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设伏碗口山

    林狮子按照王团长的作战部署，连夜带着三营一连的全体官兵赶到流沙河，在流沙河桥东头的一碗甸里埋上了炸药布下了天罗地网，在碗口山上则构筑了应战工事设下了铜墙铁壁的伏击圈。

    流沙河就是一条流沙河，河水不深但流沙很深，水小时，水流沙不流，水大时，水流沙也流，水卷黄沙滔滔去，泥牛入沙无消息。但流沙河有一段却没有沙，那就是流沙桥这一段。这一段两面是山，山上是石，石上是苔，没有沙。河岸也是石岸，从水底到岸壁到岸上，全是石，没有沙。河床里也是光溜溜的石床，一马平川，也没有沙。为何没有沙，那就是大自然的造化了。流沙河流到这儿水流急，又转了个急弧弯，可能是大水把沙冲走了，也可能是此地河床太光滑，流沙无落脚之地就不得不随流水而去了。此地无沙有石就好建桥，不知在什么年代什么人发什么善心，就在此建成了一座石拱桥叫流沙桥，从东到西有五拱，正好跨过流沙河，连接两岸的交通。

    所谓连接两岸的交通，应当说明白点是连接大岭山和十二里镇的交通。因为从流沙桥向西走过去就是大岭山了，从流沙桥向东走过来就是到十二里镇去了。这里的地形也生得古怪，从桥东走过去到大岭山那面，沿河是一条笔直的山脉，人一过桥就直接进入沿河山的一马谷。一马谷顾名思义就是只能过一匹马的山谷，它是一条流水冲成的山谷，两边全是陡峭的山壁，一点儿缝隙也没有。

    桥东则不同了，桥头有一个碗口形的开阔地，由于像碗，取名叫一碗甸。甸子里平平坦坦地像遛马场，里面长着小草和小花。甸的边沿却是山，叫碗口山，山上是土石相间，长着大树和小树，披着红叶和绿叶。碗口山山坳中有一条路直入一碗甸通到流沙桥。碗口山的山坳低于两边的山脊，坳下的坡度也较平缓，有人就在这坡度上修了青石码头，供行人上坳下坳通过。

    这样的地形在平时只是一个平常的地形，但在战时就可以用来打伏击了，并且是个打伏击的上好战场。所以王团长就叫林狮子在这儿伏击小岛向矢和他的日本兵。所以林狮子就遵照王团长的安排在这儿的碗甸里埋上了炸弹，在碗口上布下了伏兵，在碗坳上布下了机枪。王团长的计划是要小岛向矢死在这儿，林狮子的布置也是要让小岛向矢死在这儿。林狮子和战士们把歼灭小岛向矢的准备工作全都做足做够了，他们就在山上的树林子里等待小岛向矢的到来。

    小岛向矢很长时间都没有来。小岛向矢在响鼓岭呢，那儿距这儿有五十多里路，小岛向矢不可能马上来。林狮子和战士们在清晨就把炸弹埋好了，就把机枪架好了，就把手榴弹放在身边，就把子弹推进了枪膛，大家在眼巴巴地等着小岛向矢的到来。

    早上的太阳大又美，照到流沙河的水面上分外清丽。水面上有一点点薄雾，飘飘渺渺地随风漫去。小鲤鱼也出来晒太阳了，时不时的跃出水面，金黄色的下巴分外好看。有好几对鸳鸯和水鸭凫在水面上游玩，时不时地穿过桥洞，悠然自得地在享受流沙河早晨的清凉。桥上也飞来了七八只白色的鹭鸟，它们并不是来捕食，而是到这桥上来和同伴们道早安点头哈腰。喜鹊也飞过来了，在桥东头一碗甸的草地里尽情地玩耍，唱着歌跳着舞四处奔跑嬉闹。

    第一排第一班班长林看林突然惊讶起来：“不好，喜鹊踩着我的地雷了！”众战士立即瞪大眼睛往雷区看，正有好几只喜鹊在那里追逐往返。战士林报喜也惊呼：“不好，要踩着我的地雷了！”一会儿，又有林收果和林萌芽说：“不好，要踩着我的地雷了！”战士们都紧张极了，生怕喜鹊把他们埋的地雷踩响了。这些地雷可是用来炸日本鬼子的，而不是用来炸喜鹊的。为了尽快地消灭日本鬼子，林狮子早先叫一排埋地雷，叫二排埋炸弹，这桥头的三亩三分地已是左三层右三层地是个火药库了。还好，喜鹊并没有把地雷踩响。但喜鹊还在嬉闹啊，保不准就会把地雷踩响，一个地雷响，保不准就会惊动旁边的地雷也响起来，连炸弹也保不准连带响起来呢。埋了地雷埋了炸弹的战士们都担心起来。

    但战士们的担心马上就解除了。一只老鹰从他们身边叫起来：“哇，哇，哇！”战士们都往身边看，哪儿有什么老鹰啊，全是战士你和我啊。但老鹰的叫声还在叫，“哇，哇，哇！”喜鹊们先是惊呆了，接着就振翅飞走了，有两只翅膀慢的还没有走，又有几声老鹰叫传过来，它们也吓得扑翅腾。

    众战士都感谢这只老鹰帮了大忙，眼睛往天上看，天上空荡荡的也没有老鹰，大家于是就迟疑。突然，战士何向发发现了奇迹，他抓住战士李小鹰的后背说：“原来是你这只老鹰啊！”战士们都向李小鹰看过来，李小鹰正蹲在地上弯躬驼背地做老鹰叫呢。他双手掌成圆形捂着嘴巴，正在鼓腮帮振鼻子学老鹰叫呢。

    班长林看林走过来打了他一掌，说：“李小鹰，别叫了，喜鹊都被你吓跑了。”李小鹰抬起头来看了一碗甸一眼，确见喜鹊没有了，说：“我还以为我这只小鹰没功力，吓不走那些老喜鹊呢！”林看林说：“有功力有功力，这要给你记一大功呢，否则我的地雷就完了。”李小鹰说：“记功就不敢当了，只要连长别批评我出了声就行了。”

    恰好连长林金洞到一排来检查战备了，排长林豹子也陪着来了。林金洞说：“李小鹰，我不批评你，该叫的时侯就叫，该不叫的时侯就不叫，不该叫的时侯你叫，那不光要批评你，还要处分你呢。”战士何向发问，连长：“什么时侯才是不该叫的时侯啊？”林连长说：“鬼子来的时侯。”何向发问：“连长，鬼子来了连鸟都不能叫了？”排长林豹子抢着回答：“不光鸟不能叫，连虫子也不能叫，你一叫，鬼子不就发现我们了吗，鬼子的耳朵比喜鹊还精呢，鬼子的鼻子比猎狗还灵呢。”战士们都佩服排长说得对，打伏击靠的是伏击隐蔽，连咳嗽那也是不允许的。

    林金洞说：“大家要打起精神来，虽然辛苦一天一夜了，但现在绝不能松解，更不能打瞌睡，小岛向矢的日本兵随时都可能来。”何向发问：“连长，随时是何时啊？”何向发是个喜欢发问的人，在平时，他就喜欢问连长一些古怪的问题。林金洞说：“随时就是任何时侯，就是今天一整天。”向发问吐了一下舌头，自言自语说：“我还以为是今天早晨呢，鬼子怎么不近人情啊，我们在这里等他，他却慢腾腾地不来，害得我何时才能打瞌睡啊？”

    林金洞听到了何向发的话，说：“先忍耐忍耐一下，等打完了这一仗，我们回马甸子睡它三天三夜。”何向发说：“那谢谢连长了，连长这一说我就放心了，我再等三天三夜也不会打瞌睡了！”林看林说：“不用等三天三夜了，只半天鬼子就要来了。”何向发问：“你怎么知道？”林看林说：“我听林排长说了，第一营的段营长已经去赶鬼子了，他们要在今天上午把鬼子赶进我们的伏击圈。”

    这一说让何向发可来劲了，他立即问连长：“连长，这是真的吗？”林连长说：“这是真的，段营长就是去赶鬼子了，在今天上午就会把鬼子赶进我们的伏击圈，要不我们在这里埋地雷埋炸弹干啥，吃饱了撑的啊？”何向发这时才知道原来有这么回事，他等鬼子的信心就更足了。林连长叫大家要时刻作好战斗准备。说完就到别第二排去了。

    小岛向矢在响鼓岭吃了败将，又听段民生说他在十二里镇的守兵大都被游击队消灭了，只剩下三叉河的碉堡还没有被攻克，就心急火急地要赶回十二里镇来救援。他生怕游击队死缠赖打拖住他不放，使他一时间回不了十二里镇，就叫水溜南率领一个小队的日本兵在后边打阻击，自己则带着合元竹寿的中队和松木海刚的中队残兵飞速地向回跑。水溜南的中队也只有一个小队的士兵了，在后边伏了近二十分钟，也没有看见一个游击队员追上来，就以为游击队都去捡战利品了，不会再追上来了，就撤兵向小岛向矢赶来。这些日本兵都没有多少重武器了，全都丢在响鼓岭了，所以是轻装赶路，速度还挺快，不一小时就赶上了小岛向矢。

    小岛向矢问水溜南：“没有遇到追兵吗？”水溜南说：“那些可怜的游击队没有好武器，都到响鼓谷捡武器去了，没有时间追上来。”小岛向矢说：“不追上来更好，我们也好轻身赶回十二里镇救碉堡，那才是我们的命根子，可千万不能落在游击队的手里。”水溜南说：“敌人的话你也信，我看是游击队打不过我们，说谎话骗我们回去呢。”小岛向矢说：“中国有句俗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游击队下次还可以消灭，碉堡没了就不好向驴田大佐交待了。”水溜南说：“那就赶快回吧，士兵们在山里也快吃不消了。”小岛向矢说：“那你队就紧紧地跟在我的后头，快快的回十二里镇。”于是，水溜南就和合元竹寿合兵一处，快如骑马地向十二里镇进发。

    段民生的马队就跟在小岛向矢的后边，相距保持在四五里之遥。段民生为了让小岛向矢回得毫无怀疑，就叫战士们隐蔽着保持距离慢行，只派一二骑前去跟踪侦察，只要小岛向矢不走错过流沙桥的路，就不要惊动小岛向矢。反正小岛向矢向前走，他就是死路一条了，让他心轻神爽地多活一二个小时，也是一种美德，再说于自己也没有什么损害。小岛向矢也确实是快要死的人了，他的日本兵应当也是一群行尸走rou了。段民生知道，林狮子已经在流沙河东桥头一碗甸布下了天罗地网的伏击圈，只要自己的队伍在桥西方封锁住桥面，小岛向矢和他的日本兵就会一个不剩地去见日本阎王。段民生把封锁桥面的任务都分派好了，由一排长段青龙带六个机枪手尾随小岛向矢封锁桥头，二排长祝胜宇带六个机枪手在一马谷的左山上封锁桥面，三排长花火剑带六个机枪手在一马谷的右山上封锁桥面，三股水力从三个方向成扇形封锁那一丈多宽的桥面，就是只蚂蚁也休想冲得回来。这样，小岛向矢就只有死在林狮子的手里了。林狮子可不是好惹的，他是个地雷大王是个炸弹专家，他的地雷和炸弹就足够把鬼子全部送上西天，只怕根本就用不上子弹来杀敌了。

    小岛向矢当然想不到这前面的凶险，后面的狠毒。他此刻唯一想到的是如何快速地赶回十二里镇去救三叉河的碉堡。他叫合元竹寿的中队在前边开路，松木海刚的中队紧跟其后，他和通讯队、卫兵队、炮队鱼贯而前，水溜南的中队人数已经不多了紧跟在他的后面，还有彭鸡鸣带来的保安队二十多人已经死了好几个还有十多人就跟在水溜南的后面。

    小岛向矢已经顾不了这些保安队员了，他知道这些人都是废物根本没有战斗力就让他们断后好了，也好挡一挡万一游击队从后面追来的子弹。这一条路小岛向矢和合元竹寿已经很熟悉了，他们逢山过山逢水涉水直向大岭山的出口一马谷涌去。他们知道那里有一座桥叫流沙桥，过了桥就是十二里镇的地面了，到三叉河也就只有不到二十里路了，翻几个山坳过几个山谷就到了。

    小岛向矢的日本兵脚步还真是快，四十里的山路不到三个钟头就到了。还不到中午十二点，小岛向矢和鬼子兵就到了流沙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