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一章 湘西剿匪（四）

    杨永清是侗族人，在1924年7月任湘军第1师17旅少将旅长，1928年6月被蒋志清任命为暂编83师中将师长，同年部队缩编，转任第8师23旅少将旅长，心生不满的他借故离职回乡，1930年出任“湘西上游各县联合维持治安会”主席。至于他如何取得“楚汉宫”龙头老大的地位，则谁也说不清楚。

    可有一点绝不会错，那就是“楚汉宫”做任何事，都需要杨永清点头，在杨永清出任“湘西上游各县联合维持治安会”的主席期间，凡是“湘西上游各县联合维持治安会”做出了什么决定，别的土匪或许还会我行我素的不予理睬，但“楚汉宫”绝对会按照“湘西上游各县联合维持治安会”确定的规则做事。

    就在大家都看着国防军会怎么处理杨永清的时候，杨永清走了。按照杨永清家人的说法，杨永清在过去这些年的从军生涯中，积累了不少的伤病，放弃军队里少将的官职，就是因为需要养病。然而进来，病情渐重，所以要去香港，让洋大夫瞧瞧。

    在本乡本土，躲在深山的杨老满死了。依托天险，试图顽抗的曾庆元也死了。“楚汉宫”能抵挡住国防军的进攻吗？杨永清不看好，他让手下解散匪众，骨干成员秘密前往广西和四川、贵州躲避风头，他自己则跑去香港，打算抽身事外。反正到时他人在国外，你国防军难道还追到香港来抓他？反正国防军的剿匪行动总会结束的，等军队走了，再回来好了。

    不能不说，在军队和官场混过的杨永清，对政府的行事方式还是比较了解的。象这样调集大军深入一地的剿匪行动，是不可能长久持续下去的。特别是，相比湘西这个小地方的匪患，湘赣农民军对华夏政府的威胁要大多了。再者就是这次派来的军队，从前两次剿灭杨老满和曾庆元的战斗，就能看出是精锐里的精锐。这样的精锐部队，更不可能长久驻扎湘西。所以，杨永清很明智的打散了“楚汉宫”土匪的聚集，小喽啰们放下刀枪，继续拿起锄头，继续当回百姓，头目们躲去外地，藏匿行迹。于是，随着杨永清远赴香港治病，“楚汉宫”也一夜之间四散，销声匿迹了。

    只是杨永清没想到，他这样做，无疑是不打自招。本来国防军并没有他就是“楚汉宫”龙头老大的具体证据，但他这样的自作聪明，倒是把他与“楚汉宫”的关系明明白白的暴露在相关人的眼前。姜大柱虽然没空专程去香港找他的麻烦，但温玉如的军情局却从此盯上了他。以至于，后来杨永清回到湘西，尚未来得及招拢旧部，就被抓了个正着。当然这是后话。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湘西南部六县的四股悍匪中，三股就这么没了。仅剩下了出没于天雷山一带的姚大榜。这个姚大榜与别的土匪有些不一样，因为他没有固定的匪窝。虽然他出没最多的是在天雷山，但他却并不在天雷山落脚。而且他的匪众也是四散的，并不集中。每次姚大榜要做一票的时候，他才会集合起他的匪众，当买卖昨晚，他的匪众在分赃之后也随之四散。平时姚大榜只带着几个贴身心腹，四处流窜，就连过夜，他都不会在一个地方呆过整晚。

    姚大榜平素异常警觉，他随身带着许多的线香，每到晚上睡觉，他都会把线香绑扎在手指和脚趾上点着。等香烧掉，烫到手指或脚趾，他就会因此惊醒，随后他就要换地方再睡，以此来确保别人摸不着他的落脚点，不会把他堵在他落脚的地方。

    面对这样一个四处流窜，又机警非常的悍匪，一般的清剿手段绝对起不了太大的作用。茫茫群山里，要找几个躲藏在其中的人，无疑如同大海捞针一样的困难。而现在唯一了解到的信息，就是姚大榜的一些个人特征。“高颧骨、大嘴巴、厚嘴唇，下巴像把铲子似的朝前凸出一大截，两个腮帮子凹进去又像猴，除了两颗大门牙外，其余的牙齿都掉光了，鹰勾鼻子，几根既长又黑又粗的眉毛，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充满了杀气。”这是通过晃县认识姚大榜的人那里了解出来的。

    姜大柱在考虑了几天后，决定和姚大榜在山里进行一次较量。为了稳妥起见，姜大柱在其它各师又各抽调了两个团，以天雷山为中心，以杨公庙、关冲山、碧涌、禾滩、新店坪一线为外围，设下一个巨大的封锁圈。而他自己，则带着他的卫队，携带电台，散入天雷山的群山中，搜寻姚大榜的踪迹。姜大柱就不信，摸不着姚大榜的尾巴。

    剿匪司令部里，几乎所有人都反对姜大柱的这个决定。司令官亲自出马去搜寻一个土匪头子，这让在这剿匪的六个师的官兵，脸往那里放？按照特种兵司令部参谋长唐淮源中将的说法，宁愿把在这里的六个山地师集中起来，过筛子那样，把这块地方象用篦子篦一遍那样的细细的过一遍，相信这个姚大榜也能找出来，而不是现在这样，让司令官亲自去冒险。

    只是姜大柱的想法不这样，他觉得，声势浩大的调集军队，等到各支部队到位，闻到风声的姚大榜没准早就跳出了包围圈。与其那样劳民伤财，还不如就他一手训练出来的卫队这几百人好用呢。凭着他这些年练出来的本事，加上自小打猎，练出来的对痕迹追踪的能力，抓个姚大榜应该不会太费事。况且，分散的各支小队都携带着电台，只要有一个小队发现了姚大榜的踪迹，相信这个家伙就插翅难逃。

    正如姜大柱预料的那样，姚大榜自认为凭着家传的为匪守则，加上他对地形的熟悉，军队想要抓到他，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可他那里知道，虽然他常年露宿在山里，自以为是的经验，在姜大柱看来，处处都是破绽。在山里露营，需要注意的地方很多，要躲避蛇虫叮咬，就要选择干燥通风的地方；为了防止潮湿侵害身体，露营的时候，就需要在省下垫干燥的柴草；为了夜晚驱寒和驱赶野兽，就需要点火；在野外就食，也会留下种种痕迹等等。象姚大榜这样的土匪，可没有掩盖痕迹的这种习惯，对土匪来说，这样的痕迹，完全没必要去掩盖。这样一来，对姜大柱他们这些训练有素的人来说，寻找土匪们留下的各种痕迹，再根据找到的种种痕迹，判断土匪离开这个地方的时间的长短，那可是他们的基本功。

    而姚大榜已经被人知道的那个点线香的习惯，更是让他们在判断是否是姚大榜留下的痕迹，多了一点保证。这样的追踪手段，又那里是部队大规模搜山时可以运用的？人多了，只能破坏这些痕迹，让姜大柱他们这些追踪的专家们找起来更麻烦。可以这样说，只要进山，在姜大柱他们这些人眼里，只要看一眼，就清楚这山里，那些地方可以露营，那里可以点火加工食物，那里可以藏身。所以，看上去人少，可效率却并不会降低。

    仅仅过了两天，姜大柱就收到电台呼叫，找到了疑似姚大榜留下的痕迹，该小组留下了坐标范围以及追踪的方向。姜大柱让其它小组继续搜寻，他自己则带着他的小组赶往发现疑似痕迹的小组的方向。到了第二天，又发现了新的露营痕迹，这次，在这个露营点，发现了还没潮湿的香灰。这个情况表明，姚大榜的藏身地点离这里不会太远。姜大柱一面根据露营点周围的痕迹，寻找姚大榜行走的方向，一面电令外围部队向他靠拢，缩小警戒圈。

    到了第五天，姚大榜的尾巴终于被姜大柱他们逮到了，虽然从望远镜里还不能确认一定是姚大榜本人，但在这人迹罕至的山林里，一般人是不可能这样晃荡的。加上一路上找到的痕迹都指向他们寻找的目标姚大榜，他们已经有了八成的把握，在望远镜里观察到的目标就是姚大榜。

    姚大榜当然不知道，有这样一帮在山林里，生存经验比他毫不逊色的对手，对他展开了搜捕，并且成功的找到了他的身后。此刻，他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心里正在琢磨晚上搞点什么东西吃。吃东西对别人来说是享受，对他来说，则是件痛苦的事情。由于嘴里除开门牙，两边的牙齿都掉光了，这使他吃东西时非常的不便，要么用刀切成小块，要么就吃些不用咀嚼就能下咽的食物，对于需要咀嚼的食物，他就只能干看着。现在，他的保镖黑蛋正点了一堆火，在火堆里煨着几个刚挖出来的山薯。

    火堆的烟并不大，但在这样近乎无人的山里，依然明明白白的指明了目标的具体方位。姜大柱已经把所有的搜寻小组都呼叫到了附近，逐渐针对疑似目标形成一个包围圈。现在，姜大柱就等人员全体到位，就打算打草惊蛇了，因为姜大柱不希望把扑捉目标的行动放到夜里。尽管现在已经抓住了姚大榜的尾巴，但与对地形比他们更熟悉的姚大榜比夜战，还是没有十分的把握。一旦让姚大榜漏网，姜大柱相信，成为惊弓之鸟的姚大榜一定会没命的窜出他设下的封锁圈。那时，再想抓住姚大榜，估计就要多费不少手脚了。人员终于全部到位了，姜大柱挥手让他的警卫营长陈斌摸了上去。

    “砰”一声清脆的枪响，刚从火堆里扒拉出一个煨熟的山薯，用刀串着准备拿给姚大榜的黑蛋一头栽在地上，黑蛋的头已经只剩下半个，头盖骨已经被击中他的子弹掀掉，红的血，白的脑浆散了一地。听到枪响，姚大榜本能的低下头，从坐着的石头上翻滚下来。散坐在一边的另两个保镖也拔出了枪，探出半个头，向着枪响的地方张望观察着。

    姚大榜从山石上下来，也立刻抽出了枪，略微辨别了一下枪响的方向，就爬起来，顾不得身上沾染的黑蛋的血和脑汁，猫着腰向着与枪声相反的方向溜走。边溜边快速的做着分析，打枪的人肯定是剿匪的军队的人，不会是仇家，这一点他无比肯定。因为他刚才坐在石头上，要是仇家，现在躺在那里的绝对不会是黑蛋，而是他了。可要是剿匪的军方的话，姚大榜心里一惊。这次，他顾不得留在后面的那两个保镖，撒开腿，三窜两窜就一头窜进了树林，顺着一条山沟就跑。

    姚大榜本能的知道，是军方的人摸到这里的话，人数绝对不会太少，他要抓紧时间，争取在军方的人合围住他之前，跑出可能的包围圈。至于后面的保镖，那就听天由命了，最好他俩能在那里顶一下，军方的人要是不认识他，或者他还有机会逃出生天。

    只是他的希望几乎立刻就破灭了。“砰砰砰”接连而来的三枪，都打在离他前方不远的树上，木屑四散，这是警告的枪声，告诉他此路不通。正想转身，他的身后也同样传来三声枪响。这下姚大榜明白，他已经被包围了，军方这是要活捉他。

    姚大榜只是略略犹豫了一下，就果断的举起枪，准备自戕。可他刚举起枪，“砰”又一颗子弹飞来，将他手里的枪打得横飞了出去。这下变故让姚大榜顿时一愣，埋伏他的是神枪手！这是姚大榜心里唯一的反应。他沮丧的放弃了抵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等着包围他的人过来。他已经明白，对方能打飞他手里的枪，那就意味着他做出任何举动都是徒劳，只会再多吃点苦头。

    等到姚大榜坐在了地上，放弃了抵抗。这时，离他大约三十米远的地方的草丛里，站起了两个士兵。姚大榜看着这两个士兵，心里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两个穿着迷彩服，脸上涂着颜料的士兵，别说埋伏在三十米外的草丛里，不是太仔细查看的话，那怕躲在十米外的草丛里，他也难以发现。果然，间隔不远处，又站起来四个同样装束的士兵。这下姚大榜是彻底死心了，他的后腰上还插有一支枪，原本做出放弃抵抗的样子，是想如果对方人不多，他还能找机会脱身，这下是彻底没戏了。只是他实在有些不明白，到底是他自投罗网跑进了军方的伏击圈，还是军方瞎猫碰到死耗子，误打误撞找到了他。他绝对不会相信，是军方顺藤摸瓜的追踪到他的。

    姚大榜的落网，使湘西剿匪部队的威慑力达到了顶点，也让湘西地区的土匪们动摇了继续抵抗下去的信心。可以说，军方在湘西南部六县剿灭的四股土匪各有特色，也各有所长，但都逃不脱覆灭的下场。依仗人和的杨老满、依仗地利的曾庆元、四处流窜的姚大榜，没有一个能逃脱的，就连有着官方护身符的杨永清也不得不远逃香港，解散他的“楚汉宫”，更遑论别人了。何去何从，成立土匪摆在眼前，必须马上做出的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