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众亲围攻
咚! 襄王手中的金樽不稳不慎掉在了地上,碧绿琼浆玉液泼溅满地,这位见惯了美貌佳人的殿下在看清秦凌玥的真容时,不禁瞳孔皱缩,身形一歪,向后堪堪退了一步,他身侧的大皇子及时扶住了他醉酒站不稳的身形。 铛! 酒杯砸地的声响接踵而来,先前曾流连猜想勾勒美人容貌的世家公子,不禁扶桌呕吐,不知自己呕的是酒水还是胆汁…… 名媛贵妇不约而同垂首遮眼,仿似看见了世间最刺痛瞳孔的尖锐之物,纷纷避而不及…… “……四小姐的容貌当真是……” 轩辕宸羊脂白玉的面颊泛着潮红,他以拳抵唇,微咳两声,好看的眉峰拧了拧,似是在思量措辞。 秦凌玥闻声寻来,一双氤氲如笼仙雾的眸子,静谧的望向他,唇角含了丝丝笑,她端坐在那里耳边不闻众人有些聒噪的议论之声,只是一瞬不瞬盯着他。 空气里,他微微抬首,一双吊梢的桃花美眸便迎上她朦胧直视又丝毫不知避讳的双瞳。 两人视线相对,轩辕宸便轻易得从她的眼睛里读出了几分审视与考究意味。 她仿佛是在考究着他下一句会说什么? 轩辕宸的容色乍沉,他还从未遇到过有谁敢这般带着考究他的眼神无所畏惧的盯着他…… 乳臭味干的丫头,胆量倒是不小! 倏地,墨玉的瞳闪过浮冰千尺的寒,杀气蒸腾! 他周身弥漫的戾气浑厚无边,攒动的怒意下一瞬便可将凌玥杀的片甲不留,尸骨不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凌玥却是将那道逼视着轩辕宸的视线猛的收回,将他暴涨的杀气弃之如履,视而不见。 听闻这人最是喜怒无常,阴鸷无情,如今一见,便知传闻不虚, 他,很危险。 秦凌玥缓缓起了身,不去理会轩辕宸欲将她撕碎的恨意,她双腿微曲,向满朋宾客施然行礼,柔声道:“凌玥无盐之貌,献丑了。” 一张残破之容,葬送了秦家人半世颜面。 老夫人沈氏的无比震怒,相国大人满脸的震惊,以及大哥秦斌的自惭形愧,皆是抵不过秦凌玥那半边被利刀挫开的无数狰狞疤痕! 那猩红色犹如翻开血rou的伤疤横纵交叠在她蜡黄蜡黄的半边脸,恶心的犹如一条条蠕虫叮咬在她的骨血! 消退不去红色蠕虫交织出一个大大的‘奴’字! 那字,一横一撇入rou三分,曾是凌玥梦里挥之不去的恐惧。 而如今,被大夫人曾经亲手毁去的容颜,正随着她这般无所畏惧无所惶恐的姿态出现在秦府寿宴上,向秦家每一个人昭示着她秦凌玥所受的疾苦。 深夜,寿安堂。 “贱婢生下的孽种,还不给我跪下!” 相国大人一声厉斥,门外候命的粗使婆子顷刻冲进来,抬脚狠狠踹在秦凌玥的腿弯处。 “噗通!” 膝盖骨戳地的声音听起来也就是那么轻描淡写的一声,但秦凌玥的额头上却霎时间布满冷汗,那一脚的力道险些将她骨头踢碎。 腿骨的疼还没来得忍下,她的头发猛的被一把抓起。 她被迫抬脸朝天,狰狞的疤痕毫无遮挡的曝晒在众人的视线里,刺的秦家人为之痛恨不已。 眸光扫过秦渊,见他双眼含怒直勾勾的瞪着自己,那盯着她的眼神像是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秦凌玥心中不禁冷笑,骂她是孽种,那他又算是什么东西? 混账?流氓?衣冠禽兽? 她这个爹真是有意思。 主位上,老夫人沈氏手握鸾鸟鸣凤桃木拄杖,一双浑浊而不乏犀利的眼眸同样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她。 “时隔六年,本以为你们能老实本分呆在冷院作对苦命母子,却不想你比你娘更加有本事,竟斗胆跑来搅了老身的一场寿宴,秦凌玥,你从哪里来的这身胆色?” 老夫人语气温软,可每一个皆是掷地有声,那种凛然砸的在场所有人为之一震! “老夫人何须如此动怒,今儿是您寿辰大喜的日子,本该高兴才是,您要是因这丫头片子气坏了身子,这可让满屋子的人今后如何自处?老夫人消消气……” 紧接着开口说话的正是大夫人苏青瓷,秦渊的结发妻子。 苏氏一袭红底绣金丝线裙妆,螓首蛾眉,丰神琉秀,虽年龄已三十有余,但风韵却依旧不减当年,通身上下皆是萦绕着一派当家主母的风范。 这会儿她见老夫人动怒,便是温软的笑着上前将掌心摊在老夫人的后背为她顺气,一举一动皆是慢条斯理令人享受,但是从她口中吐出的话却是无比的恶寒! “这丫头被关在冷院多年,许是将脑袋关出魔怔来也是有的,这疯癫之下做出什么有违常理的举动也在所难免,儿媳这就命人将她拖出去打些板子狠狠教训教训一番,省的以后再跑出来冲撞了人……” 听到最后一句,秦凌玥忽而扫了苏氏一眼,将狰狞的疤痕正对苏氏那一张伪善的脸! 真是好一招杀人不见血! 将她拖出去打板子教训一番?只怕是将她拖出去后在拖进来,她秦凌玥就会变成一具死尸了吧? 相国夫人果真是好手段,她不过是露一次面而已,她就要赶尽杀绝。 怎么?莫不是为六年前那一场毒杀计而心虚了? 秦凌玥盯着苏氏的眸光越发的阴鸷而犀利,致使苏氏冷不防的撞见她这般冰冷的眼神,心脏猛的紧了一寸,呼吸凝滞。 这一瞬,苏氏望着她那双充满浓烈敌视的眼神,平生第一次觉得不安。 是的,不安! 这些年来她双手一次次饱饮鲜血,无数冤魂命丧她手,她的心都从来不会感觉到不安,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与秦凌玥眸光相对的刹那,她竟是感觉到了nongnong的不安与恐惧…… 她疑惑,不过是年仅十一岁的少女,怎会生出如此可怕的眼神? 待她想要再度去探寻秦凌玥诡异的双眼时,那道令她浑身不适如坐针毡般的眸光却骤然消失不见了,仿佛刚才那一幕不过是她看花了眼。 此时秦凌玥一双眸子不过是迷蒙柔软,看她时像笼罩了一层薄薄的纱,令人心生出一种娇弱而不堪一击的幻觉。 苏氏微微蹙紧了眉…… “凌玥meimei自幼性子胆怯,品性温和,这次出现在宾朋满客的寿宴上定是早就被吓坏了,母亲怎么再能忍心将meimei拖出去受罚?微儿觉得倒不如先派人去冷院将六姨娘请来,暂且让六姨娘安抚一番meimei的心绪?祖母您说呢?” 酸枝木的雕花圈椅中,传来大小姐秦微轻柔暖糯的声音,这声音飘渺温软似弱柳扶风般亲昵,淡淡的声线如同一枝柔韧细柳扫过心尖惹的人心底不禁一阵荡漾,让人忍不住遐想这声音的主人该是哪般国色天香?
诚然,秦府嫡女的容貌不负众望,当真是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的天人之姿。 美人独坐幽光里,肩若削成,腰若束素,眉含远黛,眸藏青山,有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 她静静地抿着唇,就好像抿着春天里刚落下的桃花瓣,凝眸处别有一股风流。 披一件雪白轻裘,轻裘毫毛灿烂光芒璀耀,映着她如羊脂白玉吹弹可破的容颜,瞬间惊艳万里江山。 她的美,无人能及。 致使凌玥看着她这般静谧安然的样子,也有瞬间的失神。 不过失神仅是刹那,因为她知道越是美的事物越是危险,秦微就如同盛放在风中的妖治的玫瑰,花瓣艳丽,芳香馥郁,看似无害,但却会用身上尖锐的刺,将你的五指刺的鲜血直流。 秦微口中说的话皆是动听婉转,不知情者还以为这位长姐是如何心地慈善念及与凌玥的姐妹情谊,殊不知她却在无形中将凌玥打人无底深渊,死都不得翻身! 按照秦微的说辞推断,凌玥自幼性子胆怯,品性温和,见不得生人,本该没有胆量闯入寿宴上献礼,可凌玥却硬是这样做了,这是为什么? 言外之意,还不是在表明凌玥是受人指使? 试问,凌玥身后除了生母六姨娘还会有谁 六姨娘,秦府中人无一痛恨着她一盅毒汤险些害的相国大人丧命,如今秦微却大发‘善心’要将六姨娘请出冷院安抚凌玥,那岂不等于是将六姨娘再度推上风口浪尖? 只怕六姨娘一旦出现,会落得死无全尸吧…… 而她秦凌玥作为六姨娘的女儿,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不受牵连? 到时候,恐怕不论是秦渊还是老夫人都会将旧愁新恨一股脑的砸过来,她秦凌玥不死都不成…… 她这个嫡姐,够毒! “大姐真是菩萨心肠,竟还记挂着四妹受了惊吓,但大姐好像忘记了六姨娘若是没有父亲的命令是绝对不准踏出冷院半步的,此刻休说要让六姨娘出来安抚女儿,只怕是六姨娘脚尖儿刚迈出院子半寸就会被侍卫打断腿,哪里有能耐来这寿安堂?” 秦府二小姐秦琪,偏着头,晶亮的一双漂亮杏眼瞟向秦微,唇角的笑里堆满了讽刺。 她芊芊十指揪着一方冰丝银线帕子,清亮的声音犹如山涧幽泉,沁人心脾的同时又薄凉无情。 同样与凌玥身为庶女,秦琪可以雍容华贵的在此大放阙词,而凌玥却是双膝跪地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声,真真是天壤之别。 可惜,秦琪即便是被捧上天也逃脱不了她庶出的身份,从小到大她处心积虑与秦微作对,一直试图爬上嫡女的位子,然而转眼十多年过去,仍没有摘掉自己生母曾经是秦府洗脚丫鬟的耻辱帽子。 秦琪与秦微斗法,无疑是自取其辱。她核桃大小的脑子哪里能参透秦微方才一箭双雕的诡计? 凌玥跪在地上,天生迷蒙如雾的眸底划过一丝冷凝,扫了两人一眼,随即道:“不烦劳两位jiejie对六姨娘如此上心,姨娘她不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