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言情小说 - 云邑夫人在线阅读 - 十二 琵琶休作断肠声(2)

十二 琵琶休作断肠声(2)

    日落时分进了定洲城。因见城墙底下搭了处秫秸矮棚,有不少歇脚的人,阿七便过去要了碗茶,寻着三五个商贾模样的,到邻桌坐下。那几人言谈中正各自抱怨如今生意艰难,内中便有一个年长些的叹道:“世道再这么着,贩茶是不能了——干脆也往川南贩药去。”

    另一人接话道:“川南还算太平,只是贩药的买卖倒底做不长久。川五自个儿不也说了么,只这冬春两季罢了。”

    年长的又道:“话说回来,川五爷真是料事如神,前脚刚从川内拉来药草,后脚定洲便有人赶着要收——”

    本想听听定北大营的传闻,这几人却一句不曾提起——零星听了几句,阿七难免有些心不在焉,边喝茶边四下打量,却见街角蹲了个乞丐,衣衫褴褛,破碗遮脸,正吸溜着碗沿,左半圈右半圈,一碗薄粥便下了肚——将要别开眼去,那人却刚好搁下粥碗,露出脸来。

    阿七愣了一愣——竟是那日往青潼送信时,半道上石洞里遇见的猎户。

    对方瞧见阿七,也登时变了脸色,将碗往怀里一揣,抄起脚边的木拐便要溜之大吉。

    阿七原本只是疑心,见状立马追了上去。

    那人先时假扮作跛子,如今一头扎进道旁小巷,跑的飞快,木拐也顾不得拄。巷子里七拐八绕,回头看看身后已没了人影,稍稍驻下脚步歇口气,冷不丁却听头顶传来几声轻笑——

    “腿脚果然麻利!”只见阿七跨坐在矮墙上,手中盘转着一把弹弓,居高临下望着他道,“还当是什么人,难不成真是颁多贺的jian细?”

    “放羊打猎,如何又来定洲扮作乞丐?”见他既不逃,也不应,阿七索性跳下墙头,冷冷道,“那日在山中遇着你,接着便是骁云骑遇伏,我便觉得有些蹊跷——颁多贺向来只擅骑战,并不熟知山间地势,若要设伏,自然缺不了你这样的向导——我猜得可对?”

    只见那男子不屑道:“对又如何,不对又如何。不过是讨命的营生,你我还不都是一样!”说罢竟猛地将木拐朝阿七面上一抡,拔足再逃——阿七先闪身躲过,接着又是一顿急追。

    追追逃逃半盏茶功夫,周遭草药味愈来愈浓,远远瞧见那人躲进一处院落,阿七不假思索也跟了进去。

    院中雾气氤氲,隐约瞧见许多药材柴草般一捆一捆跺在院角,又有十来口铁锅支在火上,灶上沸水翻滚,灶前人影忙碌,扬汤的扬汤,添柴的添柴——一时间竟无人留意阿七闯了进来,方才那乞丐也不见了踪影。

    四处转了转,勉强识出药材当中似是有些五加与风骨木,也瞧不出什么名堂,便随手扯住一个加水的伙计,打听他们东家是谁。

    不料这伙计定北口音极重,说了半天,阿七也未全懂,只听出东家并不是当地人,几日前将到定洲,专程租下这恁大一处宅院,起灶熬药。

    阿七正要再问些旁的,抬眼却见角门上进来一个长衫男子——

    “。。。。。。修泽?”

    隔着浓重的水雾,也还是被修泽一眼望见。阿七笑了笑,便见修泽慢慢朝自己走了来。

    “近来总能遇着亓兄。”阿七搭讪道,“不知亓兄可寻着那湖珠不曾?”

    “还不曾。”修泽垂目望着阿七,“你到底未能出关。”

    阿七干干一笑:“如今既已到了定洲,想要出关还不易么?走青潼出定北,也无甚分别。”

    “天晚了,若不急着赶路,”修泽淡淡道,“便改日起行吧。”

    “也好,”阿七应的爽快,“先前在栖风楼,还欠着亓兄一顿酒。”

    。。。。。。冬令天短,暮色将起,主人便已备下餐饭。

    阿七欣欣然落座,心内盘算着卞四给的银子,又见矮几上摆的俱是江南菜式,嘴上不忘客套一番:“本该云七请酒,怎好叫亓兄如此费心?”

    修泽亦是席地执盏而坐,沉吟半响,若有所思道:“。。。。。。确也不该如此。”听来倒似自言自语。

    手边放了一茶一酒,阿七因觉冷场,又见修泽杯中是酒,便没话找话道:“听闻亓兄从不饮酒,今日这般盛情实在叫人过意不去。”说着也向杯盏内斟了酒,“如此,先干为敬——”

    酒一入口便觉有些不对——酒味轻浅,却无妨令人沉迷——阿七自恃酒量尚可,谁料只小小一盏,人已微醺。

    侧脸看看修泽,只见他面色淡然,也正将盏中的酒一饮而尽。

    不知是笃信修泽不会加害自己,还是真的被酒乱了心思——阿七竟又替自己添满一杯,笑向修泽道:“亓兄的酒,味道不同寻常。定是做了手脚,是与不是?”

    修泽不答,亦不看她,只垂目望着酒盏。

    而阿七仗着酒意,脑中又似清醒,又似杂乱无章,突然便多了许多话,“今日来时,是被一个乞丐引了来,我曾见过一回,应是你的人吧。。。。。。还有,亓兄为何叫人熬这些草药?对了,说起湖珠,究竟为何要寻它呢?”

    修泽轻轻扫她一眼,终是答道:“所有这些,只是一个赌局。”

    “赌局。。。。。。”阿七眸色清明,全然不像醉酒,轻笑道,“你么?跟谁,赌些什么?”

    “最初只是跟自己。”修泽道,“而今夜,却要等着另一个人来下注。。。。。。”一面说着,静静打量着阿七,似在看她为何还未感到药力发作。

    只见阿七将手指贴在唇上,笑着做了个噤声的口型,“别说。让我先猜猜。。。。。。既然你不是大公子,那么你口中的‘另一人’,今夜你要等的人,必是程远砚吧,你要与他赌些什么呢。。。。。。还真叫人猜不出,能有什么,是你也看中,他也看中的?”

    “等的人,”修泽低声自语,“并不是他。”

    阿七并未听清修泽的话,撑起身走近去,低头对他道:“亓公子引我来,究竟要我做什么。。。。。。”

    “只需对我说,”修泽起身扶住阿七,“你要去何处。”

    阿七本想拂开他的手,却在他臂间软软滑了下去——修泽挽住她的腰身将她带进怀里,听她伏在自己胸口轻轻笑着:“我不会说。不会再轻信一个人。”

    缓缓低下头,双唇落上她的额发,用从未有过的温柔嗓音说道,“阿七。。。。。。若此人曾与你有过婚约,是你的未婚夫婿呢?”

    “。。。。。。婚约?修泽。。。。。。你真的是亓修泽么?可真不像你。。。。。。”思绪渐渐凝滞,阿七仍固执的对修泽喃喃道,“不是我,那女人并不是我。。。。。。”

    双目紧闭,生怕让人看见眸底涌起的水雾。从未觉得自己身世堪怜——飘萍虽无根,却自有它的自在,可如今为何说着这番话,心中有畅快,亦有道不出的委屈?

    恍惚中能感到他用微凉的指抚过自己的眼尾,指尖停在眉梢轻轻摩挲,听他低声说道:“许或我也并不是我,可那又何妨。。。。。。亓修泽只是亓修泽,正如云七只是云七。。。。。。你说的对,何须纠结来路,只需明白今后要往何处去。”

    从没有一次酣醉,睡去时如这般静谧安详,萦绕着轻浅药香。梦中有人用一双手臂拥着她,胸膛坚实而又温柔。

    她想那定是纤尘不染的衫袖与衣襟;只可惜她的身上,却带着来时的一路风尘。

    。。。。。。后院中本该有彻夜不熄的炉火,这晚却早早变得沉寂。家丁掌起灯烛,将来客引入前厅。

    来人却是一主二仆。命两名随从候在廊外,为首者入得厅来,除下墨色氅衣,内里一袭墨蓝锦袍,儒雅考究,更似文士装扮,倒叫人一时看不出他的身份。

    厅内设下矮几锦褥,宾主相见,各自落座,有婢女奉上茶果。

    主座之上的青衫男子眉目疏离,即便是待客,眼眸中亦透着三分冷漠。

    来客则态度闲适,席地而坐,从容品过新茶,再赞主人摆在几旁的素心腊梅,又叹惋院中药气太重,折了花香。

    主人开口时全无客套:“宸王爷深夜来此,亦不是为着论茶品梅吧——”

    “若非肃兄提及,竟不知阁下与肃兄亦是挚交。”暄微微一笑,“既是听闻阁下亦在定洲,理应登门拜会,更有一事相求。”

    修泽便道,“却不知王爷欲求何事?”

    “烦请阁下前往青城,”暄答道,“再为肃家小姐施诊。”

    修泽道:“王爷可是受了肃恒之托?”

    “先前确是受人之托,如今却亦是暄的分内之事。”

    “不错,”修泽淡淡道,“春上确曾替这位肃小姐诊过脉息,亦开过几剂汤药。只因缺了一味药引,故而难治根本。”

    “不知是哪一味药材,还请阁下明示,暄当重金求之。”

    只见修泽抬眼望向赵暄,静静说出两字:“湖珠。”

    “湖珠。。。。。。”暄不动声色,沉吟道,“既如此,果然重金亦是难求。”

    “到如今已寻访大半年载,将将有些眉目。”修泽道,“只是不巧,亓某寻得的分量,仅够一人取用。若是救得肃家小姐,便救不得旁人。”

    听至此处,暄故作从容道:“莫非还有人也曾向阁下求过湖珠——”

    “何人亦需用这湖珠解毒,”修泽冷冷将他打断,“王爷竟不知么?”

    昏黄烛火映着座中两个男子,一个仿佛云崖之上的寒冰,漠然冷峻,拒人千里;一个则似渊渟深水,水下如汤如沸,水面却依旧波平如镜。

    两人不约而同,各自执杯饮茶,皆不去看对方究竟是何神情。

    修泽静候一刻,忽而开口道,“既是仅够一人之用,救谁不救谁,全凭王爷定夺——此事肃恒亦已知晓,若不救肃家小姐,只恐王爷与肃家亲事难定;若救肃家小姐,则王爷大婚之日,便是亓某献药之时。”

    “炼药尚需时日,”不待对方作答,修泽振衣起身,淡然道,“王爷自可三思而行。”

    主人已示逐客之意,暄却恍若不闻,抬手替自己续上一盅滚水。

    “姬公子,”暄突然改了称谓,缓缓说道,“你明知我今日此来,并非只为这一事。”

    “王爷此番怕是寻错了人。”修泽并未回身,只稍稍驻下脚步,“亓某只略懂针砭药石,余者全然不闻,也一概不知。”

    暄眸光微微一变——今夜分明是有备而来,连弓弩手亦早已布下——只是面对此人,暄却迟迟难以决断。

    恰在这时,屏后突然传来极轻的窸窣声,暄与修泽循声望去,却是一尾幼狐——只见那狐轻轻巧巧绕过地屏,停在离暄不远处,身子冲着修泽,却蓦地回过头来,漆黑的眸子定定望向赵暄。

    两人心中皆是一动。

    暄想起自己曾见过它——先前的青色背毛已褪去,如今新绒白如初雪——一时间胸中戾气消弭殆尽,竟忘了原本要说的话。暄探出手去,指尖轻叩地面,唤它道:“来。”

    它真如听懂了一般回身向暄而去,只是停停走走,看似有些犹疑。

    走得再慢,终也还是停在暄脚边。暄不觉便要伸手去抚它,虽尽量将手势放得轻缓,仍令它受了些惊吓——身子微微一缩,小耳贴向脑后,两眼却还是牢牢望着他,又似戒备,又似探究。

    修泽立在不远处,暄的手指即将触上幼狐脊背的一瞬,他忽然也开口唤了声:“来——”

    暄只觉手下一空,心竟也跟着空了一空——敛了心神,暄抬眼再看时,它已跳进修泽怀中,蜷作一团,轻眯两眼回望着他,狡黠、狐媚又淡漠的神色,像极了一个人。

    “都说祁地的雪狐难驯,”言语中透出一丝怅然,连暄自己也未觉察,“你竟能令它如此乖顺。”

    修泽未置一词,举步欲走之际,却听身后暄又说道:“无论肃恒之女,还是另一人,皆请阁下尽心诊治。至于尚缺的另一份湖珠——不知阁下可愿与暄做个交易?”

    寂静街巷遥遥传来几声犬吠,打更声由远及近,又由近而远——

    金栓儿守着火笼,已几次撑不住瞌睡过去。

    卞四也不叫他,走过来自己拿了铜箸拨炭——栓儿冷不丁醒了,却见卞四正望着那忽明忽暗的火光下神。

    兀自迷瞪了好一会儿,栓儿开始念叨:“打从昨儿起您就一宿没阖眼,这会儿怎么也得歇上一歇,一时半刻人也未必能来,这不已经让人在外头瞅着呢么。”又道,“定洲到底比不上咱们京城,还夸口是城内最好的一处,咱还算半个东家,却连白炭都备不齐——”

    “休要啰嗦,”只见卞四搁下火箸,吩咐道,“再去熬些醒神的茶汤来。”

    栓儿嘀嘀咕咕的去了。卞四听他一路小跑下楼,却噔噔噔的调头折了回来,“爷,还真就到了!”

    卞四原是就着火笼暖手,闻言掸了掸袍摆直起身,“请人进来。”

    不多时栓儿领进一个男子,中等身量,青灰棉袍,半旧罩衣——还未及这客栈里的茶房穿的齐整体面。

    卞四因命栓儿上茶看座。这当口,来人也不动声色将卞四打量一番。

    “邱先生曾多次提起李兄,”卞四先道,“卞某仰慕已久。”

    那人便道:“不敢当。今日见到卞公子,李继才自知形秽——”

    卞四道:“李兄何必自谦。当日殿下脱险,多亏李兄深明大义,几方周旋——”

    对方却道:“卞公子若再言此事,继实在无地自容。”又自嘲一笑,“继本是节义尽失之人,却蒙王爷不弃,往后定当竭心尽力。”

    卞四笑道:“禽栖良木,人择明主,能知顺逆,背暗投明,常理也。”一句话淡然揭过,转而又殷殷问道,“今日既是得见,却不知李兄何时起行北去?”

    “王爷想必已到了定北。”李继道,“正打算今夜起行。”

    只见卞四言语诚恳,却又似别有深意,道:“此去必是一番辛苦劳顿,不知何年得归,李兄这些年载长居定洲,若还有未竟之事,不妨交与小弟。”

    李继沉吟片刻,果然说道:“也好,确有一位。。。。。。故人,想留句话与她。可有笔墨?”

    卞四吩咐栓儿取来纸笔。

    李继向灯下取过纸张,稍作思量,落笔数行,似是几句题诗——封起正要交与卞四,临了却又改了主意,凑向烛焰边点燃。

    卞四虽未上前,却隐约瞧见落款处的“谢”字,心内多少猜出几分。

    薄笺转瞬化为灰烬,卞四不由得也暗自一叹,此时便听李继说道:“有卞公子在此,我还能有何未竟之事。”

    一时失神,闻言卞四敛了敛心思,笑道:“小弟倒是备了些途中需用之物,还请李兄笑纳——”

    李继并未久留。卞四也不曾亲送。一时栓儿送客回来,见那卞四神色闲适,正随手把玩着案头的定瓷墨盒,不禁上前去问道:“王爷今回为何不让公子您跟着,却偏偏叫这人跟着!”

    卞四双眼不离那瓷盒,边团转边玩笑道:“北边正冷,你允四爷如何受得了那个苦?”

    “爷是说王爷体恤?”栓儿咂摸了半天,“今回还真不像!”

    “像也罢不像也罢,”卞四丢开盒子,“叫你叮嘱人熬茶汤去,怎的还没送来?”

    “呦!”栓儿一拍脑门,忙不迭的下楼去了。

    谁知将将下去,又是脚不沾地的折了回来——

    卞四故意板起脸,正要开口,却见栓儿上气不接下气,抢先道:“是王爷,王爷来了!”

    卞四愣了愣,一抬眼,门外已多了几个身影。栓儿赶忙打起帘子,毕恭毕敬的将人迎了进来。

    来人并无客套,连寒暄也无,径自向房内座上坐了。

    卞四自斟了茶递与他,泰然自若道:“没想到你竟来了。”

    暄接了茶,眼也未抬,“我也没想到,你竟来了。何时来的?为何不曾与我说?”

    卞四望着他满脸的寒气,只觉这话问的不轻不重,想了想方笑道:“你离京不久,前后脚罢了。倒是你,此时不在定北,为何却在城内?这会儿又是从哪里过来?”

    暄不答,自顾自道:“既是来了,也好。有你在定洲,我还能安心些。”

    听暄如此说,卞四这才向下首坐下,道:“来时得了些消息,现如今沿陵江这一路水驿,是用不得了。”

    话音刚落,暄已将手握拳,重重落在案上。

    “如今虽有谢諲父子受诬这个由头,”卞四道:“却还时机未到,动他们有些过早。”

    暄便问道:“你已见过那谢氏了?”

    卞四向案头暗格内取出薄薄一叠字纸,“谢氏昨晚交与我的,正是其父蒙冤的书证。”

    暄接过略看了看,随口说道:“倒难为她藏了这许多年。”

    卞四微微一笑,“说难倒也不难——一直被她藏在琵琶里头,片刻亦不离身。”

    暄忽而想起当日将琬歆从定北营中带回行馆,有只檀木琵琶确是始终被她抱在怀中,她还曾对自己说过那琵琶叫做“断肠”——便道:“还是难为她,如此信得过你。”

    “倒不是信得过我,”卞四说着,自那一叠纸中抽出一页,放在暄面前。

    暄扫了一眼——半阙清丽小词,笔调婉转,却尽诉相思。

    见暄未置一词,卞四讪笑道:“我只不过受人之托罢了。”

    “是个妙人,亦对你的路数,”暄揶揄道,继而却正了脸色,“不过,我有言在先,不可打这女人的主意——李继颇花了些心思在她身上。”

    “一个婆娘还不够烦么,”卞四岂会听不出暄顾左右而言他,当下并不点破,只轻嗤一声,“我并没这闲心。”顿了顿又道,“圣上叫义平侯接了潘怀勔的案子,如今正有样东西在侯爷手上,听闻侯爷自中沐回来风寒便有些加重,明日我自会去行馆探望。”说到此处想起阿七的提点之语,又见赵暄正抬眼望过来,卞四眸光不由得往别处闪了闪。

    “此事你多留意。”暄倒未多问,只将扣盅盖子闲闲撇着茶末。卞四将缓了缓心气,忽然却听赵暄开口说道:“允之,从畅郡来,你还曾见着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