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惠华亭中伤别离 德同客栈二人愁
李儒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寻声望去，惠华亭中影影绰绰的有两个人的影子，知道同行的两个伙伴已经在那里等待，便紧走几步来到亭中。 今晚去监狱的三个人的确都是成安澜“奋进社”的成员。除了李儒之外的一男一女便是东城中学的程.凯和兰慧馨。三人同是成安澜的学生，私下里交情也非常深厚。这次夜探监狱其实是李儒的主意，主要是确认一下成安澜是否海关在东成监狱里。 事情是这样的。程.凯的父亲程砚生是东成县教育科的副主任，因为职责关系，常到东成中学公干，他认识成安澜，并且对成安澜的见识颇为赞赏。成安澜出事后一方面受龙长兴委托，另一方面程砚生自己也对劝说成安澜的报有一丝希望，同时他也不希望东成县的大才子就这么陨落。因此程砚生曾经到监狱去试图说服成安澜低头认罪，劝说无效后他无可奈何放弃了。虽然程砚生也在龙长兴面前说了很多好话，但龙长兴说只要成安澜不低头，县政府这边怎么也不会算了的。 程.凯多次央求父亲再去疏通疏通，希望能保住成安澜的性命。但自从去监狱劝说无效后，龙长兴就没有再给程砚生见到成安澜的机会。县长也已经给了自己面子，不料成安澜不买账，枉费了自己一片苦心，程砚生心灰意冷，不愿再插手这件事。但他又不忍冷了儿子的心，于是托人四处打听成安澜的最新情况。程砚生上午得到消息说成安澜在钟楼广场上被学生和市民给截住，又押回了监狱，就忍不住又去打听了一回。这一打听不要紧，程砚生吓得冷汗直流。 消息是龙长兴的秘书鲁耀祖告诉他的。原来龙长兴押解游行是假，想借机挖出成安澜的同伙是真，连他自己的儿子程.凯都上了龙长兴的黑名单了。接下来的话更是让程砚生大惊，上午被押解游行的两个犯人里面只有绑架廖得胜的人是真的，另一个则是冒名顶替了成安澜。成安澜本人早在游行之前已经被密密地押送到省城了。鲁耀祖还告诉他龙长兴已经下令让治安团的人在秘密搜捕黑名单上的人了。程砚生没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也卷入了，一下子惊慌失措。他赶紧派人到学校把儿子接回家中，把事情的真相告诉程.凯，准备让儿子跑路。 程.凯听了父亲的讲述，知道事情不妙必须尽快离开东成。他同时也想到了自己的好朋友李儒和兰慧馨，他敢断定他们两个也一定在被搜捕的名单上，因为在拦截押解队伍的过程中，他们两个的表现太惹眼了。 于是程.凯不顾父亲的劝阻，偷偷跑出去找到了他们，并把从父亲那里听来的消息告诉二人。但李儒并不相信，一方面他认为上午看到的人里就是自己的老师，另一方面他还想进一步证实一下。说李儒多疑一点不为过，他相信朋友程.凯的话，但对程砚生却信不过。但李儒的怀疑也是有道理的，他是怕万一这又是龙长兴放出的烟幕弹，是借朋友父亲之口向他们传递的假消息。一方面让他们看不到营救的希望，另一方面也借机警告一下。 听了李儒的解释，兰慧馨也觉得有道理。于是三人商量后决定冒险去监狱里查看一番，若果真没有找到老师三人再离开东成县。 此时兰慧馨见李儒过来急忙上前问道，“李儒，找到先生没有？”程.凯也满脸焦急地等待着。 “没有，所有的囚室我都找了，没有见到先生的影子，”李儒沮丧地说，“难道他们真的已经把先生送走了？” 听李儒这么说，兰慧馨的眼泪立刻止不住地流了下来。程.凯一拳狠狠地砸在亭柱上，“可恶！”他愤怒地说。 失望沮丧的气氛瞬间笼罩了三个人，他们都沉默了。冰封的泷河在月光中泛着冷冷的银光，冰下的河水依旧无声无息地流淌着，但此刻三个人的心情却像泷河的冰面一样凝固了。许久，程.凯才冒出一句话，“李儒，你说现在咱们怎么办？” 李儒是他们的主心骨，也是奋进社里最老成的一个。或许是因为生活的经历，他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李儒缓缓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两个同伴。此刻他也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虽然没有在监狱里找到成安澜，但并不能说明他一定被送走了。可现在他无法再找到有关成安澜的任何线索，然而搜捕他们的人已经开始了行动。怎么办？走，还是不走？李儒心里犹豫着。 遇到大事的时候女孩子到底还是有些沉不住气，兰慧馨忍不住催促道，“李儒，你倒是说句话呀！今天晚上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李儒，你能不能痛快点？走还是不走？”程.凯也有些着急，因为父亲已经准备好了晚上托人把他送出去，这个时候找不到他，父亲肯定在家里急得团团转了。 “好，你们俩先走吧！”李儒用一种沉重语气说着。 “怎么？你不走，留在东成会有危险的！”兰慧馨感到有些惊讶，关心地说，“你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吧，你一个人留下也无济于事，不如我们一块到省城想想办法。” “不，我想过了。我还是留下来继续打听一下先生的情况。你们俩到省城去，看看省城那边有什么动静。这些天我们一直呆在东成，根本不知道省城发生了什么。我想，如果先生被押到省城，那里应该会有些反应。你们记得打听一下，如果真是像程伯说的那样，我再去与你们会合共同营救先生。我就留下，万一是龙长兴耍的花招，咱们也不至于两头落空。”李儒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想法。 “可是，可是你自己现在也很危险啊！”兰慧馨还是很担心。 “没什么可是的，你们放心，他们抓不到我的，”李儒自信地说，“你们那边要有消息，就托人送到我爸的剪刀铺里，学校我是回不去了。大凯，到了省城，你要多照顾一下慧馨，她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的不安全。” “嗯，我会的，”程.凯答应着，但还是忍不住又劝了一句，“李儒，你听我一句，我爸说的很可能是真的，你就跟我们一起走吧！” 李儒再次拒绝道：“大凯，你不用劝了，我已经决定了。你们赶紧走吧！” 兰慧馨忍不住又啜泣了起来。其实程.凯和李儒的心里也很不好受，今天这一别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再相见。就要和朋友分开了，而且是在这样一种近乎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分别，对先生的挂念和朋友安危的担忧，让这三个年轻人第一次体会到了离别的浓愁。 孟怀玉与薛贵二人逃离监狱之后，躲开了追捕的士兵，绕了大半个东成终于回到了孟怀玉栖身的德同客栈。二人怕引起客栈里的人注意，就悄悄地从院墙外翻进去，从侧门溜回房中。这时顺子正在床上鼾声大作，听见有动静，黑暗中还有两个黑影近来，惊慌地喊了一声，“谁？”一掀被子从床上站了起来。 “顺子，是我回来了！”熟悉的声音传来，顺子不再惊慌，摸着火镰子把灯点着。这时他发现孟怀玉还带了一个人，仔细端详了一下，便认出是上午关在囚车里游行的薛贵。顺子赶忙上前帮忙扶着薛贵坐到椅子上。 孟怀玉对顺子说，“顺子，你下去照跑堂的要些吃食上来，记着别让人进来！”顺子应声推门出去，不一会儿的工夫就端上来一碗热腾腾的rou面，外加一盘煮熟的五香豆。孟怀玉扶薛贵到桌旁，指着桌上的饭菜客气道，“薛大哥，太晚了，没什么好吃的，你就将就一下吧！” 薛贵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吃过一顿饭了，又在牢狱中受了刑罚，这时别说是rou面，就是能有普普通通的一顿饱饭已经让他感到无比幸福了。他顾不得跟孟怀玉客气，拉过碗来三下五除二就把面前的饭菜吃了个精光，连汤都没有剩下。 饭菜下肚，薛贵恢复了一些体力，他抹了抹嘴，感激地说道，“孟兄弟，大恩不言谢了！我薛贵来日定当报还。”说着一拱手，起来就要出门。 孟怀玉赶紧拉住了他，“薛大哥，你这是要去哪里？” “兄弟，你我素不相识，你帮我从牢里逃了出来这已经是救命大恩了，要是官兵发现我在你这里，恐怕会牵连到你。兄弟，实不相瞒，我是个土匪，不能再连累你了！”薛贵说着还是坚持要走。 孟怀玉赶紧用力地拉住了薛贵的胳膊，“薛大哥说哪里话，兄弟我是怕受牵连的人吗？不然我就不会去牢里寻你了。”孟怀玉说着把薛贵来回来按在椅子上。“你听我说，铁老伯他们也来了。”接着孟怀玉把与铁蒺藜相遇，又一同商量救人的事情讲了一遍。“你现在身上有伤，行动不方便，哪里也不能去。” 孟怀玉转头对顺子说，“顺子你看能不能去药铺抓些药来，给薛大哥治治伤？”顺子听言颇有些为难，“怀玉哥，现在估计药铺都关门了，明天……” 薛贵听到二人的对话，微微一笑道，“不用了，孟兄弟。我就是个郎中，我的伤没什么大碍。休息个几天就没事了。”孟怀玉这才想起来，铁蒺藜跟他说过，薛贵是号称“神医”的呀，不禁莞尔。 “铁当家的现在在哪儿啊，能不能让尽快带我去找他们？”薛贵听孟怀玉说铁蒺藜也在东成，就忍不住问道。 “当时事出紧急，我们只忙着去救人，至于铁老伯他们现在在哪儿，我倒还不清楚。”孟怀玉脸上闪过一抹沮丧的神色，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安慰道，“薛大哥你别着急，等风声过去，咱们就出城回二郎山看看，也许他们已经回去了。” 其实不只是薛贵心里着急，孟怀玉也同样发愁。且不说要躲避搜捕，还要出城，若是铁蒺藜等人不知道薛贵已经逃出来了，也去监狱里救人，事情恐怕就危险了。 “好吧，现在也只能这样了。”薛贵若有所思，迟疑了半晌，才幽幽地说道，“孟兄弟明天替我去趟迎春堂，把玉玲珑找来吧，这个时候也许她能帮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