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夫子云 可上九天揽月
大年三十下午,天气晴媚,晴空万里无云。风儿吹过,大院里亭榭楼阁,曲桥回廊上挂着的大红灯笼迎风摇摆;吹得墙角立着的修竹哗啦作响;吹得院子里的池水起了褶皱,泛起了涟漪,水面不再平静,水里的楼阁和假山仿佛随着荡漾起的波浪飘向了远方。 段翰停下脚步,把寸铜锁推向一边,站稳身子,右手向前,左手负在身后,朗声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们与我本是一脉相承,为何总要苦苦相逼?今日你二人胆敢再朝我走上一步,我定折断你们的腿。” 段玉愣了一下,突然间发现自己居然有点不认识自己这个文弱的堂弟了,这种自信和这种气势,怎么看也不像是不能修行的书生。居然被段翰唬得呆立当场。待得片刻,她醒悟了过来,脚尖一点,真气在体内迅速流转,膝盖弯曲,准备对着段翰冲去。 段嵩一把拉住了她,然后附在段玉的耳朵轻声说了句什么。说完,阴冷地望着段翰,仿佛望着过年时一只待宰的羔羊。 段翰没有理会他们的眼神,整理了一下衣服,捋了捋那头乌黑的头发,依旧露出那抹标志性的人畜无害的微笑,在所有人看来,那微笑都是那么的可爱与无辜。 丫头们看到这一切,呆若木鸡。这个小少爷还是一如往日一样,长长的睫毛,微红的嘴唇,眼光宁柔,笑容满面,让人亲切,但却又与往日不同。 在自己的大丫头受到欺负时,少年爆发出来的那种野性,就像一头择机而动的雄狮护着自己的犊子和地盘,若有人侵入自己的领地,则会毫不留情地将敌人撕得粉碎。 这半大男人已经露出了他男人的一面,不太宽厚的肩膀仿佛已经能承受的住万斤重担。女人要的是什么,不就是这种被保护的感觉吗? 这一刻,在所有的下人眼里,对这个少年的看法都已经改变:从今天开始,这个叫做段翰的小少爷,这个八岁考中秀才,却无法修行的废物,已经不再是个小孩,已经成长为一个男人了。这个男人没有武力则罢,若有一天得到了力量,定会顶天立地! 段翰对着所有人摆了摆手,说道,“都散了吧,回去后别嚼舌根,兄弟姐妹之间的摩擦斗嘴,没啥大不了的,牙齿都会碰到舌头,还有什么不可能,一支笔写不出两个段子来,都好好过个年。”说完,做了个罗圈辑,再次牵起寸铜锁的手,向月亮门内走去。 留下了一应人等的错愕神情,也只有这个奇葩少爷,才会做出这等惊世骇俗的举措来。大户人家,哪有少爷给下人们作揖的。 段翰牵着铁锁的手,依次穿过了老宅的二进、三进和肆进门,最后来到了老宅里祖父所住的最后一进院落。正中一条青灰的砖石路直指厅堂。厅门是四扇暗红色的门,中间的两扇门微微敞着。侧廊的菱花纹木窗开着,干净爽朗。廊前放着藤椅和藤桌,离藤桌三尺,花草正浓。原本荒疏的院落,竟在花草的衬映下显得生动质朴了些。墙外的高树上,间或着几声惊人的鸟鸣。墙面虽斑驳,但从墙上砖搭成的小窗和四周的装饰,仍可见其洒脱简丽的风格。屋顶出檐比较少,正是这些年大汉朝的大户人家流行的制作样式。 幸好离得第一进院落较远,刚才的喧嚣并未引得太多人的注意。或许是老太爷本就没有刻意地注意前面的孩子们过家家般的吵闹,以他金丹上阶的修为,在这老宅子里又有什么能瞒过他的呢? 老太爷正在和夫子孔德仁论道,主要是说大年三十到来之际,段家的产业里很多人都要回家过年,年过完后又得离家出来做工。由此引申出来的送别等问题。谈着谈着就谈到了诗词。 段焚老爷子和孔老夫子在此道上均颇有造诣。二人各写就了一首词,但看罢,均觉得不甚满意。离别意味太浓,总带有太多的伤感,与过年欢乐的气氛不太相符。 奈何今日阳光逐渐西沉,年夜饭即将上演,作为府上辈份最高的二位,也只得准备带着遗憾去吃年夜饭。 此时,施施然走来了段翰。这小子呼了一声“祖父大人在上,受孙儿一拜。”然后便双膝跪地,一叩首直到额头触底,礼数无可挑剔。然后转身向夫子,再次跪倒,叩首在地,道,“夫子在上,受弟子一拜。” 二老微笑地点头。 段焚看着段翰漂亮的脸蛋问道,“翰儿我孙,不去堂前等着吃饭,为何来此啊?” “祖父大人,孙儿是来提前向您辞行的,今日过后,孙儿便不得再来老宅读书练功了,得知您与夫子在老宅,便过来向二老辞行。过完年,孙儿准备到大理城的家族产业去历练一番,好歹学一些谋生的手段。断不能在外失了您与我段家的脸面。”
夫子看着这个自己教出来的少年,脸上露出欣然之色。这个孩子是他的骄傲,做出的锦绣文章,连他也自叹弗如,于是,便站起来扶起了段翰,“翰儿,你是为师最喜欢的学生。你天性沉稳,性格乖巧,懂进退,知冷暖,你绝非井底蛙,终有一日可成那往九天揽月之神龙。” 段翰崇敬地躬身道,“夫子谬赞,学生不才,无法去那西苑书院求学,令恩师失望了。” 段焚此时哈哈一笑,“你师徒俩就莫打什么机锋了,翰儿,过了今日,不管你往任何地方求学,不论你去任何地方磨炼,一定记住,你是我段家子孙,是我段焚的孙子,夫子说你不错,你定是不错的,往后的日子,定要继续挺起脊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自己。“说道这里,段焚停了一下,往向段翰,仿佛是等他真正的读懂或者说是消化这段话。 片刻之后,段焚又对段翰说道:”你与我过来。刚才在大院里吵闹的是何人啊?又因何故吵闹?” “回祖父话,刚才在大院里发出喧哗的,是孙儿与族兄段嵩以及族姐段玉。” “自家兄弟为何那般吵闹?”段焚微笑着问道,笑容里仿佛有着洞悉一切的魔力。 “都是孙儿的不是,与下人的嬉闹,坏了老宅的规矩,惹来了嵩儿兄长与玉儿jiejie的教训,孙儿一时冲动,与兄长起了争执,还请老祖宗责罚。” “你这孩子,还算识得大体,镇西头的屠夫大宽倒也没把你教坏,你无法修行,跟他学点硬气功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段焚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只是没想到,你居然能将嵩儿与玉儿踢飞。你这娃子,开始有点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