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零 不惭世上英（九）
牛妞家门外，牛录主穆哈连不耐烦地问着尼满等人，他其实本不想管洛莫这个无赖的破事。但是，查禁外来陌生人，是大汗给自己的职责，不好好完成，是有重罚的。 问了几句，穆哈连明白了，洛莫就是想要牛妞家的家产而已。而这几个女真朝鲜行商，走的是三贝勒莽古尔泰门下路子，和自己没有关联，没必要多事。于是他对走出来的牛妞说道：“牛妞，你男人是战死的，我本也不想多管你这个寡妇。可你也太不规矩，请这么多男人回家干什么？不好好找个男人嫁了，乱搞也是要治罪的。” 牛妞行礼道：“回穆哈连大人，我也是招待新夫家的兄弟，晚些时候还要劳烦您报上旗里去。” 穆哈连奇怪地盯着尼满等人道：“新夫家，谁啊？怎么都是生人！” 牛妞忙回道：“是以前的阿哈桂果，我想收了他，以后孩子跟我姓。这些都是他在海西和朝鲜的朋友，特意来祝贺的。” 穆哈连更奇了，没想到治下还有路子这么野的阿哈，竟然天南海北都是朋友。他也想不起来一个阿哈的时间履历，于是问道：“让他出来见下吧！这么大的事，本牛录必须问清楚。” 桂果走出来，同时跟着的还有金江。桂果跪下磕头道：“小的桂果，是汉军的阿哈，住在五里外的窝棚里。这是我以前的朝鲜朋友金江，做皮货人参买卖的，家里女人也是女真人。” 金江行礼道：“外邦小商金江，拜见牛录主大人。” 穆哈连点点头，心想，汗王命我等不要与朝鲜交恶，要通过他们交易皮毛人参，所以就不管了。再看看桂果，骨架子倒是大，以后生出的男丁也是能打仗的，就是要严格按汗王的规矩管束。于是说道：“好吧，你们先起来。吃完饭后，到我家把事情都写清楚，明天我就报到固山额真大人那里去。”说完瞪了洛莫一眼，说道：“今天的柴还没劈完，回去！” 洛莫焉了，偷偷瞪了桂果一眼，忙屁颠地跟上穆哈连的脚步。 马佳听完桂果、尼满、金江的描述，皱眉道：“你们是不是名头太大了，这样反而让他们过于注意我们。” 金江犹豫地说道：“大人，这事小了也不好，那女真头子欺软怕硬也是多见。我们要是来头小了，他就是挑毛病也要挑出一堆来。还不如就打三贝勒的旗号，反正这事我们做得没漏洞，他们不能无端扣押朝鲜来的行商，否则谁和他们换粮食、布匹、药材、工具？” 马佳点点头，说道：“你们办吧，以后也是你们往来联系，我就不出面了。” 吃饭时，拉布泰也回来了，他带来一个消息：莽古尔泰衙门里来了个显贵的格格，看中了他们带来的金银首饰，想要更多的东西，要见他们管事的。 马佳一听，这倒是好事。因为女人是不上战场的，不会认识他，风险不大。所以沉吟道：“可以，但是要只见她和她的家奴，上过战场的，一律不见，还有，要晚上！” 拉布泰点头，心领神会，晚上灯火不亮，就算有认识的人，也可以乔装掩饰。 由于三贝勒的名头好使，桂果和金江没受到刁难，交了两匹毛青布和十斤盐后，这入赘牛妞家的事，算是报上了。晚上马佳整理好脸上的胡子等化妆，自称金江的副手、拉布泰的侄子，进入莽古尔泰在瓦尔喀什寨的衙门。 低头跟进堂屋，闻着满屋的脂粉香气，只听得一个女声道：“你们这些朝鲜女真人，就是胆小，和我做几件貂皮生意，有什么不好？我是大汗的亲女儿，还能有人找你们的是非？” 金江和拉布泰陪笑道：“格格说得是，我等是太胆小了，不敢违背大汗的禁令。但是格格就不同了，我们什么都照办。” “嗯。”那女子满意地哼了一声，瞄向马佳，问道：“这位壮实的汉子是谁？怎么白天没见？” 拉布泰忙回道：“是小人的侄子，乡下地方来的，不识见大人的礼数，还请格格勿怪。”借着马上对马佳喝道：“还不给格格跪下行礼？吃饭倒是勤快！” 马佳笨拙地跪下磕头道：“格格吉祥，小人阿苏，拜见格格。” “呵呵，起来吧。”莽古济心情好说道。 “谢格格。”马佳站起，退后一旁。 莽古济点头道：“你们实心办事，本格格少不了你们的赏。哎，这赫图阿拉真没意思，朝鲜和汉人的好东西也越来越少，父汗还要从界藩迁到萨尔浒，真是过不了好日子。” 马佳等人没法，只能有一句回一句，陪她聊了一顿饭的功夫，才敢告辞。 不过这付出是值得，第二天，马佳等人就大胆来到建州老城费阿拉，又经过了阿哈狄洛——就是女真语奴隶沟，了解到汉人等各族奴隶的大概情况，更清楚后金现在的人力和经济困境。 后金现在的经济情况，比马佳预想的还要糟糕，因为努尔哈赤为了进攻沈阳，主动把都城往萨尔浒迁移，为的就是离出山口近一点。要不是进攻沈阳失败，他还准备把都城迁到沈阳，坐上辽东大汗的位置。这样频繁的修筑宫城山寨，还要出兵打仗，还打了大败仗，已经让建州上下发愁明年春天的粮食了。各处叛逃的心思都是你知我知，不在明面上说。 莽古济是努尔哈赤第三个在册的女儿，12岁嫁给哈达部纳喇氏吴尔古代，因而又称哈达公主，亦称哈达格格。母亲是继妃富察氏衮代。富察氏和努尔哈赤觉罗家的关系很复杂，简单点说，衮代的同母异父长兄之女是努尔哈赤父亲塔克世的原配，衮代是塔努尔哈赤亲家的小姑奶奶；衮代侄子阿泰是努尔哈赤大伯礼敦的女婿，衮代是努尔哈赤堂姐夫家姑妈；衮代本人初嫁努尔哈赤三伯祖索长阿孙子戚准，生有一子昂阿拉，衮代是努尔哈赤的堂嫂子。总之，衮代家和觉罗家亲戚多，难分你我。 努尔哈赤娶衮代这个寡妇的原因也简单，因为她父亲莽色德宜珠乎是早期苏子河的大寨主，寨名莽思寨，类似绿林好汉寨子的意思。他长子阿古巴彦是建州卫最后一任都指挥，汉名王杲（搞），与五个兄弟陆续与明朝攻杀，结果都被李成梁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