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人生无处不悲喜
接下来的十天日子里，叶晓奇命令军士后退三十里，不再紧密包围洛阳，而是留下了一段的缓冲区。 一来因为唐军战败之后士气大伤，无法在短时间内组织起强有力的攻击兵力；二来因为唐军候补粮草迟迟未来，叶晓奇觉得还是保留着一段距离，先不冲突为好。 叶晓奇并未受得大伤，但是这一次兵败在他心中还是留下极大的阴影，以至于很长时间里都在想着自己到底在哪一环出了错。 思来想去之后，叶晓奇还是没有得到什么结果，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啊，便只好默默与洛阳城中史思明大军胶着的对峙。 在这一天之后，叶晓奇正对着沙盘细细查看，突然来了一名小兵，甚是激动地禀告道：“叶将军，王先锋醒了！” “他醒了？什么时候的事？”叶晓奇也是甚为惊喜，这应该算是几天来最好的消息。 “回将军，就在刚才，王先锋一醒来便立刻要求见您！”那名小兵是王使节身边带着贴身兵士，多以对王使节也甚是细心，便小心翼翼地和叶晓奇说道。 “噢？走！我们立刻就去！”叶晓奇大声说道。 小兵在前面领着路，刚刚路过中军帐，又有不少兵士簇拥着一个人前来见叶晓奇。 “怎么了？”叶晓奇见众人拥挤过来，便问道。 “他说有急事要和将军说，只是我们不知道他的底细，而他说此事重大，必须要见了将军面才能说。”兵士中领头人说道。 “噢？你有何事？”叶晓奇还没说完，已然看出了来人正是林默。 “师兄？你怎么找来了？”叶晓奇难以置信地问道。 “呵呵，我是真的找你找得好苦啊！”林默笑着说道。 “这里没事了，你们下去罢！”叶晓奇对着众人说道，然后又对着王使节的小兵说道，“告诉王先锋，我随后就去！” 众人领命而去，叶晓奇领着林默又回到了自己所在的营帐。 “师兄？你怎么搞成这样啊？”叶晓奇见林默衣衫褴褛、面色疲惫便问道。 “其实是为了掩人耳目！这一路来，可是真的很不太平。嗯？难道晓奇，你还不知道？”林默问道。 “知道什么？”叶晓奇说道。 “我们道家在昆仑掌门和我们蓬莱掌门牵头下，正式与佛家决断了！从那天立誓起佛家所有的人便是道家最大的敌人！”林默朗声道。 “啊？什么时候的事？”叶晓奇甚是吃惊地问道。 “就是最近的事，当初其实我一早就来找你了，只是还没找到你，便又被陈获叫回去了。之后，我亲自参加了在烟台新城百家道盟。如今师父无名道长蓬莱掌门便是盟主，而我们最大的任务便是要和佛家想抗争！”林默甚是兴奋地说道，仿佛当初群雄会聚豪迈景象还历历在目。 “什么？这是为何？”叶晓奇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便又问道。 “你不知道，如今佛家已经完全占据了整个河南中原，大有南向江南、北向幽州之北发展之事！本来他们佛家发展，我们道家也不忌讳，但是想不到佛家如今极为排外，特别是对我们道家，而且他们所到之处无论是哪一家的道观，全部焚毁，道人驱逐殆尽。若是遇到不听号令的，便要屠戮之！”林默义正言辞地说道。 “竟有这等事？！”叶晓奇震惊道，在他心里无论是当初的童山方丈，还是记忆之中童心都不是如此好战狠辣之人，便是前些日子的圆空大师虽然手段恶毒，但是还没有对自己手下的军士下狠手，并不能看出他们竟是如此残暴之人。 “不错！所以，现在掌门让我找到你，然后无论如何要跟我回去一同准备今年端午与佛家在嵩山少林的理论。但是以我们看来，到时候必然两家会不能够谈清楚，而一旦我们不能够和佛家谈好，必然是一场史无前例的佛道之争！”林默说出了来意。 “啊？！”叶晓奇又震惊不已，首先他没想到自己也要要真正地卷入其中，佛道之争对于见过佛家弟子长老之人并不是多么排外；二来，叶晓奇也从来不是好战之人，他从来没有想过与佛家弟子要生死相争。 而这个时候，叶晓奇才突然回想明白了当初圆空大师那一日在洛阳内城对他所说话语本意。 “怎么样？晓奇，你现在能够放下，跟我立刻前去吗？”林默关切地问道。 “可是，可是，师兄，我现在好不好走。”叶晓奇想直接拒绝，但是一想到自己虽然当初在蓬莱不甚融洽，与青城也有些摩擦，而天山更是他记恨的门派，但是叶晓奇知道自己毕竟是佛家弟子，不好拒绝。 “怎么？晓奇，你放不下这些世俗纷争？舍不得将军这一职务？”林默问道。 “不是，不是的，师兄。”叶晓奇立刻反驳道，在他心中却是实在不能够放下这些南诏兵士，而且当初答应郭子仪将军承诺，也不能够就这样半途而废。 “既然这样，如此好了。你先把此处事务处理好，看来你现在是大唐的一名将军，也是这里的最高统领？是不是，晓奇？”林默想了一下，便缓和道。 “是的。”叶晓奇答道。 “好，既然这样。晓奇，你先把这里所有的事情处理好，等到五月初五端午那一日，便直接去嵩山少林汇合。”林默说道。 “好！师弟谨遵师兄之意”叶晓奇恭敬地答道。 “嗯，不是我的意思，这是全天下所有道家人的意思。若是不做最后的抗争，便要没有我们的一席之地了！这可不是危言耸听，晓奇？这时每个修道之人要做的！”林默接着说道。 “是，晓奇知道了。”叶晓奇答应道。 “既然这样，那么我也就放心了！好了，师兄还有急事，先要离去了。记得是五月初五，端午之日！”林默说罢便要离去。 “等等啊，师兄，难道，你不要再次歇一歇？我们也是好些日子没有见过了！”叶晓奇挽留道。 “这样罢，那我就歇一个上午吧！”林默说道。 “好，军中如今禁酒，不如就以茶代酒，我们师兄弟好好相聚下！”叶晓奇见林默缓和下来，便同样缓和道。 “嗯，不错啊！如今变得比当初圆滑多了！都知道应该招待人了。”林默深深看了一下叶晓奇，感慨道。 “哪里哪里！这都是师兄，你们教导有方。”叶晓奇含笑答道，便冲着营帐之外的侍奉说了去。 “如今，你的修为怎么样了？”在等着茶水上来时候，林默便随意问道。 “回师兄，弟子不才，已经停留在蓬莱道境许多日子了。”叶晓奇如实答道。 林默也是细细看了看叶晓奇，便接着道：“看来，晓奇，你杂念太多，凡尘俗世思虑过多，还是要多放下一些！有些若是不顺心的事，还是顺其自然，不要逆反了这俗世尘缘！” 叶晓奇听到之后，没有立刻回答，这些年来，他虽然也不是逆反自己的本意，但是从来也没有真正的做到顺应天命。如今林默陡跟他这样说，反而让他甚是不解。 “呵呵，反正，晓奇，你自己把握就好！毕竟越高的修为，越要依靠自己的感悟！”林默见叶晓奇不答，便接着圆场道。 “知道了！”叶晓奇终于答道。 这时，刚才王使节身边的小兵又来了，他跟在侍奉之后，慢慢地进了营帐之中，形色焦急。 叶晓奇接过茶水，想着不能惊动了师兄，只好示意那名小兵不要焦虑，立刻离去。 那小兵几番踌躇之后，还是退出营帐，整个过程甚至没能说出一句话，但他的表情极为焦急。 “这是今年新春的第一叶茶？！好茶，好茶！”林默端起茶壶，赞叹道。 “师兄果然涉猎极广，不错这这正是今年的新茶，是来自临安的龙井。前些日子，有路过的商贩进贡而来的。”叶晓奇答道，却掩饰了这是他那些日子因为兵败焦急难耐，亲自到了临安西湖之畔采摘的。 “嗯，真的是茶中尚好佳品。师兄今日得好好品品。谁也不知道明天到底是怎么样子的，那李太白不是说过‘人生得意须尽欢’，哈哈！”林默大声说道。 叶晓奇这个时候，才明显感觉到林默与往日似乎甚有不同，但是也不好细问。于是他只好在一旁，默默陪着林默。 其实，叶晓奇不知道的是，这一次林默虽说是来找叶晓奇，但是在半路上遇到了几户逃难的饥民，怜悯之下便一路同行。结果躲过了天灾人害，想不到因为一伙山贼趁着他不在，抢走了所有的物资，而这几户饥民无一幸免。之后，虽然林默找到了山贼，暴怒之下，一窝山贼全部被他杀了。之后，林默则是在林间游荡了多日，直到后来晃到了洛阳附近，从巡逻的南诏军士口中得知叶晓奇下落，才陡然明白自己此行的使命和任务。 而叶晓奇能够感受到的是林默寂寥，便是他这些日子经历中的孤独痛楚。 两个失意之人，便因为这般无法言明的感伤，茶不醉人人自醉。 当叶晓奇意识到林默离开的时候，天色已是将近黄昏。 那名王使节的小兵又匆匆忙忙地赶来，大声呜咽道：“将军，王先锋，他，他，他。” 叶晓奇突然觉得心跳竟然莫名加速，便立刻问道：“怎么了？” “他去了！”那名小兵强忍呜咽，哭腔着道。 “怎么会？怎么回？！”叶晓奇几乎是喊着道，便立刻推开他，大步往王使节所居住的营帐闪去。 身影闪烁，叶晓奇看到王使节的时候，他已是一脸的安详，然而没了任何的气息。 周围围着的是一群南诏高级将领，他们这些时日来渐渐地对这样的统领先锋也甚是敬佩，于是便自发地赶来为他送别。 叶晓奇呆立在营帐之中，许久不能言语，虽然也算见惯了生死，但是意料之中的人却意料之外的陡然离世，还是让他无法接受。 这时，突然又有传令兵过来禀告。 叶晓奇看着眼前经过有些惊恐的传令兵，没有说话只是示意他说话。 “回将军，洛阳密探密报！史思明之子弑父继承了洛阳的守军，而且全部城防如今都归他管理了！”那名传令兵还算镇静地说完了全部。 叶晓奇突然觉得甚是苦涩，虽然修为极高，但是这个时候他甚至不知道究竟是喜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