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清世眼眸
小小破绽迅速撕开问题，木兮急得挣扎，可面前人似有千钧之力，她的手腕无论如何也挣不出。虽看不清她白绫下的神色，却觉得出她的惊慌：“你放手！当心我——” “当心你什么？”楚眸倾身制住她，嘴边扬起若有若无的笑意，“仙子可知一个道理，一味威胁他人，反是自身力不及人的表现。” 木兮将他的袖掐得很紧：“阁下知道，此地是白岳派的地界。” 楚眸抬眉一挑：“所以你不必紧张。我不敢拿你怎样，不是么？” 嘴炮打得飞起，此处水很深啊。 他伸手有意无意地抚过她面上白绫。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指尖触上白绫的瞬间，他的手隐约颤了一颤。 他一愣，缓缓缩回手，嘴边笑意不减：“仙子早就知道我刻意隐藏妖力，这才借‘疗伤’之名，在我身上施下术法，想要削弱我的妖力，以免我离去之后祸害苍生，对么？” 木兮的脸霎时如那条绫一般苍白。看来，十二成是字字说中。 他嗤地笑出声来，指尖在她颈下轻轻画了一圈：“木兮仙子，在你心中，妖魔便是这么下流不堪的存在？” 隔着一段距离看，楚眸的手撑在木兮颈侧，木兮正被楚眸半压在床，烛火渐燃，烛光颤颤，拉长了他们几乎交叠的影；加上那心口画圈的动作，这姿势简直暧昧得不能再暧昧。 我委实没想到，长得这么英气的楚眸，却有这么风流的一颗心。 木兮咬唇，试图解释：“妖魔虽有善类，但为祸者不在少数，防不胜防……” “所以，宁可错杀千百，不可放过一个。”他人如其名，眸中深邃暗沉得可怕，“当然，你们也不算坏到底，攻陷妖界夺取灵力后还放了妖界老小，任他们在人界流亡乞讨、受尽欺凌，算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好歹留了他们一条狗命，对吧。” 她显然慌了，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你不是那种为祸的妖。快些走罢，莫要让师尊他们看见你。” 他的神色淡然冷漠下去，目光却直直盯在她脸上：“木兮，你知道么，妖与人都是一样的，妖也有他们的财产、亲人、家园和自由。外族入侵，他们也会拼尽全力保住脚下的土地；远戍边疆，他们也会思念家中的父母；友人离别，他们也会折柳举杯送行；天各一方，他们也会望月想念至亲至爱的妻子儿女。”他顿了一顿，苦笑，“只可惜你净心修仙，若你不愿，就永远都无法看见他们的一切。”他的手轻抚过她的脸颊，“这些天你这样算计我，让我有点难过了。” 烛火燃到尽头，烛芯噼啪炸裂，小小的声音在静谧中，被听得比任何时候都清楚。 看到她的嘴半张，显然是惊讶的模样，他长长叹出一口气，松开她站起身来：“既然木兮仙子已下逐客令，小妖也不便多加逗留，这就离去，免得扰了仙子清修。” 木兮有些怔怔，兴许是听到了愈来愈远的脚步声，她连忙喝道：“你等等！” 他像是早已准备好似的停下步子，缓缓回过身来：“仙子还有何吩咐？” 她问：“我还不知……你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也是够，朝夕相对“疗伤”这么久，她居然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显然这些时日，她是真将他当做低等贱妖看待了。不知便不知，这时候还说出来，成心拉仇恨值是么？情商被狗吃了？ 他愣了一愣，忽然嘴边化出一笑：“能得木兮仙子赏识，小妖不胜荣幸。”尽管她看不见，他还是双手交叠身前，深深作了个揖：“在下楚眸。如仙子不嫌弃，在下愿做仙子看清世间的眼眸。” 讲真，和楚眸一比，帝君那点风流简直弱爆。帝君是费尽心思向他人求学来讨我欢心，可人家只花数日闷sao和几句破话就成功捕捉了一只佳人。虽然我有点恨铁不成钢，不过，当然，基础是佳人是有心还是无意。 直到楚眸离去，木兮还矗立在榻前一动不动。若她眼睛看得见，这种事应该这样形容：看呆犯花痴。 也不晓得她呆呆立了多久，凉风冷不丁刮过，吹灭了案上枯烛。屋中稍稍黑暗了些许。 半暗半明中，她探手触上面前白绫：“我的……眼眸……” 接下来的一切，发生得很巧合，只要木兮离开白岳派去拯救世界，铁定会在目的地碰到楚眸。自然双方都没把这事当巧合，明显是楚眸跟着她，她也不道破。 拯救世界的差事，大多是除恶妖。楚眸称那些是妖族败类，甚至还跟木兮组队一起打除妖副本，很快在捕获佳人的芳心后又捕获了佳人的信任。 明州城外，众妖环伺，他们相互背立，将身后交给对方。 木兮叹息：“恶灵作孽层出不穷，人界几时才能得一夕安宁。” “是么？”楚眸不由一笑，“这些小打小闹，在我家乡倒是常事。妖界窄小，为争土地，两族战火纷飞已不稀奇。” 这种紧要的打架关头聊什么天，放技能要紧，二位。 可木兮就不放技能，偏要聊天：“你不是之前那处妖界的人。你还没有告诉过我，你来自哪里。” 楚眸摇了摇头：“一个寸草不生的小地方罢了。” 木兮道：“看你招法修为，不像是普通的妖。你离开妖界，甚至想混入仙门，可是为了你的家乡？” 楚眸停了一停，低声：“嗯。” 周围小妖围上来，两人各自放了一发技能，仙力妖气交叠，冲击波荡开，又打出一片空地，给他们聊天留出了足够的空间。求小妖们的心理阴影面积。 木兮继续回头问道：“你想从仙门得到的东西，可会如这些妖孽一般扰世清平、祸害苍生？” 他缓缓合目，又缓慢睁开：“……那是除却到人界来苟延残喘之外，我族唯一的希望。” 她嘴角微微一翘：“好，我明白了。” 他亦笑道：“谢谢你。” 一阵风来，抚开她额前些许碎发。她的声音轻轻：“仙门所求，回护苍生。我无法泽被世间所有，只求更多生灵免遭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