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我计划先到北京,提前在北京找好落脚点,然后坐等蓝唯爱逃到我怀里来。我先行她后走,我向北她向南,一前一后一南一北,如此一来,料想陈小毛和公司其他同事完全看不出破绽,两全其美。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笑起来,想我李絮这几年行走江湖,对症下药方法还是很多的。 时间既已确定下来,等候是唯一要做的事。机票是从网上订的,四折头等舱双飞两人,一共不到四千元。对于这样的安排,蓝唯爱挺满意,说自己长这么大,也还从没有去过北京,这下一定要好好玩一玩看一看。 其实没啥担心的了,对于蓝唯爱而言,唯一牵念的只有她的马二宝。牵念嘛,随他去吧,一想到上次差点被我打残的二宝弟,我的所有不快与嫉妒都能瞬间消解了。我唯一是担心在我们同去北京这段时间,马二宝会否突然从昌都杀回来,看不到蓝唯爱会否出乱子。蓝唯爱咬咬牙否定了二宝弟课可能半路杀出的可能,我彻底放了心。 下午抽空到商场,花四百元给石楠楠买了件今秋流行的羽绒外套。还差三天就要去北京了。考虑了下,临走之前还是去看看石楠楠罢,不然总觉得心里不大舒服。虽然她好像对我不那么粘人了,但我总还要去看看她,把这件事做了,心里就好像没有了亏欠似的。 开车到北园后打电话给她,没人接。等了好一会,不知道她突然就从哪里冒了出来,非常用力地敲打玻璃。推开车门,她像以前一样,一猫腰坐进来,但突然又正襟危坐在那里。我转身过去想要抱抱她,她好像很不自在的样子告诉我她不愿意我这样做,我只好收回我的手。 突然石楠楠就变得很陌生了,车内的氛围告诉了我这一切。如果你和一个女人这样过,你一定能理解我当时的心情和感觉,非常压抑和不愉快。我放弃了拥抱,只好自我解围,问她,你刚才在干什么?怎么那么久不接电话?不是又在排练话剧罢?这句话是我故意说的,看她还会不会拿话剧来说事。 石楠楠没有回到我的话,倒是反而问我,“不是说去出差了吗?怎么还没走?” 就这反应,立即像根刺一样扎到了我心上,忽然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摸出火,开了窗,吐口烟,意犹未尽地说,看来你非常希望我走啊。 “当然不是了,我还不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走嘛。” 石楠楠突然半歪过身子,撒着娇将头埋在了我怀里。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搞得我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还一阵莫名其妙的感动,这感觉好像很久没有了。我从后座把外套拿出来递给她,说我不在这几天,要好好照顾自己,天冷了保暖好自己的身体。 此话淳淳相告,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怎么感觉这像是在告别似的。石楠楠接了衣服,嘴唇一阵颤抖,不知道那是感动还是激动,说,老公你对我真好,我……我…… 我看见有晶莹的泪珠在石楠楠眼眶中微微颤抖,突然感觉自己眼中也涨得不舒服,是泪罢。我眨了眨眼睛,让将要溢出眼眶的东西逼返了回去。 我拨开她额上的刘海,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说,回去罢,我后天就要出差了,这几天在那边会比较忙,你得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挂念。 石楠楠看着我的眼睛,然后突然支起身子,一下子抱住了我,说,“谢谢老公,我好想你。” 我有些受宠若惊,这是石楠楠常常说的一句话,明明你就在她跟前,她也会说“我好想你啊”之类的话,但这句话我很久没有听到了。 我故意问,说我就在这里,在你跟前,怎么还想啊? 她就不做声了,将头埋在我怀里,像一个变节的门徒。如果我当时意识到,那时候石楠楠已经背叛了我;如果我当时察觉到,那时候石楠楠已经对我貌合神离;如果我当时意识到,自己其实已经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中。我当时一定会一脚将她踢出车外,骂一声“贱人,给我滚”,然后扬长而去。 飞往北京前的最后一天,我把蓝唯爱的请假审批流程全部搞定,坐等出行日的到来。这期间,陈小毛飞回上海参加总部会议去了,三五天肯定是回不来的,所以我翻跟头也没人敢问。这几天秦晓美还打了好几通电话约我喝茶,我都借口推辞掉了。其实我还能不知道,她是在借喝茶之计联络一下感情,合计着在从我这里搞点合同。 秦晓美上次说快结婚的事,不知现在她筹办得怎样了,好吧且等我回来后再一叙旧情。另外还有不少地产圈内的活动,我也懒得去参加。媒体有媒体的圈子,开发商也有自己的圈子。在碎城我加入过不下五六个大大小小的圈子,吃喝玩乐样样精通,都是些腐败的地方。泡罢、喝酒、洗浴、桑拿,翻来覆去就是那几样,烦都烦透了。 看看表快到下班时间了,想着晚上该去那里消遣消遣,一个人去看场电影也不赖。要不约个媒体的姑娘出来晃两圈,应该也不错。不过自从我和蓝唯爱搞在一起之后,我就很少约媒体的妹子了。她们自然不遗余力地在约我,但喝茶吃饭太没意思了,懒得去。 自从和蓝唯爱的关系尘埃落定以后,我一个人去电影院看电影的频次就少了,几乎是没有过了。正盘算着这事,小曾这时候推门进来了。有点没大没小,竟然也不敲门。这货是经我手提拔上来的,平时当着我的面在陈小毛跟前,装得跟条哈巴狗似的,在我面前就变成大狼狗,说话声都高出几个分贝。 我抬眼看看他,问什么事? “李总,我明天请三天假。”小曾脸色如土,如丧考妣。
呃,请三天假?怎么回事?我问他。 “可以不说吗?” 我最恨别人和我讨价还价。可以啊,不过假我不批,我冷笑道。这货还挺好玩,我心说不和我说原因,我就不批你的假。再说作为销售岗,哪能随便就请假,还一次性三天,开什么国际玩笑。 “呃……你非要我说,那我就说罢,请你帮我保密。我女朋友怀孕了,我要带她去看医生。”小曾低眉顺目,大狼狗变身哈巴狗,这会乖着呢。 我的脑袋却一下子有点停滞。“女朋友怀孕了?”诧异一波一波像万马奔腾,“怎么会怀孕?”这话问得有点粗俗了,立即补充,“怎么那么不小心?” 我一手提拔上来的曾经理,现在变得吞吞吐吐,像是触犯了军法一样。“呃,我太不小心了,以为没事,结果就中招了,现在要带她去做掉。” 做掉! 看小曾那小心翼翼的样子,我就知道这家伙之前肯定是没遇到过这种事情。我站起来,背着手走到小曾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一口气,说,“造孽啊曾经理,那可是一条人命啊。”接着又语重心长地道,“男人瞎搞可以,但只要不是太过分嘛,玩出人命来,就是你的不对了。尤其是这种事,流产对女孩子伤害是非常大的。” “我知道,但现在孩子又没法要,所以必须拿掉他。”小曾言辞凿凿,真情流露,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我心底一阵哆嗦,问,需要钱不?不够和我说,你回头写个请假单,我批了你找蓝经理给你备案就行了。 小曾千恩万谢,点头哈腰退出了我的办公室。回转身坐下来,点一根烟,然后安静下来,想你小曾干得这也太不是人事了,要知道堕一次胎对女人的身心,该是有多么大的伤害。况且现如今男女那点事,如果不想要孩子,防备的方法太多了,何苦为一瞬间的快感令人家女孩一生遗憾。 但转瞬一个念头从脑中划过,我有什么资格去嘲笑和谴责别人,其实我自己也干过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不是么?我自然不会忘记,也从来不可能忘记。吕定一直说回忆是有毒的,我那时嘲笑吕定没有成为梁大生那样的情种,却总是偶尔发出一些令人难以理解的感概,其实是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