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歇脚铺情报站

    全中大叔和王铁匠一前一后走在南屏山的山路上。王铁匠急切地说：“大叔，我把去大云山的事向你详细汇报。”王铁匠在有人的时侯没有向大叔说在大云山捡枪的事，那是秘密不能让人知道，连童志月也不能知道。全中大叔说：“好，到那个山头上。”全中大叔的身体初愈，想休息一下了。于是两人策马来到一个山头上，放马去吃草，人坐草地上。

    全中大叔说：“我也正想知道那边的详情呢，说吧。”王铁匠一古脑儿说：“我见到了段民生，我见到了段民生的团长，就是黄尚武团长，我参与了杀日本鬼子的战斗，我杀死了日本鬼子的长官叫什么野岗真一大佐的还杀了几十个鬼子骑兵，我还捡了几百条枪有步枪有冲锋枪还有机关枪，还有好多的子弹和手榴弹。”这最后三句话可把全中大叔喜飞了。

    全中大叔眉开眼笑地惊问：“你杀了日本大佐，你杀了几十个鬼子骑兵，你检了几百条枪？”王铁匠还从没有看见过全中大叔有这么兴奋过，就眉飞色舞地回答：“是，是啊！”全中大叔说：“你成熟了，你做得好！”王铁匠受到大叔的表扬，心里喜滋滋的，嘴里掩不住笑。全中大叔说：“笑什么，快把详情说出来啊！”于是，王铁匠就把去大云山遇上薜连长柳营长黄团长以及国民党军和日军交战到最后他杀野岗真一和检枪的经过以及以后又救了童志月又支杀日本骑兵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全中大叔静静地听着，没有插一句话。王铁匠说完了停了很久，全中大叔欣喜地说：“要先把那些枪运回来！”

    枪在战争中是太重要了。全中大叔早年在井冈山打游击，那时他没有枪用过梭标。他刚从白色恐怖的大城市里到红区来，路上要经过许多盘查的关口，手枪不得不藏了，到井冈山后才知道武器是那么稀少，他当个排长用的也是一条汉阳枪。后来在一次战斗中他用大刀砍了敌连长，他才有了一条手枪。再后来他当了连长，又从敌营长那里缴获了好几条手枪，他就用双枪了。再后来他当了营长团长，还是用那两条手枪。第五次反围剿失败后，他在湘江战场上手枪的子弹打光了，就用手枪当枪弹掷出去了，从此他就有两个月没有枪。现在身边的这两把手枪，是两把意大利造的好枪，那是后来黄尚武团长送的。这两把枪在枪击叛徒和国民党特务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有好几次在燕城枪毙叛徒和残害地下党的国民党特务都是用的这两把枪。

    后来国民党跟共产党联合抗日了，内战的枪当然就收起来了。全中大叔的步枪、机枪和冲锋枪也收起来了。那时侯日寇还没有打到湘南来，国民党限制共产党在国统区发展军队，不收起来不行啊！全中大叔不光把枪收起来，连战士们都隐藏下来作为林场农场药场商场和各种职场的人员存在。不过全中大叔仍旧想方设法弄枪储存下来，以应日寇来了打鬼子之需。日寇都到家门口了，还管国民党的限制吗，应当全民扛起枪来打鬼子，王团长要早有准备到时侯有枪。眼下日本鬼子大部队来了，这些准备好的枪就大有用处了。王大勇又捡了这么多的枪，真是太让他欣喜了。

    王铁匠也欣喜地说：“是要快快运回来，我那天晚上只掇了几块石头垒上洞口，月不大亮，也没垒结实，加上鬼子来了，又朝我打枪，我就走了，这几天一直担心着呢，那么多的枪！”全中大叔说：“在那个才打仗的山上，死了很多人，估计没有人到那儿去傻逛，如果日本人不上山的话，一般还是安全的，你也不必担心了。”王铁匠说：“那也要快运回来才放心啊！”全中大叔说：“我们今天一路办事情，明天天黑我们就出发，趁夜把枪运到南屏山来。”王铁匠见全中大叔作了运枪的安排，心才放得下。

    全中大叔立即从地上站起来，说：“走，去找个放枪的地方去。”王铁匠一听就知道全中大叔要到哪里去了，也一翻身站起来跟着全中大叔去牵马。那马儿还在吃草，山上的草儿实在是太青了，它们还想吃。全中大叔说：“抗日到来了，时间太紧了，马儿你也要少吃点了。”王铁匠则说：“它吃少了跑不动，反糟蹋我们的时间了。”全中大叔说：“不会的，到马甸子就有人招待它。”王铁匠一听，就知道全中大叔要去马甸子了。

    马甸子是南屏山的腹心，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盆地，四面群山环抱，甸内花团锦簇。马甸子并不是养马的甸子，而是人住的地方，当然也有马。马都是山马，体形小但跑得快，会跑陡峭的山路不摔跤。人就是普通的人，不过是瑶族人居多，汉族人居次，也还有其他少数民族的人口。马甸子里的房子大都是石头房子和木头房子，也是山里盛产这两种材料，才因地就材用作建房子的。马甸子里的房子不少，大都连成了街道，街道两旁有做生意的店铺，供应油盐米rou和出卖山野珍货。柴就没有卖的了，谁要烧柴谁就到山上去采，山里的柴禾有的是，不要钱。街面上也有一些卖酒的叫酒铺，卖面的叫面铺，卖饺子的叫饺子铺，卖红著的叫红著铺，卖油粑的叫油粑铺，反正都叫铺，没有叫店的。就是有几家旅店，也没有叫旅店，而叫打住铺歇脚铺。这可能就是山里的特色了，其他的地方好像叫得没这么纯朴。正是这种特色，倒吸引了很多山外人不免跋山涉水走几百里路到这里来，带些平凡东西如布啊丝啊线啊洋钮扣啊进来，买些特产东西如云菇啊崖笋啊兔皮啊中药材啊出去，因而马甸子镇里的生意倒不乏热闹。

    走了近两个时辰就到了马甸子。马甸子镇里果然景气，快到中午了还人来人往，街道上卖干货卖水货卖蔑货卖什货的人还熙熙攘攘。全中大叔下了马，牵着马在街上走。街上也有牵马的，那马是山民们到这里来买东西卖东西驮东西的。山里的马不仅坐人，而且善驮东西，就像马帮的马一样，驮两大包东西外加坐人不费力。王铁匠已经有些时间没到这里来了，很有新鲜感，不停地南瞄瞄北望望欣赏两边的街铺有什么变化。好吃的烧饼香气满街飘，烧酒的味道也夹杂空中。王铁匠有些口渴了，真想喝一壶了。怎奈全中大叔不开口，他不会提这个要求，只跟着全中大叔走街串巷。不一会儿，全中大叔走近一家叫“山里红”的歇脚铺。铺里有很多客人。铺掌柜见全中大叔和王铁匠来了，立即迎了出来，热情地招呼：“远方来的客人，哪阵风把你们吹来了？”全中大叔说：“是东北风把我吹来了！”掌柜的立即唤伙计：“快牵马去后院喂青草。”全中大叔说：“大勇你也去，给马儿多加点精料。”王铁匠就随伙计牵马去后院了。

    铺掌柜把全中大叔引进屋，立即就请上了楼。全中大叔问：“工人们可好？”铺掌柜说：“好着呢，就是手痒痒的想打枪！”全中大叔说：“枪有的打的了，日本人已经来了，我们要对日本人开枪了。”铺掌柜问：“什么时侯，我把他们都召集拢来。”全中大叔说：“暂时还隐蔽几天，别暴露，听我的召唤！”铺掌柜说：“那武器弹药呢？”全中大叔说：“都集中到狮子洞里，并抓紧买枪买弹药，一旦开战，这个东西多多益善！”铺掌柜说：“是！”全中大叔说：“你再给我准备三十个人三十匹马，我有用。”铺掌柜说：“是。”全中大叔说：“马要能驮货的，人要打枪准的。”铺掌柜说：“是。”全中大叔想了一想说：“干脆叫林狮子带队吧，明晚十时到八龙山会合。”铺掌柜问：“要不要带家伙？”全中大叔说：“带短家伙吧，长家伙那里有。”铺掌柜说：“是。”

    全中大叔接着说：“日本人来了，日本特务可能会四处乱窜，汉jian也会纷纷出笼，马甸子镇保不准也有特务和汉jian，你这里要时刻严防，还要注意整个山里的动向和收集鬼子的情报。”铺掌柜说：“是，情报员早就布置出去了，一有动向他们就会汇报的。”全中大叔说：“你这里是顶层情报站特别重要，不要都在这里接头，要时刻换地方。”铺掌柜说：“还是团长想得周到。”全中大叔说：“别叫我团长，我现在是你的远方客人。”铺掌柜说：“有多年没叫了，这次你带我们打鬼子了，就该叫你团长了。”全中大叔说：“你等着吧，有你叫的一天。”铺掌柜说：“团长，别到时还叫我当铺掌柜。”全中大叔拍拍他的肩膀，说：“卜真强连长，当掌柜有什么不好，有吃的有喝的，还可结交天下宾客，比当团长还风光呢！”卜真强笑了，说：“团长真会开玩笑，我还是想当连长带兵打仗。”全中大叔说：“好吧，那你先找好一个铺掌柜吧。”

    正说着，王铁匠和铺伙计回来了。全中大叔说：“他们回来了，我就该走了。”说着就要下楼。卜真强说：“你老远来又难得来，我要陪你喝两杯。”全中大叔说：“不了，去街上买两个烧饼路上吃就行了。”卜真强说：“你这个大老板别太抠了，你不吃饭你的侄儿还不吃饭吗？”全中大叔见他说得有理，是该奖励奖励王大勇了，就说：“那要快！”卜真强就向楼下叫：“给远方的客人端饭菜，外加两壶好烧酒，要快！”楼下的伙计答应一声，立即就端上酒菜来。这些伙计原都是全中大叔手下的兵，都认得全中大叔，只是现在工作需要不便相认而已。王铁匠手里则提着两坛酒。全中大叔对卜真强说：“看来你是早有准备了。”卜真强说：“开铺子的，酒菜要时刻准备着。”全中大叔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卜真强说：“客气傻啊，过门是客，何况你是远方来的贵客呢！”一面又问王铁匠：“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其实他早认得王铁匠，这样问是因为楼梯下有客人要上楼来了。

    但是那个客人没有上楼来，被伙计阻住了。只听见伙计在楼下大声说：“这位客人，楼上已有了客人，这边请！”全中大叔说：“看来你这个铺掌柜已经炉火纯青了，我要拜你为师了。”卜真强一听，自己笑了起来，并说：“一般一般，还没有带徒的水平。”全中大叔说：“别谦虚了，我也敬你一杯，祝你生意顺利兴隆。”卜掌柜说：“担戴不起，彼此彼此，还是我敬团长吧。”一碗酒喝了下去。重又倒了一碗酒，来敬王铁匠，说：“贤侄儿啊，眼下日本人来了，团长的安全就更重要了，你要多多费心了，我敬你一碗！”说罢端起碗来和王铁匠碰了一碗。王铁匠只端碗，不喝酒，没有全中大叔的准允，他是从不喝酒的。卜真强说：“小侄儿真有定力！”

    这时楼下伙计喊：“有客人来了！”卜掌柜说：“你们慢用，我下去招待了。”说罢就下楼去了。只听卜掌柜在楼下说：“贵客贵客，是哪里人啊，打哪儿来的啊，我好叫人准备适合你口味的饭菜？”全中大叔听了想，这个卜真强已经是个好情报站长了。王铁匠还在吃饭，全中大叔叫他快快吃饱，多吃点rou，吃饱了好赶路。王铁匠就把剩下的牛rou吃完了，一抹嘴巴说：“过瘾，把这几天的油水都补回来了。”全中大叔也心痛他，说：“还吃个獐蹄子吧，别给卜掌柜省。”王铁匠说：“不吃了，我把它包回去给师傅吃。”全中大叔说：“包吧，师傅当父，孝敬师傅是好品德。”

    王铁匠立即就用帕子把剩下的两个獐蹄子包了起来，说：“还不知道师傅怎么样了？”全中大叔说：“也不知道镇里怎么样了，听说日本人到处抓人修碉堡，不去的逃跑的都枪杀了。”王铁匠说：“可不是吗，我听瓜大爷就是这么说的。”全中大叔说：“那你回去看看，叫你师傅暗暗告诉镇民们，别违抗日本人的命令，别作无谓的死亡。”王铁匠说：“我已叫瓜大爷给我探信去了，晚上先听听瓜大爷说情况，然后再摸回镇里去。”全中大叔说：“那我们赶快走，好赶时间回去看你师傅，明晚还得去大云山呢。”王铁匠知道是去云山取枪，也不多问，拿起獐蹄子就下了楼。全中大叔也下楼来了，跟卜掌柜说声：“我的生意别误了！”卜掌柜大声说：“客官你放心，误不了！”全中大叔说声：“你办事，我放心！”也不再多话，就走出了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