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智战较量

    野岗真一的作战计划，黄团长是不知道的。但黄团长知道，这场战斗要在今天结束。刚才杜司令来电说，“日本援军离此不到八十公里，日本轰炸机已经起飞扑向云山，云山伏击战要在天黑前结束，如果不能结束，也要撤出阵地。”黄团长接到杜司令的电文，感到了战斗的紧迫性和严重性。战斗从打响到现在，日本兵都待在山谷里，在那无险可依的山谷平面上，两面受敌，被动挨打，日本兵才不会这么本分呢，日本兵的冲锋占山在所难免。现在关键是要布置怎样来打退日本兵的冲锋反击？日本兵个个都是不怕死的野狼之徒，一旦冲锋起来，个个奋勇当先，保不准抗日军的阵地不被丢失？当然也可以先发制敌，现在就吹冲锋号，全军冲下山去冲进敌阵，和敌人拼刺刀拼大刀，但那又有多少胜算？日本兵现在被压制在山谷里不能出头，还巴不得我们离开有利的山头去和他短兵相接以决雌雄呢？我们必须要利用有利的地形，尽可能多地消灭日军的有生力量以后，才能以少胜多冲进敌阵，抡大刀挺刺刀和敌军展开血刃战，取得最后胜利。

    黄团长也惦量了自己部队的战斗力，眼下和敌人血战只能自己失利，弄不好会全团阵亡。黄团长也想到还有其他两个团。但有一个团布置在对面南云山的丛林里，山脚下是一条河，子弹可以飞过河来打击敌人，但人在短时间内过不来和日军进行白刃战。还有一个团的二个营担任扎口袋的任务，短时间也跑不进敌阵来和敌白刃战。这样，实际伏在北云山战壕里的士兵只一千多人，而敌现在至少还有五六百人，以一千之我对六百之敌，人数上应当是优势，但黄团长心里明白，自己的部队实战经验少，拼刺刀也不是全军的强项，以二敌一也未必有胜算的把握。

    综合想到此，黄团长决定还要继续占据有利地形，多消灭敌人，当务之急是要继续用散枪消灭敌人外，还要防止并打退敌人可能会发动的反攻，并在敌之上山反攻时居高临下多消灭敌人。由此，黄团长命令：第一，加大主动出击力度，用散枪多杀敌；第二，作好反击敌兵冲锋的准备，在敌冲锋时占据有利地形多杀敌。同时通报部队，敌人的飞机就要来了，要作好避敌轰炸的准备，并要严防敌人在敌机轰炸时冲锋。各营迅速将黄团长的命令和通报传达到了连到了排到了班和到了每个战士的耳朵里。

    果然，不到半小时，敌人的飞机就来了，一共来了七八架。轰隆轰隆的声音从南云山传过来，接着就出现了七八架鹰式轰炸机。轰炸机在山谷上空成人字形来回飞了两圈后，就飞向北云山的上空扔炸弹。成串的炸弹扔在岩石上，把山都炸崩了。有些扔进了战壕，炸得土石翻飞，有战士被炸死了。亏得有防备，大部分战士躲进了山洞和乱石间，才避免了重大的伤亡。大约过了一刻钟时间，敌飞机把炸弹扔完了，在山谷里转了一圈就飞走了。有好些日本兵从掩体里站起来高呼飞机万岁，不过，瞬间就被飞过来的子弹打死了。

    飞机飞走后，山谷里有一会儿特别静，静得连河水的轻流声也能听见。这是大战前的寂静。一忽儿，乱石间的哨兵猛喊：“敌人上来了，快出来，快出来！”哨兵在喊洞里的士兵出来。这时洞里的士兵已经从洞里出来了，正好进入战壕端起了枪，对着从沟壑里冲上来的日本兵一顿猛射，手榴弹也冰雹似的落下来，前面的日本兵死伤了一大片。日本兵是趁着飞机的轰炸来攻山的。后面的日本兵还在往上涌，速度之快如狡兔一般，只几秒就到了战壕的下端。薜边长大喊：“机枪，机枪！”刘大虎端起战壕边的机枪，冲出战壕站起来对着快到近前的日军猛扫，日军纷纷倒下死尸一片。有一个日本兵临死还开了一枪，打飞了刘大虎的帽子。有一个日本兵已一脚冲上战壕，刘小豹来不及掏枪，抡起大刀跃上战壕直劈下去，那个日本兵立马分成两半。这次冲锋进攻的日本兵全部被消灭。薜连长摸了一下嘴上的泥巴，说：“好险！”刘大虎摸了一下额头，说：“还好，头还在！”薜连长说：“亏有团部的预先通报，否则老子的阵地就丢了。”这话说得太真了，如果没有团部的事先警报，战士们只要稍一迟缓，晚出洞一分钟，那后果就不堪设想。

    柳营长前来看阵势，表扬一连说：“打得好，打得好。”同时又通报了前面的战况，敌人是沿着一号沟、二号沟、三号沟、四号沟、五号沟和垛子口五个线路向山上冲锋的，均被打得丢盔弃甲鬼哭狼嗥。除一号沟、三号沟和四号沟有少量日本兵逃回外，其余三处的日本兵全数被歼灭。战士们听了，真是大快人心。连队文书雷惊雨高兴，把罐头抛向空中。砰的一声，竟被日本兵打个正着，水花似雨点般地落下来。柳营长说：“不可轻敌，日军中有狙击手。”众皆愕然。雷惊雨吐吐舌头，说：“再不敢把头抬高了，否则就会多一个窟窿。”刘小豹推了他一把，说：“算你命大，还有心思开玩笑。”刘大虎戏谑地说：“你多一个窟窿，我都少了好些头发了。”他的头发是被子弹打掉了一块。薜连长说：“后面的战斗还会更艰苦，大家快吃些干粮，好有力气打下一阵。”于是大家分开吃干粮。柳营长说：“吃归吃，别忘了放哨兵。”薜连长说：“忘不了。”

    柳营长要走时，又看见了王铁匠。他问：“你还没走？”王铁匠说：“冲锋号还没响。”薜连长说：“他搬炸药很卖力。”柳营长说：“那就奖励他吧，叫他先走吧。”王铁匠说：“我不要奖励，我还可以为你们搬炸药，多杀日本鬼子。”柳营长说：“那枪子可不长眼。”王铁匠说：“我有眼睛呢。”柳营长说：“你愿留下就留下，后果可得你自负。”王铁匠说：“我自负得了。”柳营长说：“好小子。”说完就猫腰走了。薜连长说：“王铁匠，营长放你走你为何蠢得不走呢？”王铁匠说：“我想要杆枪走呢。”薜连长以为他在开玩笑，也就没有理会他，只叫刘小豹拿瓶罐头和水给他。王铁匠真渴了，直喝了半壶水，对那rou罐头，那味他闻不惯，也就放下没有吃。薜连长说：“你不吃没力气搬子弹。”王铁匠说：“那给我一块窝窝头。”薜连长说：“你小子倒嘴贱，上好的牛rou罐头不吃，要吃窝窝头。”王铁匠说：“我命薄，吃不了好东西。”薜连长说：“那冲锋号一响，你就走吧，否则你这薄命可能永远吃不了东西了。”王铁匠说：“谢谢连长关心。”但后来冲锋号响了，王铁匠也没有离开这个夺命的战场。

    日军的这次反击吃了亏，损兵折将一百多人未讨得一丁点儿便宜。土竹二郎少佐退回到指挥部，立即就遭到野岗真一的一顿臭训。野岗真一怒火中烧，怒那中抗日军杀他兵丁，恨手下土竹二郎打了败将。这是大日本皇军的一次耻辱，他入侵中国以来大小几十战还没有哪一次战斗败得如此干净。即便是五年前在华北败得最惨的一次，他在进村抢粮中他的小队被八路军打光了他还抢回了一只老母鸡。那次历史虽然不大光彩，但在他心中却是永世难忘的。那只老母鸡后来成了黑谷少佐的战地盘中餐，他就升任了中队长。这次升迁尽管有辱他武士家庭出身的嫌疑，但中队长的职位却是令他向往已久的宏愿。他还梦想在两年内升到将军的位置呢，为他贫贱武士出身的低微家庭增光。这一次南下他已向东川正匈将军立下军令状，要在二十四小时内直达燕城赶走或消灭那里的中抗日军队为打通大东亚陆上交通线奠定基础。东川正匈将军在出征送行时对他说：“野岗大佐，我已拟好了向天皇为你请功的报告，预祝你一路辉煌。”但没想到在这里受阻，还损兵折将被敌包围动弹不得，这怎么辉煌啊。这是耻辱啊天大的耻辱，这真是窝囊啊天大的窝囊。这个局面非扭转不可，必须进行第二次反攻，把中国兵打下山去，把日本旗插到山上去飞扬。野岗真一就下达了第二次反击冲锋的命令。

    日军要想反击冲锋上山要分两步走。

    第一步，先要用火力封锁住中抗日军队的火力，让中国兵缩在战壕里不能还枪，让日本兵爬起来冲过开阔地集结到山脚下。在山脚下，日本兵是较为安全的。在那里，步枪的子弹不能转弯射不着，手榴弹嫌远够不着，即使在悬崖峭壁上可以掉下手榴弹和炸药包来，但那里看不见目标无的放矢杀伤力不大。冲到山脚下的日本兵可以在那里隐蔽布置，分道到一号沟、二号沟、三号沟、四号沟、五号沟和垛子口六个可以上山的沟壑向山上攻击。因为在这段长达十里的云山中，只有这一号沟、二号沟、三号沟、四号沟、五号沟和垛子口有些坡度可以上山，其他处全是悬崖峭壁连猴子都望而却步，人没有腾云驾雾的本领那是望石难及的。日本兵都是日本人，不是中国的孙猴子，千分子九百九也没有读过《西游记》，更没有学过孙大圣的本领，那就只有望空兴叹了。不过，这段悬崖峭壁也可以作他们的临时隐蔽所，在谷地中央挨打的滋味太难受了，腿都伸不直头都伸不出像个乌龟王八蛋肌rou生痛关节发麻。冲到石壁下的日本兵觉得舒服极了，整整腰带歪歪脖子扭扭屁股踢踢腿，轻松得就好像在享受一顿癞蛤蟆美餐。不过这顿美餐的用餐时间实在太短，长官们命令他们稍作休整就命令他们出发向山上冲锋了。

    每二步，就是向山上的中抗日军队发动冲锋。这可是件要命的事。这上山的五条沟壑是千百年来山上的流水冲刷形成的，沟里乱石凸凹，荆棘丛生，不是人走的道。沟两边是弧形山坡，大都有六十度以上的坡度，多是土、石、沙的混合结构，一脚下去，可能沙石翻崩，不进反退。偶有小树长在沙石里，那也不是为上山准备的抓手，反倒成了阻止上山的障碍。日本兵要在这样的地形下冲锋上山，那难度是可想而知的。但不冲锋上山又有什么办法呢，在河谷里挨明枪迟早会被子弹打光的。好在日本人不怕难，要怕难他就不会来侵占中国了。中国人这么多，骨气这么硬，意志这么坚，反抗这么决，他们不是不知道的。

    那么日本兵为什么不选择向南云山进攻呢？野岗真一不会这么蠢，连地势较缓和的南云山都看不到。那是因为南云山下有一条河，河水在这里有一人多深有百米多宽，河那边树林里伏着刽子手，你凫水作战让人家打水鸭呀。何况在那密密的树林里，敌人在哪里你都看不到，只见密密麻麻的子弹射过来，还没到河边只怕人就死光了。因此野岗真一只能打北坡了。

    当然，野岗真一还有两条路可攻，那就是向前打冲出伏击圈，向后打退出伏击圈。但现在前后出路都有重兵把守了，前后各有一个营的兵力在那里，枪林弹雨比山上来的还猛。向况，两个路口都非常狭窄，易守难攻。再何况，现在的日军成长蛇状分布在十里山谷中，一旦向两头出击，立即四面受敌。人还没有到谷口，只怕又死光了。所以，野岗真一的选择是对的，他只有攻上山，得到一个突破口，从山上战壕反击抗日军队，就可以解被围之危，从而赢得这场战斗的最后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