐。” 凌窅娘饱含深意笑道：“不用谢，这是皆大欢喜的好结局。” 纪平松微微苦笑：“我明白你的意思，花儿都跟我说了。你放心，我纪家不会食言。青衣阁我没本事留住，爹爹要怪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了。” “也请纪公子放心，青衣阁这名字，我知道它是你爹以青姨的名字命名，有着重要特殊的意义，我不会更改。另外，若你愿意留下来，我会将青衣阁交予你打理，酬劳不会怠慢你。”凌窅娘承诺道。 “多谢凌四小姐美意了。”纪平松回头望了望仍在屋里等他不肯安稳睡去的吴青衣，道：“不必了，我想带着娘亲回老家去，为她找来最好的大夫，然后，陪她好好走完下面的路。” 凌窅娘也不勉强，“随你意，反正青衣阁的门随时为你敞开着。转让费，逸绣坊绝对不会亏待你们。明天，我让人把银两和契约带来。对了，阁里的这些衣服都是青姨为你爹设计的，你可以带走它们。” 纪平松留恋地环视着青衣阁，久久不能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