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二章 君心难测
礼部侍郎杨元发接着出班道：“皇上，微臣也要弹劾许默。” 李隆基眉毛一挑，威严地道：“杨爱卿，你又要弹劾许默什么？” “微臣弹劾许默勾结胡人，蓄养私兵，意图谋反！” 又是一个意图谋反，往日的早朝平淡无奇，但今天的早朝由于许默已经放出了几个重磅炸弹，都是指向许默的。 但此时文武百官无人敢喧哗，谁都知道皇帝李隆基现在心情不会好，要是有人吵闹惹恼了皇帝，恐怕就要大祸临头了。 许默向旁边的郭子仪使了个眼色，郭子仪也是一脸忧虑，他微微点头，躬身道：“皇上，末将等先告退了。” 李隆基眼睛一眯，看了看郭子仪，又看了看许默身后的一干大将，心里竟然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烦躁，他挥了挥手，道：“许默和郭子仪留下，其他人都先退下吧？” 李天英领头倒着往后退，没想到意外发生了，刘虎跪下大声道：“皇上，小的，小的有话想说。” “你又有什么话说？”李隆基沉声道。 刘虎心中一颤，心里更加紧张了，他一时说不出话来，眼前忽然看见许默把手身在背后向他摆了摆，他想起自己当初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火长，短短一年多之后，自己就成了正五品的宁远将军，说光宗耀祖都不为过，这些都是拜眼前这个年轻人所赐，况且这个年轻人一心为国，九死一生，如今还被人陷害，他哪里能看得下去，想到这里，他一咬牙道：“皇上，许都督从军以来，每战必冲在最前面，身上受的伤不计其数，几次死里逃生，现在镇北州已经像钉子一样钉在草原上，政通人和，兵强马壮，要说许都督勾结胡人、意图谋反，我第一个不信，他如果不是为了大唐，有必要这么出生入死吗？请皇上明察！” 李隆基还没有说话，李天英等人也齐齐跪下道：“请皇上明察！” 裴耀卿、王忠嗣、李适之、晁衡等一帮与许默亲近的官员也跪下道：“请皇上明察！” 李隆基面沉如水，他实在是没想到许默不仅在镇北州影响力巨大，更没想到在朝中也有很多人支持，让他一下子引起了警惕，不过，对许默的情况他还是自信可以掌握的，不过还需要敲打敲打，他瞥了一眼弓着身子不说话的许默，缓缓道：“许默，对这些对你的弹劾，你有什么话说？” 许默缓缓摇了摇头，道：“皇上，末将是个粗人，不擅长说话，要让末将和他们斗嘴皮子，非末将所长，况且，空口白话不能证明臣对大唐、对皇上的忠诚，末将对这些弹劾无话可说，末将从军之日尚短，蒙皇上栽培，把臣从一个小兵提拔为都督、云麾将军，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如今，末将与未婚妻的婚期将至，末将身体也不太好，想向皇上请求辞去官职，回家养伤，请皇上恩准。” 此言一出，大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许默的话给惊呆了，就在这个平步青云的时候，许默却要辞官了？ 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许默，李隆基眯起双眼，他自然看得出来许默这是很委屈，很难受，但许默真的撂挑子了，也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给李林甫、裴耀卿使了个眼色，没想到李林甫装作咳嗽，当做没有看见，让他一阵气恼。 不过幸好裴耀卿是个忠心为国的老臣，他转身对许默低声斥道：“许默，你身为朝廷命官，国家栋梁，岂可因为一点小委屈就临阵脱逃，这不是要当逃兵吗？还不快点向皇上请罪？”接着，他向李隆基跪下道：“皇上，许默年轻气盛，受了委屈，难免心里憋闷，一时情急之下说出这种大逆不道之言，还请皇上宽恕。” 李隆基挤出一丝笑容，正想说话，太子李亨出班道：“父皇，儿臣以为，许默这是恃功自傲，此风不可长，儿臣建议严惩许默，削职为民，永不录用。” 李亨平时说话细声细气的，今天说话却中气十足，声音整个大殿都听得一清二楚，李隆基皱了皱眉头，心中对李亨的评价又低了一分，许默虽说有些飞扬跋扈，但说起打仗却是一等一的猛将，这样的人要好好利用，怎么能一棍子打死呢，要是没有许默，草原上的形势恐怕没有这么快打开局面，而李亨因为自己的好恶而要将许默置于死地，以后还有什么人才能为他效力呢？ 李亨的党羽纷纷附和，李林甫的人也插上一脚。 听着一众官员在朝堂上乱哄哄的说话，许默不禁苦笑着摇摇头，看来自己确实把李亨得罪狠了，和李林甫也有不小的梁子，自己这人缘确实不咋滴。 李隆基看着李林甫道：“李相国，你对此事有何意见啊？” 李林甫无奈，只好出班道：“回皇上，老臣以为，许都督的忠心，那是毋庸置疑的，突厥人的头颅不能证明吗？登利可汗不能证明吗？当然，卢大人、梁大人也不是要诬告许都督，只是有些误会，都是为了朝廷，把话说透了，就没事了，因此，老臣建议，过几天小年的时候，让几位大人喝杯酒，相逢一笑泯恩仇，许都督忠心为国，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辞官也是不允许的。” 李隆基含笑点点头，李林甫这个相国当的，果然是老油子，和稀泥的本事不是一般的高，关键是他摸准了李隆基的心思，李隆基是很欣赏许默的，但许默又有些野性难驯，就像一匹野马，很能跑，但也要套上笼头才好用，现在李林甫说的话，既让许默不能辞官，又敲打了他，给朝廷掌控镇北州提供了机会。 “诸位爱卿还有何意见？”李隆基看了一眼文武百官，缓缓问道。 右相国都说话了，皇帝也很赞同，哪里还有他们说话的份，立刻就有熟人应和道：“皇上圣明，臣等没有意见。” 李隆基威严地道：“好，既然众爱卿都没有意见，那此事就此了结了。许默赤胆忠心，朕一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今后任何人等，都不得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弹劾谁，只是，镇北州如今已经进入正轨，许默孤身一人，精力有限，难免会有力有不逮的时候，所以，为了让许默有更多的精力整军备战，朕决定还是给镇北州派个长史，负责处理政事，许默，你看如何？” 许默躬身道：“回皇上，末将没有意见，只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你说说看？”李隆基柔声道。 “镇北州如今总人口四十余万，大部分都是突厥人，他们虽然归顺大唐，但毕竟时日尚短，生活习惯、语言、风俗都还没有归化，镇北州对我大唐日后掌控草原至关重要，不容有失，希望朝廷选派的长史能精通草原事务，平等对待汉人和突厥人。”许默缓缓道。 许默的话刚说完，就有官员想说话，说起来也是奇怪，许默对蛮夷强硬，这帮人就会认为许默蛮横无理、不知礼仪，如果许默对胡人友好，他们就会认为许默是要勾结胡人，有损大唐，什么话都被他们说了，自古以来，中国的文人都是这幅德性。 李隆基抬手制止了要出班说话的大臣，道：“好，许默你的意见，朕会好好考虑的。”接着对李林甫道：“李相国，吏部是你管的，许默的话你也听到了，一定要选出一位能干的长史，不然许都督可不答应啊？” 李林甫连忙笑着道：“皇上，我大唐人才济济，不过，老臣也会从中优中选优，选出一位干员，来配合许都督治理好镇北州。” 李隆基笑着站起来道：“好，许默，辞官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今后啊，你也把精力主要放在军队上，好好给朕练出一支精兵，踏平草原，朕还等着你替朕扫平吐蕃呢。” “是，皇上，末将万死不辞。”许默双膝跪下道声应道。 李隆基满脸笑意的一挥袍袖，隆声道：“好，退朝。”说完自己转去了后殿，接着文武百官也出了含元殿。 许默率领自己的属下先一步出了大殿，来到台阶下等着王忠嗣。 站在广场上，郭子仪小心地看了一眼年轻的上司，发现他虽然脸上带笑，眼中却充满了萧瑟和冰凉，他心中哀叹一声，这或许就是有才能的人的悲哀吧，既不甘心被埋没，但一旦显露出才华，却会被君主所忌惮，就如白起、伍子胥，天纵英才最后却难得善终。 王忠嗣、李适之陪在裴耀卿的左右下了台阶，许默迎上去，躬身道：“多谢裴相刚才仗义执言，晚辈没齿难忘。” 裴耀卿的花白胡子在风中摇荡，他深深看了一眼许默，道：“宗汉啊，老夫身子骨不行了，你以后要好自为之啊。” 许默呆了呆，裴耀卿自顾自走了，有些佝偻的背影显得有些萧瑟、有些苍凉。 这个老人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想必心中还是有些遗憾吧。 李适之看到裴耀卿离去，心中也有些意兴索然，和王、许二人拱了拱手，便先走了。 王忠嗣看着两人的背影叹道：“宗汉啊，以后做事要严密，伴君如伴虎啊，这句话你要好好思量思量。 “谢大帅提醒，末将以后一定努力。”许默躬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