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零章 湘西剿匪（三）

    引起华夏全国震动的原因，并不仅仅是靖县剿匪，事后杀了七十余人的血腥，而是在靖县事后的大审判。在这次审判中，并不是凡是头目就要被杀，而是根据各自的罪行。没有血债的，即便是头目，也要看他在当时的做为，比如在不在现场，是否是他下令欠下的血债之类，下令的自然与血债同罪，可未下令或不在现场的，虽依然有罪，但却罪不至死。所以在审判结束，并不是全部的大小头目都被杀头，倒是不少小喽啰，因为是具体执行人，反而是欠下血债，犯下重罪，而被判死刑杀头。

    这次的大审判，除了被判死刑杀头的人，余者五百余人的俘虏也个个获刑，被发往边疆服苦役。等于说，只要进山为土匪，那就已经犯下了罪恶，那怕只是在匪窝里充当伙夫也是一样。审判中需要考量的，就是接下来的过程中，犯下的罪恶的大小了。再者就是这次剿匪，没有招安！在规定时间内投降的，没有血债的可以免罪，有血债的一样要问罪，差别只是投降的人，就算有血债，也能保住一条命，不至于被砍头。

    此举彻底颠覆了以往那种只惩首恶，余者不问那种法不责众的处理方式。也堵断了过去剿匪中，土匪接受招安，再次为匪，再次招安。每次招安都给予各级官职，而且官越给越大的弊端。拖队上山，不再是这些“豪杰”们谋取政府官职的捷径，也再没有政府招安军师旅团的说法。

    国防军的这一举措，受到了全国绝大多数人的好评。即便是之前指着杨寰宇搞独裁的学者文人和一些政客也不得不赞扬国防军此举开启了依法的治国的新篇章。在军内，则也受到广大湘赣籍军官们的拥护。虽然眼下只是在湘西剿匪，可在他们看来，距离国防军进入湘赣剿匪的时间也不会太长了。没错，湘赣农民军在他们眼里，和湘西的土匪没什么区别，甚至只有更恶劣。而国防军在靖县搞的依法审判，对负有血债的土匪的处决，让他们觉得自己家里的血仇也有了得报的那一天。

    当军内这种情绪反应上来，让杨寰宇郁闷之余，反而引起了他的担忧。底下基层的军官们不知道，可在高层的高级军官们几乎都清楚，杨寰宇对农民军的态度和对土匪的态度是完全不同的。杨寰宇对农民军的态度是要政治解决，那就意味着杨寰宇不但不会对农民军喊打喊杀，还要给农民军的领导人们不低的政治地位，换句话说，就是要给他们官当。

    眼下虽然还不能看出这样做会引发什么后果，可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到时，以类似招安的形式，平息了农民军的割据，没准会在军中引发混乱。杨寰宇由此引申出去，甚至都担心会给农民军的领导人们带去与他本意不符的相反讯号。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过杨寰宇并不后悔在靖县采取的审判行动。

    整个审判唯一让人诟病的，就是姜大柱下令，被判处死刑的犯人，在执行枪决之后，把脑袋割下来，挂在靖县的城头上示众了。七十余颗头颅，被装在木笼里，挂在靖县的城头上，密密麻麻。此举被指责为不人道，可姜大柱需要用这个行动来震慑湘西其它的土匪，与这一行的对应的，是对湘西其它地方土匪的投诚期限，延长了十天。

    姜大柱想用这些人头告诉土匪们，特别是那些身负血债的土匪，放弃顽抗，在规定期限里投降是他们保命的最后一次机会。也是对有去当土匪的想法，还没去当土匪的那些人说，只要为匪，那就已经有罪了，而负了血债，一样是要偿还的。希望以此来瓦解土匪，改变湘西人心里，视为匪为正常的心理。因为在以往的湘西，做土匪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总的来说，姜大柱的这个举动，还是得到了一些效果的，在规定的投诚期限内，一些百十人或者几十人，甚至几个人的土匪团伙，陆陆续续的下山向政府投降。但对那些大土匪来说，依旧没什么效果。相反，这些大土匪们，行动更加小心，戒备的也更加严密。

    这一次，要解决的是古佛山的曾庆元，曾庆元手下匪众有一万一千多人，是湘西南部最大的土匪。古佛山与青靛山同处于雪峰山脉，但古佛山剿匪的难度就比青靛山大多了。古佛山与青靛山的不同之处在于山体的形状，是呈一个巨大的立柱状，颇类似于山东沂蒙地区的崮，但比崮可大多了。古佛山顶部是一个面积近十平方公里的平台，四周却全都是陡峭的悬崖和峭壁。想要上山，只有数条在崖壁上开凿出来的紧贴崖壁的小路，有几处地方，连路都没有，仅是几个能勉强落脚的石窝子。由此可见，上山道路的险峻难行。

    曾庆元的匪窝，更是建在半山的峭壁上，一个叫猴子洞的山洞里。进洞的路只有一条，平时物资和人员出入，大多都是通过洞内设置的一个轱辘，绞动绳索，利用篮筐吊进洞中。洞外的小路，只能是没有负重的单人才能通行。根据侦察，曾庆元将大部分匪众，约一万多人都安排在山顶设防，并在山顶收集了如同一座座小山一样的山石。这是用来当檑石用的，当有人顺着小路上山，山顶的石块砸下来，在小路上的人是避无可避，只要掉下去，那下场就只能是一个——粉身碎骨。如此险要的地势环境，就连姜大柱听了汇报，也感到了踌躇。因为，象这样的地形，部队多了，无法展开，去了也没用。部队少了，想要攻下猴子洞又不现实。当然，也不是没办法，姜大柱就是为有办法才踌躇。

    姜大柱听到古佛山的情报后，心里的第一反应就是用火攻。当然这火攻不是在古佛山的山下放火，而是用空袭，在古佛山山顶投放凝固汽油弹。而他踌躇的地方就在这里，可以想见，古佛山顶一片火海，那山顶的一万多土匪怕是要全部灰飞烟灭了，他犹豫这样会不会杀戮太重。毕竟这是一万多人，而不是一万多只猪狗牛羊，更何况，这一万多的土匪，也并不都是罪该致死的人，绝大多数是些小喽啰而已。两军对阵，面对面的厮杀，那怕会死再多的人，姜大柱都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但眼下的战斗，只要使用凝固汽油弹，其结果则更像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

    想到用凝固汽油弹的当然不止是姜大柱，负责中方县剿匪的山地第二师师长卢汉也想到了。当然，他不知道也没见过凝固汽油弹使用过后的惨烈，但他知道，国防军空军有这么一种炸弹，据说对付苏俄人的时候用过。

    “司令，听说空军有一种炸弹，放火用的，你看……。”卢汉试探性的问道，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这位顶头上司，有点吃不准姜大柱的脾气性格。

    按理来说，在组建特种兵司令部的时候，他们这些师长都应该到司令部去参加成立仪式的。可那时，姜大柱还在中东没回来，等到姜大柱回国，没去特种兵司令部，直接就跑到了设在凤凰的剿匪司令部了。这时候，山地师的六个师都在湘西一带，他总该在剿匪司令部和下属师长们见一面了吧？可姜大柱愣是没召集这些师长们前去凤凰。卢汉想着他的驻地离凤凰不远，特意去了一趟，却没见到人，姜大柱下部队去了。所以，直到今天姜大柱来到他的师部，他才第一次见到他这位顶头上司。这不能怪姜大柱特立独行，实在是姜大柱一个猎户出身，后来负责的特种小队又是属于机密中的机密，很少与外界的同僚们打交道。对姜大柱来说，如何潜入、刺杀、设伏、收集情报，如何在野外生存、如何使用各种枪械武器、各种通讯设备、交通工具，这些全都驾轻就熟，可要说道同僚之间搞关系，这实在不是他擅长的领域。

    “我也在考虑，只是这炸弹太霸道，那个火有剧毒，只要粘上rou，那是必死无疑。除非能狠下心，把粘上火的地方，第一时间就割掉或砍掉。不然，等毒素进入身体，就是神仙也救不回来。而且，那些油膏，不等他自己烧完，火是不会灭的，有如碰着了，你不能帮他灭火，只能离他远点，不然，着火的人在挣扎中，甩出来的油膏碰上你，你也一起玩完。”姜大柱看着卢汉，耐心解释道。

    “……”卢汉目瞪口呆，他从来没想到过，这种炸弹会这样厉害，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随即，他就明白了姜大柱虽然也想到了，却会犹豫要不要用。这样霸道的炸弹，要是用了，上山恐怕活不下几个人！

    几经思索，姜大柱确定了两个方案上报给杨寰宇定夺。一个方案自然就是使用凝固汽油弹的方案，另一个方案是协调空军在古佛山山顶，炸出一片着陆场，然后使用空降兵，强行在山顶着陆，为山地师开辟一个可以登上山顶的桥头堡。然后由山地师的部队，肃清山顶上的敌人。

    杨寰宇的答复来的很快，他否决了在古佛山战斗中使用凝固汽油弹的方案，并且措辞严厉的警告姜大柱，以后，凡在国内执行任务，不用考虑使用凝固汽油弹的事，凝固汽油弹将禁止在国内使用。对姜大柱提出的第二方案，杨寰宇予以批准。让姜大柱直接与空军司令秦国镛联络具体作战事宜。

    古佛山顶上，连步枪也没有多少，大部分还拿着冷兵器做为武器的土匪们，看着天空上飞过的飞机，好奇的仰头张望着。当飞机里一连串的炸弹落下来的时候，他们还在猜测那是什么东西。平时连炮也很少见到的他们，又那里知道飞机和炸弹？当炸弹落地爆炸的时候，他们才知道，这是要他们命的东西。

    等到一朵朵伞花出现在空中，让他们看清楚伞花下是一个个士兵的时候，信奉天神的他们，以为是天兵下凡了，别说反抗，全都跪在那里发抖，等待着神的惩罚。没等山地师的人上来，一个营的空降兵就顺利的控制了整个山顶。近万的土匪，除了被炸弹炸死的，全都老老实实的跪地投降了。

    曾庆元躲在猴子洞里，本以为这里是近乎天险之地，守个一年半载的也没什么问题。等到他看到乌云一样飞过的飞机，听到上山连绵起伏的爆炸声时，他才明白他心目中的天险，在国防军眼里什么都不是。猴子洞还能守住吗？这一刻，他是一点信心都没有了。自知投降也难逃一死的曾庆元自杀了，他不愿意成为俘虏之后，再上法庭接受审判，然后依旧被人杀死，或许，那样死后，还要被枭首示众，自杀或许是他唯一能选择的体面死法了。

    选择依托猴子洞进行抵抗也未尝不可，只是绝望的曾庆元，对能否守住猴子洞，是一点信心也没有了。继续抵抗，除了让跟随他在洞里的人，跟着他一起死之外，没有任何的意义。与其如此，还不如以自己的死给兄弟们一条生路。除开那几个自知负有血债，同样难逃一死的几个人，随着曾庆元一起自杀之外，其余的人选择了出洞投降。

    依托天险的地势据守的曾庆元也被轻易地剿灭，而且参与清剿的军队几乎没受到什么损失。这让整个湘西的没选择投降的土匪们，终于感觉到了不安和恐惧。曾庆元是湘西南部，“楚汉宫”的杨永清之外，实力最强大的土匪，他在古佛山的老窝则是整个湘西最易守难攻最险要的，连曾庆元都没守住几天，就遑论其他人了。

    依据国防军由南往北的清剿，湘西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向了“楚汉宫”的杨永清。因为在湘西至南而北的土匪分布图上，“楚汉宫”是一个绕不过去的钉子。但作为“楚汉宫”实际上的龙头老大，杨永清又是最狡猾的一个。谁都知道他是“楚汉宫”的龙头，可他却有着一个官方身份“湘西上游各县联合维持治安会主席”。平时，他都是以这个治安会主席的面目出现在公众场合，如果不是知根知底的人，见到他的第一印象，都会错以为他是一位急公好义、彬彬有礼的乡绅，一位温润如玉的廉廉君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