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迷狂
这是三样什么东西啊？何以能以奇观称之呢？话说这三件东西，若是出现在地面之上或许算得惊奇，但是绝然是算不上奇观的。之所以说这是奇观，因为他们此刻出现的地方是在曲折迂回的地下世界之中。看来那一千年前的大战，给了小邱庄的村民们许多感悟，甚至他们已经做好了期待大神再次降临人间的准备了。 现在来说说这三件颇为壮观的神器吧。第一件，就是锁天的天锁了，这是何物呢，就在头顶天穹似的穹顶宝塔最下沿那一层开始，错落有致地拉起巨大铁链，将南北西东串联起来，好像一张天网一般，悬荡在诸人的头顶。 这些锁链有个什么特点呢？第一就是超级巨大，每一环与一环相扣的环扣，就截面来说，有手腕般粗细，就节长来说，每一节都有小臂般长短。链接起来的整根铁链，那长度，就是横跨整个穹顶的长度了。而且还悬荡着一定的弧度，所以应该比整个穹顶的宽度更长上一些。 这样巨大的铁环是怎么锻造扭结在一起的？做成如此庞大的铁链纵横架设空中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当然不是为了晾晒衣服，也不是给凡人攀爬用的。 这样巨大的铁链出现在空中，只为了一个目的，为下一次大战的来临做好准备，这是给那位天神般的英雄再次来到人间对抗巫秃及鸟人所造设的借力之物。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因为那大铁链中最粗壮的两根正好是链接到三元此刻身处的铜柱的柱顶。也就是寅兽左眼的位置！ 一千年前的那场战役中，可记得巫秃对三元伸出一指，直接推三元撞向了寅兽的左眼，推到了木梯。那一次，三元就是因为顺手拉住从寅兽左眼掉落出来的那几根链接眼球的铁链筋脉，所以才得以悬身在空中，没有摔下去啊。 这一场景被扶风堂后世的子孙们也描绘进了壁画之中，所以他们就锻造了这许多架设在空中的巨大锁链，可不是为了纪念当时三元的伸手一抓的，而是经过周密的考量，分析了敌我的优劣势设计出来的防护武器。当然这个我指的不是那些个村民，他们也没能耐与巫秃正面为敌，更不用说飞到那么高的空中接受巫秃的攻击了。 巫秃和他的鸟人大军都长有rou翼，会飞，所以在空中他们的优势十分明显。但是因为巫秃的翼展很宽，飞翔需要占用很大的空间。所以这些锁链正好可以把高空的空间划分成快，巫秃的rou翼受到大铁链的羁绊，施展起来就不那么自如了。即便他有足够的力量把铁链拽断，但是至少第一轮战斗中能够先抵挡上一阵。 而帮助扶风堂抵御巫秃的那位金光大神呢？虽然他也会飞，但是他腾身空中却是借助灵兽的托驾，靠火眼金睛兽才能在空中与巫秃抗衡的。特别是当他受到巫秃攻击的时候，一旦与灵兽脱开，也是会和凡人那样坠落地面的。 这个时候，如果空中有多一些纵横交错的大锁链，那就能像一千年前寅兽左眼中的筋脉一般，给他一个挂悬的抓手，等灵兽归位。那灵兽身上没有rou翼，飞行靠的是神力，大锁链对它产生的阻挡有限。这样的设计，是因为设计者重新审视了当年那场战斗中的细节，为了提升三元的战力，削弱巫秃的技能而制造出来的。 不过，这几十根悬空大锁，为什么会被称为奇观，有一个问题，不知道大家想到了没有。这铁锁只有两根有与铜柱悬接的接头，其他大锁的两端，都是挂在哪里的呢？ 必然是墙面之上啊！ 虽然这些墙面如今已经被壁画所掩盖起来，但是在一千年前，全部都是泥墙，这泥巴撑起的墙面，能吃住多少的力道？别说这铁链能让大神攀抓借力了，就算他们自身的重量也是承受不了的。所以可想而知，在这泥墙之后，一定有个非常庞大的钢体架构，才能支撑起如此复杂的一张悬空铁网。 而这墙面之后的结构究竟是什么样子了？又花费了多少世的积累才能在地底世界中建成如此复杂的建筑建构，绝对不会是现在三元表面所看到的那么简单。因此当然要被称为奇观！ 第二项，地桩！一根根木桩子拔地而起，每根都有五人合抱那么粗，有十来个人叠加那么高，看上去结实得不得了，与之相比，三元如今身处的铜柱，反而像是个临时xìng建筑了。 头顶那些铁链是给大神当抓手用的，这些木桩呢，就是双足支撑借力只用了。话说梅花桩可能天下看的多了，练武之人用来锻炼下盘，都知道那有什么作用，这一排排的木桩子能有什么稀奇的呢？ 呵呵，那是你没看仔细啊，这些个木桩子，可不是普通的木桩，每一根都是整根圆木直别别插在地上，他之所以坚固无比，是因为这些木桩俱都错节生根，连在一起，没错，从他们接地处扩延张开的角度就能知道了，这些哪里是木桩，根本就是树桩！是先把树苗种下，等齐生生长成了参天大树之后，再把树冠部分砍除，只留下面的树桩作为根基，因此牢固无比。 哦，原来是先种树再做桩啊，那也平淡无奇啊，最多只能说明这些凡人耐心很好，前人种树，子孙加工，几代人传承下来，才能完成这样整齐的地下树桩吧。若是这样认为，那么你就又看走眼了。 这些桩子虽然是树木所造，但是一看就知道密度极高，极其坚硬，特别是他红黑sè的树皮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白sè小斑点，这是什么树啊？若是有丛林经验的人一定已经知道了，这就是东北知名的参天乔木——铁桦树了。 铁桦树可是个相当了不起的树种，了不起在哪里呢？就在于他的坚硬！铁桦树是比钢铁还要坚硬的乔木，刀枪不入，连钉子也钉不进去。铁桦木的硬度是钢铁两倍，由于它质地极为致密，所以一放到水里就往下沉，即使把它长期浸泡在水里，它的内部仍能保持干燥。 这就是为什么在如此yīn湿的地底，这些木头桩子竟然不会腐烂的原因了。所以说这个地桩的选材是经过了周密的考量和至少几百年的传承培植才能够完成的，但是这些还不是最最让人赞叹的地方啊，最最让人赞叹的是，呵呵，大家想到了吧，这些硬度有钢铁两倍的乔木，是怎么被砍断的呢？他的巨大树冠无法分解，又是怎么被运输出去或是就地销毁的呢？ 如不是天下有鬼斧神工这四个字，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些屹立地底的巨大木桩了。 天锁、地桩，这些还不是最最牛的呢，最最牛的，恐怕就要数三元眼前所见的那沿着墙壁站立的巨大铜人阵了。 每一尊铜人都绝对不比那些木桩矮小，每一尊铜人所耗费的材料，都比穹顶所有的铁链加起来还要多啊。一个个面貌威严，栩栩如生，手指银刀，形如战神！无一例外，这些铜人俱都是按照壁画中的形象，根据当年那位金光大神的样貌浇铸而成。 令三元特别感到赞叹的是，居然这些铜人的肢体关节，都和真人的一般无二，不是一次成型，而是分体浇铸的。这是为什么？如此巨大的铜人阵，全部造到连眼球和眼睑都单独分离浇铸，有没有这么细致的必要啊？还是暗藏玄机，其实这些铜人就如同诸葛孔明的木牛流马一般，真的每一个关节都会活动，会行走会战斗的呀？ 三元觉得这些铜人好似有生命的一般，每一个都与他有相应，没一个都好像是他加持的分身。 这三件硕大无比的神器，无一例外地昭示着，这里的人们在庆幸一千年前的那场胜利的同时，也俱都已经知道一千年后的这场浩劫。他们花了那么大的功夫，历时几世所做的这些准备工作，不都是在等待金光大神的再次莅临吗？ 最最危急的时刻，即将再临人间，可是，为什么他们又会如此大意，忘记祖宗的训诫，匆忙投入秋收，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呢？三元觉得很是迷惑啊，他们白天所做的事情，与此刻三元在地下之所见，完全不像是一个智商的动物能够做的出来的。 "咔"地一声响，三元身子一震，腰后扣绑在铜铸凹槽中的皮带扣子突然停下了螺旋上升的轨道，静止下来。三元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伸到了半空之中。他的双手双脚倒是没有被禁缚，不过现在身边除了手中的木叉之外，什么都没有，要么向后摸摸铜柱，挣扎也是枉然。三元索xìng静下新来，等待即将发生的事情，他也不声也不响，这个时候保持着极端的安静和高度的Jǐng惕。 耳边礼乐声逐渐停了下来，听到那鼓点又响过三声。三元低头向下望去，敲鼓之人，还是他之前关注过的那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主持祭祀的依然是邱胖子，不过他所使用的语言却与地面上念祝词时大为不同，是三元从未听过的一种单音节的古老语言，那声音也仿佛已经不是邱胖子rì间的声音了。 此刻站在邱胖子旁边的，峨冠博带，不是旁人，是七大爷啊。七大爷默不作声地柱着拐杖，肃立一边，显然，他的身份极其高贵，与其他人不同，因为这个时候，除了他们两个之外的其他人俱都匍匐在地，包括那些演奏乐器的，也都停下了手中的钟磬鼓乐，很虔诚地在一旁趴着呢。 三元反正听不懂邱胖子叽里呱啦在说什么，正好眼睛就在人群中随便溜达个一边，找找熟悉的身影。看背影，他也认出了离通道口最近的那几个，是清爷和宝根等人，宝根被那瘦子搀扶着，此时也趴在地上，看来祭祀的确已经进入高cháo了。所有人一声不啃不用说，连动一动衣角抹一抹汗的都没有啊，可见这些个家伙有多么地认真。 邱胖子叽叽嘎嘎说了一阵，将身让到一边，七大爷站到了主祭的位置那个，他似乎要宣布一件什么事情。三元觉得那写伏倒在地上的人群有了些微的变化，虽然身体还是一动不动，但是心脏跳动的速度却在加快，有些个还明显因为紧张而有些心律不齐。 最让三元不能理解的是，当七大爷慢条斯理地开始说话时，就连躬身肃立一旁的邱胖子，居然也冷汗连连，心跳加速了起来。 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七大爷正在宣布的是什么事情？ 三元觉得七大爷颤巍巍的语速，特别慢，似乎有些不情不愿的感觉，不过他听不懂他们所说的这些单音节的语言，所以只能够凭揣测，看七大爷的表情与众人的反应，三元揣测那意思是说，某人要倒霉了，因为祖先通过甄别选中了他，作为献祭...呃，三元看看那下面伏倒在地的众人，选中谁了？ 谁是今天的献祭？不是羊羔么？羊羔不都已经杀了，血都流光了么？ 七大爷突然抬起眼来，手指指向空中啊，正是三元被捆绑的地方！一霎那，几乎所有的人都把身体跪正，转身望向三元... 哎呀，真是笨蛋到家了，还能有谁，已经被绑在祭台之上的待宰羔羊，还有另一个吗？ 肃穆刹那间就被破坏了，所有人都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他们说的倒不是古老语言，三元能够听懂那些人的议论。虽然他们议论得极其小声，不过三元耳更灵动，明辨每一个方向传来的声音。 "这个不是我们堂的。" "是外人啊，这不是收粮那个小子吗？" "活该他倒霉，一定前世与我们有仇所以送上门。" "错了吧，从来被选中的，不是羊羔就是自家子弟。" "怎么是个外人？" "这人失踪了，蔡府会什么反应？" "你别**说，我们当不知道，既然是祖先选中的，祖先最大，管你我什么事情？" "有道理..." "说的对..." "我们当没看到吧。" "低头...低头..." 看来三元所想是真的，看来红云所料也是真的。三元真的被他们当成此次祭祀给祖先敬奉的活祭了呀！非常悲催的是，三元偷偷跑来地下祭场，没有一个人知道，连与他一起来的蔡中人都不知道。他心里那个懊恼，高清水高师兄会知道的，他是一方父母，他虽然不清楚地下迷宫的事情，但是高清水是唯一知道三元去寻访祭祀真相的人啊。 几乎所有的祭拜者都知道三元的身份吧，也都已经认出他来了吧。三元感到各种复杂的情愫，邱胖子的无可奈何，七大爷的不情不愿，其他人的漠然冷酷...不过至少他们还不至于幸灾乐祸、暗自窃喜！除了，一个人！三元冷眼望去，就在七大爷身边不远，一个礼生打扮的家伙虽然也与众人一样跪伏在地，转身回望，但是眼神中却流露出幸灾乐祸的欢愉神sè来。 不用说了，这个还会是别人吗？就是他，荣根！之前曾与三元在火场中出生入死的荣根！那个三年前放火烧了稻梗垛场的荣根！！那个负责管理所有活祭牲畜并且把牲畜们赶入泥道的荣根！！！ 是的，这就是主祭的开始了，三元听到礼乐之声再次大作，那个白发老头首先击起了鼓点，然后其他乐器也**起，音乐，该死的送葬的音乐的，在那些人耳中听上去是神圣的礼乐，此刻听在三元的耳中，根本就是送终的哀乐。 他使劲再扭动一下身躯，还是被铜柱固定束缚着，虽然手脚可以活动，但是身躯却动不了。到底他们会选用怎样的方式把自己送入冥界地狱呢？妈的，九死一生的关头了，三元连这个都好奇，真是没救了。 那礼乐声声中，所有的扶风堂子弟再次回转身去，倒地伏拜起来。跟着鼓点节奏，匍匐下身体，就连邱胖子和七大爷也不例外，除了赞乐的乐队，现在所有人都进入了最后的祝祷。而就在七大爷的身边，三元看到，那个幸灾乐祸的小子，荣根，竟然站起身，向自己缚身的铜柱走来。他是礼生，行祭祀大礼，难道他就是活祭的执行者？刽子手？ 随着鼓乐的节奏，人们一次次地起身，伏倒，伏倒，起身，好似进入了一种迷狂的状态。在音乐与迷狂的伴随下，荣根稳步走到铜柱面前，只见他一手将铜柱扶住，一手从柱子上拉开了什么，应该是个小门，三元看到荣根在往铜柱齐腰的小门里洒东西。 迅速那味道就飘散进了三元的鼻孔，是茶引，不对，小邱庄的茶引，就是酒jīng。荣根在往铜柱中间洒酒jīng，难道，那里面已经事先堆放好柴火了吗？难道，他准备点火，类似殷商的炮烙执行那般，从下面开始燃烧，把缚身铜柱之上的三元给活活地烧死吗？ 迷狂，那些人的迷狂状态... 好像不太正常啊！三元脑子里有个奇怪的念头，是礼乐令他们陷入迷狂？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啊？夹杂在礼乐之中，三元耳根抽动，听到极其微弱的"嘶嘶"的声音，他忍不住抬头向上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