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彼年彼月彼日彼时彼刻

    远远看到余封鞠躬的胖子几人，顿时也纳闷起来，不明白为什么那货片刻前还像个跳梁小丑，怎么一转眼就变得跟一孙子似的。

    这一方面是因为，其他人都不知道湘西马家和徐慎之间有过那么一段往事。

    另外一方面，他们也并不了解余封其人。

    在湘西马家，余封这一辈分的弟子，总共有三十七个，其中玄学造诣比余封强、经验积累比余封多的人，不下二十个。

    余封绝对算不得其中最优秀的，相反，在风水堪舆方面的水平，他只能算是中等偏下。可为什么，燕京城这么重要的地方，湘西马家偏偏派了余封做话事人？

    正是因为余封这个家伙，不仅察言观色的能力特别强，而且，脸皮特别的厚。别人说不出来的rou麻的话，他能说出来，别人做不出来的决绝的事，他能做得出来。

    比如这次“风水宝地”的事，要是换成马家其他弟子来做，肯定会另外找一块地把许老爷子葬了，可余封偏偏不，他看上了这块地，即便其已经属于别人，这货也要使手段再拿过来。

    风水害人，可不仅仅只是害人那么简单。

    这么做的后果，对于设局的风水师本人也是没什么好处的，可以说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

    但余封就敢做。

    一个人，想要在这现实的社会中不断爬升，想要出人头地，要么，你得有真才实学的本事，要么，你就得有别人所不能、不屑、不敢为的手段。

    余封显然是后者。

    段森自然也能意识到余封是个狠角色，于是对方鞠完躬之后，他问道：“你这就信了？不怕有诈？”

    余封在察言观色方面很有一套，自然看得出来，刚才段森和柳明堂对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是自然流露，并非故意装出来的。

    所以，他此刻已经非常确定，这就是一块杀师地。

    “我当然信了！您要不说这是一块杀师地，我还没打算仔细琢磨，现在回头一想，这件事本来就有点蹊跷的。我承认，那‘朱雀折翼’和‘青龙低头’是我搞出来的，但是吧，这种阴宅格局只对主家有影响，无论如何，柳明居是不会受到波及的。可事实情况是，柳明居惨死……这样一看，我之前还是疏忽大意了。”余封说着，看向了柳明堂，“柳大先生，这事儿，你可不能继续赖我头上！”

    柳明堂也没有料到事情会是如此发展，之前的计划只能全部打翻，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既然这件事情已经说清楚，那么，封先生，你还是另找一块地吧，希望没有耽误到你们之前的计划。”段森道。

    “这个好说，其实在发现这块地之前，我已经看好了另外一处，把许老爷子安葬在那个地方，也是不错的。”

    “那就好。不过，我刚才听那个老农说，你已经给了他三十万的预付款。实不相瞒，马家死去的那个马天东和我还有一些的渊源，所以，我希望这件事你后面处理的时候，不要和对方闹得太僵。算是给我一个面子。”段森道。

    “这个……”余封迟疑了一下，然后才点头道：“好吧，虽然三十万不算小数目，不过，您毕竟救了我一命。这面子，我可只给您！”

    “多谢。”段森一笑。

    余封却是突然再次看向柳明堂，说道：“柳大先生，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以后，做个朋友如何？”

    柳明堂一愣，没想到余封居然会主动和自己套近乎，再一琢磨，自己这算是和湘西马家攀上关系了，一时间居然有点小小兴奋。

    不过，他倒是没在脸上太表现出来，平静点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能多一个朋友，自然是好的。”

    得，这俩人，一个是伪君子，一个是真小人，就这么搭上了。

    当然了，余封之所以要和柳明堂套近乎，自然不是看上了柳家，而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在他看来，段森是同柳明堂一起来的，同柳明堂搭上关系，也就意味着间接同段森搭上了关系，更深一步讲，段森的背后，可是站着徐慎。

    作为湘西马家的徒弟，余封谨记着马白毛的那番话，不敢直接同段森交朋友，但是，他与柳明堂交朋友可没什么忌讳。

    万一以后遇到什么其他人都解不开的风水局，他求到了柳家的门上，柳明堂能不求段森，段森能不求徐慎么？

    退一步讲，即便就是没有遇到什么解不开的风水局，在马家一干同辈子弟中，他余封到目前为止也是唯一的一个能拐弯抹角同徐慎搭上关系的人。

    反正，这事儿只有好没有坏。

    又聊了没几句，余封和柳明堂便单独到一边说话去了，还别说，这俩人越说越投机，虽然年龄差了有二十多岁，不过彼此都有相见恨晚、一倾盖如故的感觉。

    当然了，也可以说是王八看绿豆——对眼了。

    段森一直想找机会和那老妇人多说几句话。

    虽然，心中的好奇已经没有像见到老庞之前那么迫切，不过，他还是很想知道，老妇人的丈夫同自己那位便宜师父，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余封和柳明堂走开之后，段森得到了这么一个机会。

    不过，时间并不长，他和那老妇人也只说了寥寥数语而已。

    然而，就是这寥寥数语，却让段森得到了一个讯息——这对老夫妻结婚近六十年，日子贫苦却相濡以沫，除了这次天人之隔，以前从来也没有分开超过三天。

    这也就意味着，两年前段森遇到的并不是许老爷子。

    似乎之前的一切猜测都成为了泡影。

    不过，段森并非一无所获，因为无意间的一问，他知道了许老爷子的生辰八字。

    己卯年，寅月，己巳日，辰时，一刻。

    粗看起来，这只是一个平凡无奇的时间点，毕竟，这世界上无时不刻都有人在出生。

    但是，这个时间点对于段森来说，却是印象深刻。

    因为，他和老庞曾经专门讨论过这个问题。

    己卯年，是指七十七年前的一九三九年。

    寅月，是那一年的正月，从立春到惊蛰之间。

    己巳日辰时一刻，是一段并不算长的时间。

    就在那一天那一刻的短短几分钟之内，天上发生了一些事——长庚于西起，水昏正百载，辰星有左右，荧惑自西东……

    本来应该百年一遇的奇景，在不到六十年之内，出现了两次。

    一次，是段森出生的时候。

    另外一次，是许老爷子出生的时候，同时，也是上一代麻衣传人出生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