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智勇大逃亡

    村里的日本兵听到枪声急速地朝这边涌。赵启明已经能清楚地听到嗵嗵的脚步声，还有叽哩哇啦的乱叫声。向他开枪的那个日本兵最先赶到了，他在路上用中文喊：“出来吧，你跑不掉了！”赵启明仇恨千尺，怒火万丈。他撸了一把玉米遮住张小菊的尸体，说声：“小菊，我去为你报仇了！”就向路边走去。那个鬼子还在路上喊：“出来吧，我已经看见你了，看见你了！”这个鬼子的中文还很标准。赵启明直着身子朝前走，把玉米都弄出了很大的声响。离那个日本兵越来越近了。那个日本兵确实是看见赵启明了。赵启明也说：“猪日的，我也看见你了，你现在就要死了！”那个日本兵说：“你出来，我一枪崩了你！”赵启明说：“我就要出来了，看谁嘣崩了谁？”那个日本兵觉得这个中国人好笑，手中无枪还想嘣了他。赵启明觉得这个日本兵很傻，死到临头还想嘣崩了他。转眼两人就短兵相接了。那个日本人端着枪来射赵启明，但他还来不及扣扳机，一把尖刀已飞进了他的胸膛。他丢下枪捂住胸口。赵启明早到，拉住刀柄一脚将他踢进了深水河。

    这时村里的日本兵赶到了，赵启明拔腿就向前面跑。他要把日本人引远去，以防他们践踏张小菊的尸体。日本兵见赵启明跑了，就向前直追，边追边开枪。赵启明是左躲右闪，子弹总在耳边飞鸣。好才那路不宽，追他的鬼子是成列不成排，打枪的也只有一个日本兵，他才能侥幸没有被打中。跑了好一阵，赵启明见离张小菊尸体的地方远了，也怕在路上总会被子弹打中，就一头钻进了一块玉米地。

    日本兵很快就追过来了，把那块玉米地围得水泄不通。赵启明在玉米地里走不快，就蹲在玉米地的中央。此时有一点空闲的时间，他可以想想怎样逃？但他一时也想不出有什么逃的办法，在这密密麻麻的包围圈中，谁有本事逃出去呢？除非是从天上飞。但日本兵手中有的是枪，密密麻麻的子弹连飞鸟都打得下，何况是人乎？赵启明想，这次我可能死定了，那就再杀几个日本兵吧，也好为死去的妻子和儿子报仇。张小菊要他好好活着他没有做到，那就多带几个日本鬼子的死魂去告慰她吧。赵启明这样想也就下了必死的决心，要多拼几个日本兵来够本。

    日本兵很快就缩小了包围圈。四面玉米的响声赵启明都听见了。有一个日本兵在和另一个日本兵交谈：“小心点，小心点，这个中国人有武功，杀死了我们十多个同伴了。”另一个日本兵说：“太可恨，杀了他还要将他碎尸万段。”赵启明听了这碎尸万段倒有点害怕。他此时不怕死了但怕碎尸万段。人死了没落个全尸那怎么去见张小菊啊？那是肯定见不到张小菊的，也见不得他的两个儿子的，那就是个孤魂野鬼无家无亲那太可怕太可悲了。赵启明想，我死不要紧，我至少要落个全尸，少杀二个鬼子也要落个全尸。

    怎样落个全尸呢？赵启明是河边的人常在河里洗澡游泳打鱼，他立即就想到了跳到河里就是被日本兵打死了那日本兵也不会去费那周折来捞他的尸体上河来碎尸万段，那他就可落得个全尸了。赵启明这样想就悄悄地猫猫着朝河边移动。河边的路上站满了日本兵，他们没有钻进玉米地里来。大概是认为敌人不会朝这边来，因为这边是条死路。日本兵就像人墙似的站着端着枪对着玉米地。赵启明慢慢地摸到玉米地边上。从玉米的缝隙中看到日本兵的这阵势，他感到，他的机会有了。他只要再摸近地边一点，突然挺力前冲，就可从两个日本兵的缝隙中穿飞过去落到几数丈高几数丈深的河里。如果运气好，他还可以附带拉上两个日本兵陪葬呢！

    赵启明这样想着就这样做。他又摸近了路边一步。日本兵虽然眼瞪着玉米地，但却没有发现有人要出来。当然不是日本兵眼瞎，而是因为玉米密缝隙小，从地里面透过小缝隙看外面看得很清楚，而从外面去看小缝隙里面的东西那当然就看不清楚了，更何况赵启明是偷偷摸摸谨小慎微的呢。再说，日本兵也没有料到有人会从这里来，所以一个个只当站岗放哨一样放松了警惕。赵启明又摸近了。更近了。可以行动了。赵启明突然全身运力一跃而出玉米地，就像猛虎下山林，更像飞箭穿云层，还像迅雷劈枯枝。赵启明一梭就从两个日本兵缝隙中穿过去了，临过还拉了一个日本兵，双双跌入岸高水深的河中去了。

    日本兵等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纷纷向河里开枪，密密的子弹像炒豆，把鱼儿都打死了。有一个人也被打死了，尸体浮了上来，鲜血红了上来。但那个人不是赵启明，而是被赵启明拉下河去的那个日本兵。赵启明在空中就放开了那个日本兵，一跌下河立即沉向河底。他这时有了个闪念头，他不要全尸了，他要活着！有了这个念头他就要求生了，一沉到水里就向水下钻，顺着流水拼力向下游游。那河水不急，但还是有点速度，助他游得很快。很快他就游了几十丈远，实在憋不住了，才不得不浮上来吸口气。

    日本兵先前见到水中的鲜血还以为是打死了赵启明，这下见到水中冒出了一颗头才认定赵启明没有死，忙端着枪向赵启明射击。一阵枪响之后，日本兵见水中没有血，就都在岸上等着赵启明再从水里浮出来，好用子弹结果他。但日本兵不知道他从哪里冒出头来，事先没有目标临时开枪打不准。当岸上的日本兵发现赵启明的头移动枪杆向他开枪时，赵启明的头早又消失了。赵启明在水中听到了枪响，就知道日本兵还在岸上等着射杀他，就在水里慢慢地用气。直到一口气用尽了才又浮出头来吸气。一吸了点气就立即下潜，要不日本兵就会要了他的命。他不能向上游游，那有水流的阻力游得慢。他只能向下游游，那有水的推力游得快。但他游得再快也快不过岸上日本兵的双脚，以至于他游了快有两里地了，一露出头还受到日本兵的枪击。看来他只有游到晚上了才可能让日本兵看不到他的头。但现在还是早上他能坚持到晚上吗？他想他绝对是没有力气坚持到晚上的。何况到后来力气耗尽了换气就慢了，日本兵的子弹就不会吃素了。他想到了自己还是万分地危险。

    赵启明是智力超群的人。他一想到危险就想到化解危险。唯一的办法他也想到了，那就是先游向河的对岸，再找机会上岸。好才这一带河的岸况他都很熟悉，哪儿有山哪儿有峭壁哪儿有怪石林立他都知道。在下游有两里多远的地方，河对岸就有一个怪石群，游到那怪石群中躲在一块怪石后面，日本兵要打也打不着了。但两里多水路还是难游的，要换多少次气才能游到他也不知道。他这时也不想知道了，只能豁出命去游了。他在水底游几十丈换一次气，换一次气再游几十丈。如此者再三。后来日本兵发现他换气的规律了，就把枪口等在他换气的前头来打他，差一点就把他打中了，子弹从手臂边滑了过去。赵启明再也不敢有规律换气了，他有时憋一口长气多游几丈，有时则换口气后只游了两丈又出来换气，弄得日本兵就弄不清他换气的规律了，这样他倒安全些。

    日本兵也极有耐心，没有人下到水里来抓他，只在岸上练枪法。日本兵的枪法都不错，但他们就是打不着赵启明。赵启明想，可能是张小菊在保佑自己，自己要对得起她的保护啊，一定要把命活下来。这样游水实在是太累了，赵启明都快要支持不住了。他甚至于想到，浮上去算了，吸几口好空气，死了算了。但是张小菊死前的嘱托激活着他，他不能死，他还有报仇的使命呢。赵启明就这样地坚持下来了，终于游到了河对岸，游到了那个和命一样珍贵的怪石群。他在水中睁开眼睛，水很清很蓝，现着怪石的倒影。他兴奋有了，这下自己要得救了。都说这怪石有百害而无一利，今天这怪石却是有一万利而无一害了。赵启明选中一颗高大的怪石，在它的那边慢慢地伸出头来。真是水上千般好，水下万种忧。赵启明深深地吸了无数口空气，感觉是神仙了。空气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平时也没有什么重要性，在今日哪就这么重要了，和命一样地重要了。

    日本兵好久没见赵启明浮出水来换气了，一个个都很狐疑。有人说：“打死了。”有人说：“淹死了。”有人说：“憋死了。”有人说：“累死了。”赵启明听了惬意了。他心中说：“我打不死，我淹不死，我憋不死，我累不死，你们才该死，你们等着我回来砍你们的头吧！”赵启明沐浴在这清洁尉蓝的流水中，呼吸着这河床清新香甜的好空气，手摸着这如笋如柱的救命石头，消化着刚才的疲劳和危急，渐渐地体力就慢慢恢复了。赵启明想，我得想办法上岸啊，总不能长久泡在这怪石滩中啊，假如日本兵弄一条船来，那自己又要死定了。何况我还得回家啊，小儿子清清是不是真死了也要弄得清楚啊，张小菊的尸体也不能放在玉米地里啊，更重要我还要报仇啊！

    赵启明就向四处观察，以便确定上岸的路线。日本兵还在对面，时时会向自己开枪，他必须把安全路线选择好。逃到这儿了不容易，遭了枪子了会死不瞑目。那怪石林倒是很密，要挪到岸边去不难。关键是上岸的那一段，虽然有些乱石，但有很多地方屁股会露在外面挨枪子。赵启明望望那一段上岸的路，要一步一步地计较安全的系数，从哪一步到哪一步，有多少坑凹有多少掩体有多少峭石可以利用，凭着自己的轻功和腾挪速度，在暴露的那一刹那能否躲过鬼子的子弹。赵启明慢慢地挪到那准备上岸的地方，又仔细认真地在心里演练了一番。当他完全把路线和自己的实力结合好后，他就准备上岸了。

    赵启明首先是隐蔽着上岸的。最底下的十几步有怪石隐藏，日本兵看不到。赵启明上过了怪石段就到了峭石段了。怪石和峭石间有七八步是裸露区，这是个最危险的区域，毫无遮挡连一根草都没有。好才日本兵还没有发现自己，他要越过这个裸露地段还是容易。赵启明来到裸露区的最下方，蓄了一会儿劲，然后纵身就向上攀登，只两三秒就攀过了这个裸露区，迅速躲到一颗峭石的后面。他刚进那颗峭石后面，日本兵就发现他了，枪弹紧跟着就来了。啪啪的子弹把峭石打得啪啪响，碗大的石粒不时从岸上掉到水里。

    赵启明对着对岸说：“猪日的，你打吧，耗费子弹去吧，我屁股硬着呢，不怕你打！”赵启明接着就进行下一步，攀上峭石林。这峭石林有一段长距离，寸草不生石上无遮拦。但石峭有大有小时高时低，只要选中不被对岸看得见的路线那还是相当安全的。赵启明现在是生命第一，他步步都会计算，步步都不会暴露。转弯抹角，藏遮躲露，钻缝进洞，赵启明慢慢地就上了这一段区域，算是上了河岸了。

    接下来就是最危险的一段路了。河岸上有一条大路，平的，路有十多步宽，可以走马。路上面是山了，山上长着树。赵启明要越过这条路，跳上路上面的山林，躲进树林子里才算安全。日本兵已经发现他在这儿了，也肯定他会横过这条路上山，枪口只怕是全对准了这个路面。赵启明仔细观察着路边，一点遮拦也没有，他想要越过这个路面，实在是太危险，他不敢去冒这个险了。再者越过了路，上山还有好多步，在那里也是靶子任人射杀没遮护。他向路的远处看去，远处倒有一个好去处，有一个小山沟在路的里边，低于路面有一人多高。他想如果那个山泡在这里多好，他一跃过路面就可跳下小山沟，日本兵就射不着他了。可惜那个山沟沟离得太远，不能为他所用了。他望望自己这儿到那小山沟的路外面，有没有自己潜过去的可能。回答让他绝望了，这一段路外边的峭石实在翘，人不可能通过去。

    赵启明想，那就只有等了，等到天黑了日本兵看不见了再过路，为了生命存在也只有这么办了。报仇就晚点吧，张小菊也请你原谅了，只有等到明天才能来看你了，小儿子的生死也不要考虑了，老子死了儿子在世也就是看不到了。赵启明伏在峭石里藏着，也好养养气力。他转过身从石缝里向对岸望去，看日本兵有退的迹象没有。这一看就傻眼了，河中来了一条船，船上都是日本兵。

    对岸的日本兵也看见了船，看到了他们的船来了，就纷纷嚷嚷指点着船上的日本兵在哪儿停岸。船一会儿就开来了怪石堆的地方。赵启明这一惊可惊心动魄了，再不逃就再没有机会了。他向下望望河边的那条船，日本兵已经在上岸了。赵启明来不得半点犹豫了，他必须立即冒险。冒一个险还有一个险希望，不冒险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他来不得多想了，他必须冒这么险，横竖都是死，不如死在险路上。

    赵启明一跃身就蹿上了大路向前跑。他没有横过路面向山上攀，他是向那山沟沟的地方跑。他这一步又对了。日本兵的子弹从对岸打来了，他们大都瞄着穿越路面的地方。谁知赵启明住右跑呢。日本兵要移动枪口来打逃跑中的赵启明，子弹紧紧地追着他的脚后跟。赵启明上气不接下气，但两脚没有半点松懈如箭如闪电。不一会儿，赵启明就到了山沟沟边，也不辨沟深沟浅有蛇有毒就跳了下去。他成功了，他脱险了！日本兵的子弹在路上如爆豆，路上的泥土沙石都打进沟里来了。

    赵启明在沟里一丝也不敢怠慢，忙寻找上山的路。日本兵正在大喊大叫地上岸，催命的子弹即刻就会来到。还好，沟里有可以上山的地方，赵启明顾不得荆棘丛生，顾不得藤蔓缠身，顾不得石穿脚趾，一味地就翻山越岭，逃了。

    赵启明逃到舅舅曹天功的武馆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