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野驴山人
陈青山脚下步伐不停，更为奋力地朝山上跑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陈七见陈青山跑远，顿时一口热血喷在尉官脸上，然后大笑道：“哈哈哈哈……” “你找死！”尉官勃然大怒，一脚踹在陈七胸膛上，长枪出体，血如泉涌。 见陈七还没断气，尉官提枪上前，又是一顿乱刺。不一会儿，陈七的身体变得千疮百孔，一个个的血窟窿不忍直视。陈七命硬，仍在地上抽搐。尉官见状，恶狠狠地对准陈七喉咙就这么一刺，只听陈七的咽喉里发出最后一声呜咽，一团血直接飞溅到尉官狰狞的脸上。仿佛如此还不能解他心头之恨，只见他反手握枪，从陈七脖子前划过，斩下他的头颅，挑于长枪之上。 这一副血腥狰狞的画面令在场众人皆是头皮发麻，打了一个冷颤。 这时，被陈七撞飞的那两个官兵见此情形，赶紧从身上撕下一道布条拿去给尉官，满脸谄媚之色，并问道：“大人，要不要去追？” 尉官接过布条，将脸上的鲜血擦了擦，怒火似乎平息了，淡然道：“不必了，只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罢了，随他去吧！” 一旁受伤的镖师看到陈青山和刚刚的一幕幕，眼中闪现出复杂的光芒，心中似乎在犹豫什么，但最终还是跑上前去，在尉官身旁附耳低语道：“尉官大人，那小孩似乎是十四年前被陈七劫走的小孩，他有可能是……” 尉官不等镖师说完，脸色却是陡然一变，对身前这两名官兵命令道：“你们两个带上一半的兵马，快去把刚刚那小孩给我追回来，不过切记不要伤害他。” “属下明白！”这两名官兵立刻领命，然后立马带着其余一半的官兵追了上去。他俩也十分好奇那镖师在尉官耳边说了些什么让他改变主意。 “所言属实？”尉官盯着镖师，冷声道。 “句句属实，在下哪敢欺骗大人，不过我也不敢确定，拿捏不准，此事可是关系甚大，在下可不敢胡言乱语。”镖师战战兢兢道。 尉官不疑有他，也不再询问。见那一半官兵追了上去心中也放心不少，然后便吩咐剩下的那些官兵将陈七项上首级悬挂于山堑处，并贴上告示： “圣上有旨，此地今后将归于官道。如今恶名昭彰的黑风寨已被官府剿灭，寨主陈七的项上首级将挂于山堑道口一月之时，现令黑乌山所有土匪、山贼在一月之内解散山寨，如若不然，下场便如此人。” 众多武林高手都在场，看见陈七的项上首级和这等告示，心中不禁感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之大，皇帝最大，如此手段，当真比这些土匪犹过之而无不及。” 如今最不好过的便是天龙镖局了，他们也有同样的感叹，自己损失惨重，将黑风寨尽数剿灭，而官兵却是不费一兵一卒，此地便变成了官道。不过这样也好，将陈七头颅挂于山堑道口处，威慑其余的山贼、土匪，这番杀鸡儆猴，想必日后再无土匪敢在此造次，运镖途经黑乌山也就再无风险。 …… 天色渐暗，太阳还未完全下山，弦月却已升空而起，此时青天之上俨然呈现出一幅日月同辉之景象。 身子虚弱的陈青山一路狂奔，有些脱力，眼见身后没人追来，于是便靠坐在一棵树下休息。 刚一坐下，陈青山脑海中便闪现出方才回头看见义父被那尉官手中长枪刺穿胸膛、挑下头颅的那一幕，忍不住泪水涟涟，握紧小拳头，一脸悲愤，口中喃喃道：“义父，日后孩儿定会杀绝这帮畜生替你报仇！” 悲伤之余，陈青山下意识摸了摸胸口佩戴的一块玉玦，似乎是从一个很大的玉器上破碎下来的一个边角。这块玉玦呈现出不规则状，不过通体晶莹透亮，里面仿若有光华流转。 据陈七说，这块玉玦是当初在陈青山襁褓中发现的，从小就佩戴在陈青山身上。每次在遭遇困境之时，他都会拿出玉石，对玉石诉说自己的困境，如同在祈祷，而这块玉玦也有其神奇之处，似乎能听到陈青山的祈祷，冥冥之中改变他的气运，趋避风险、逢凶化吉。 有一次，陈青山跟随陈七手下上山打猎，偶然遭遇黑熊袭击，两个土匪均被黑熊一掌拍得气绝身亡，而他站在那双腿发抖，看着黑熊渐渐向他靠近，他心中默默地对玉石祈祷着，结果掉落在黑熊身旁的树枝凭空着火，吓跑黑熊。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靠坐在树边休息的陈青山耳朵动了动，听见远方传来吟唱之声，极为好听，打断了他的思绪。不过待他四周环顾，却不见丝毫人影。这吟唱之声似真似幻，飘忽飘远，一时之间他听得有些痴迷了。 “快找，快找！若是找不到那小子，咱们都没法交差，回去定会被尉官大人斥责。” 这时，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此时的宁静，将沉浸在吟唱声中的陈青山给拉扯了出来，待他凝神再去聆听时，吟唱之声便消失不见了。 这一群官兵已经追上山来了。 “你说那小子会不会跑回山寨了？”官兵甲问道。 “我若是他，定然不会如此傻呆呆地跑回山寨，这不是让咱们来个瓮中捉鳖么？”官兵乙说道。 “那小子说不准就是傻子……”官兵丙笑道。 “好了，别废话了，赶紧找吧！每个地方都不能放过。”官兵丁喝道。 这些官兵谈话的声音再次传入陈青山的耳中，他这才回过神来，心中骤然一紧，把身子蜷缩了起来，生怕被他们发现。 “哈！这小子在这！要不是我眼力好，还真发现不了这小家伙。”离陈青山数十尺之外的一个官兵突然喊道。 其余正在搜寻的官兵们都被他的叫喊声给吸引了过来，朝着陈青山所在的位置包围过来。 陈青山听他这么一喊，心头顿时一惊，几欲起身逃走，却因双腿无力，一个趔趄，向前栽了个跟头，吃了一嘴的泥土。 此时，最靠近陈青山的一个官兵眼疾手快，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将他逮住，笑道：“嘿嘿，看你往哪跑。”说着，另一只手伸手作打，不过却被另一个官兵给喊住了。 “等一下！蠢货！大人吩咐过咱们，切记不要伤害这小子，若是一不小心把这小家伙给弄伤了，咱们铁定吃不了兜着走。” 他稍作回想，立马悻悻收回了手。 “大梦几千秋，今夕是何年？”悠悠扬扬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陈青山一听这声音，正是之前自己所听到的吟唱声。他心中的惶恐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声音仿佛有魔力，能安抚人心中的恐惧。 “谁？是谁？”逮着陈青山的官兵有些惶恐地喊道。 其余官兵皆是茫然四顾，不知这声音从何而来，闻声不见人，令他们有些惊慌失措。 这时，一道人影忽然出现在众人面前，只见他弹指一挥，口中只说了一个“定”字。 陈青山终于看清了这道人影，原来是一位牵着野驴的白胡子老人，只见他右手指向前方，一袭青衫飘飘然，无风自动，三尺白发散落在身后，静态安然，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小儿，今夕是何年？”老头淡然问道。 陈青山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下意识回答道：“当今是盛德历三百九十一年。”在他见到老头后，全然忘了身后的这群官兵。 “盛德……盛之四时，经久不衰，好名字！可惜啊……”老头口中喃喃道，眉宇间露出一丝淡淡的忧伤。 陈青山似乎也被他的优伤所感染，不过随即他甩了甩头，这才想起了自己的处境。他回头看了一下逮住自己的官兵，只见他手还紧抓着自己颈后的衣领，但却是一动不动，表情似乎也凝固了，而周遭其余的官兵也都是如此。 陈青山心下骇然，忍不住擦了擦眼睛，确信没看错，然后将自己的衣领从身后那名官兵的手中扯了出来，拍了一下官兵的脸，仍然没有丝毫反应，如同被冰封了。 “他……他们怎么了？”陈青山有些哆嗦地问道。 “他们被我的‘乾坤定神咒’给定住了。”老头淡淡道。 “什么？他们被你定住了？”陈青山心中有些骇然，不过随即眼中一亮，问道：“老爷爷，您是神仙么？”陈青山小时候也听那些叔伯说过神仙鬼怪的传说。 “我不是什么神仙，你可以叫我野驴山人。”老头说道。 “扑通！” 陈青山突然跪了下来，磕头膜拜，“仙人，请收我为徒吧！我也想成为神仙。” 野驴山人有些愕然，不过旋即微微一笑，问道：“小儿，你为何想成仙？” “因为仙人神通广大，无所不能，想要什么，信手拈来。”陈青山跪在地上，满脸希冀和崇拜地望着野驴山人。 “神通广大又如何？天道无穷，仙路漫漫，何时行尽……”野驴山人眼神深邃地望着远方。 “哎……也罢！”野驴山人摇了摇头，说道：“小儿，今日你我相遇即是有缘，如今我渡你一劫，日后定有所报，这就是因果报应，丝毫不爽啊！” “仙人，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陈青山挠了挠脑袋，一脸茫然。 “你起身吧，你若真想习得仙法，明日便上这黑乌山的灵秀峰来找我。”说完，野驴山人牵着那头驴子，转身便离去了。 陈青山想追上前去，但不一会儿野驴山人已然远去，消失不见，待他回头观望时，那一群官兵也已经不见踪影了。 这一切仿若虚幻，如大梦初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