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独承恩宠 39
赵玉顿时有了雨过天晴之感,那件事原本就跟他没有任何干系。而至娴妃和贵妃争宠,又要拖人下水,那时候自己正是得宠的时候却没想到被人一下扯了下来。一下子从云端掉到地底下不得翻身,皇后一句消去记档等于就是给自己伸了冤,也就是水落石出了:“奴婢叩谢娘娘天恩浩荡。” “以后当差还要谦虚谨慎,别图着一时冒尖就以为是一世了。”乐晖盈笑笑:“登高必跌重,这话一点没错。” “奴婢记下了。”赵玉赶紧叩头。 “清雪,你这就去和赵忠说我说的消了赵玉的档。省得过了时候浑忘了。” “是。”清雪答应着:“玉公公,恭喜了。”笑着去了。 夕阳西照的天幕上晚霞满天,乐晖盈拈起一颗荔枝放到嘴里:“赵玉,我知道那件事跟你没干系所以消了你的档。以后当差要千万小心,防着再有人给你下套。你性子太过草率容易吃亏,你看赵初都比你谨慎得多。” “奴婢记下了。”赵玉几乎热泪盈眶。 “我一个人只有一双眼睛一双手,很多地方都照应不到。赵希和清雪两个倒好,只是日夜跟在皇上身边伺候顾不了许多。你和赵初要多长些心眼,别给人算计了去。莫颜和榛遐防身够了,别的还是差火候。”乐晖盈低沉着声音:“这皇宫里人多心杂,难保谁一下不起坏心。伤了我倒不值什么,伤了这孩子可怎么好?” “娘娘想得太多了。”赵玉这才知道皇后的心事绝不是有人素日说的:心内没有半分成算。 乐晖盈摇头:“我今儿跟你说这些,你必定认为我用这点事收买人心。这么想我也没什么说你错的地方,只是人不能总在冤枉中活着。你们内侍畸伐身体已经是大不幸了,再让你们处处低人一等老天爷不容得的。” “娘娘厚恩,奴婢替这宫里所有的内侍谢娘娘了。”赵玉一下跪在地上不住叩头。 “别弄得跟我怎么了你似的,还不起来。”乐晖盈看着他:“知道我起坐不便,就别折腾我。这些时候贵妃要临盆了,你们都用点心。别让人钻了空子,又说是我的坏。” 赵玉起身在一边拭泪:“奴婢知道,娘娘放心。” 乐晖盈缓缓摇着手里的团扇,扇柄下的丝穗子来回摆动着。一对雪白的玛瑙珠子来回碰撞,叮当作响:“宫里自然有宫里的规矩,只要别出格就得。” “是。”赵玉答应着。 “娘娘,万岁爷回来了。”清雪匆匆进来。 “嗯。”乐晖盈一眼看见赵玉眼圈红红的,挥挥手:“你下去,这样子怎么见驾?” 说话间,赵希已经跟在龙瑄炙后面进来。 “皇上回来了。”乐晖盈笑着迎上去,龙瑄炙在她先前坐的地方坐了:“你吃荔枝?” “嗯,清甜得很。”乐晖盈剥了一个送到他嘴边:“正好解酒,这一身的酒气。” “没喝多少。”就着她的手吃了进去:“以前有人说‘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看样子咱们不用。” 乐晖盈瞥了他一眼:“给您的贵妃送去,臣妾不必。” “你是什么都好,就是这个毛病改不了。”龙瑄炙吃着荔枝:“什么时候不这么着就好了。” “只怕是好不了了。”手里不停给他剥着荔枝:“万岁爷,方才那个外藩使臣是不是要给您送来外藩贡品什么的。” “是这么说,说是有什么珍玩玉器.还要明天送到你这儿来。” “有美人没有?”“朕又没有见过,不过听说外藩女子的容色远非中原女子可及。肌肤仿佛羊脂一般纯净,这个可是少见。”有意做出跃跃欲试的神色来。 “是啊,臣妾也觉得最近乏味得很.是该找个乐子来混混日子。”暗地狠狠掐了他一下,脸上依旧一脸和煦的笑容:“这个乐子算是不错。”` “哎哟!”皇帝叫了一声:“什么时候学得这样了?” 身边的太监宫女都笑得转过身去,皇后坐在旁边一本正经的样子:“万岁爷,早点盥沐去。这么厚的衣服,不热啊?” 赵玉赶紧跑过来:“万岁爷,奴婢伺候您沐浴。” 龙瑄炙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榛遐拿着乐晖盈素常穿用的软底凤鞋过来:“娘娘,您该歇着了。” 乐晖盈点点头,由她扶着回了寢宫。 乐辉懿在兵部主事衙门翻阅数年积沉下来的卷宗。“大人,外藩进贡使臣来觐见大人。”随侍的侍卫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本鲜红的礼单。 “不是已经觐见过皇上了,怎么又到这儿来了?”乐辉懿有些纳闷:“请他到会客厅去,这里不是见客的地方。” “是。”侍卫领命后便退了出去。 乐辉懿更换着朝服,这次前来进贡的使臣不是十分熟识的那种。偏偏送给自家的礼单居然比往年的丰厚数倍,这不得不让人心生疑忌。这当口正是皇帝对鞑靼有用兵之心的时候,父亲对鞑靼可与这为门生贵婿有着同样的心绪。都是主张一鼓作气灭掉这块心腹大患的,况且自己嫡亲的叔父也是因为鞑靼而死。所以父亲虽然嘴里不说,心里却是一万个赞成出兵的。这时候自己正是署理兵部的时候,用兵与否军粮如何筹措都需要自己劳心劳力,稍有不慎一个罪名落到头上可不是好玩的。 “微臣戎恽给乐大人请安。”一个四品外官服色的大臣已经在会客厅站了良久。 “戎大人一路辛苦,少礼少礼。”乐辉懿在主位上坐了,旁边知客的侍卫奉上两盏清茶随后退了出去。 “戎大人昨儿见过皇上了?”喝了口茶,乐辉懿徐徐问道。 “是,皇上赐宴在紫光阁。”戎恽坐在下面:“今日来见过大人后,就要起程回去。” “戎大人太客气了。”乐辉懿自忖与此人并无多大交情,怎么这么小心翼翼。但凡别的使臣在朝觐皇帝之后便会立马回国去,这一位莫非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皇上昨日赐宴之后,吩咐微臣将带来之贡品尽数上呈皇后娘娘。微臣深恐所献之物不为娘娘所喜,而皇后娘娘又是大人胞妹。所以特来劳烦大人在娘娘面前替微臣美言几句。些须薄礼还请大人笑纳。”戎恽满脸堆笑:“还望大人不要推辞。”
“皇后素来宽厚,这等事大人自是不必担心。”这可是有趣,撞皇后的木钟居然弄到这儿来了。若是被老爷子或是皇后任何一人知道,只怕自己都是说不清楚的。这种事少管为妙:“大人尽请放心回去,乐某必当尽力。” “那就偏劳乐大人了。”戎恽起身回礼。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乐辉懿指着桌上的礼品:“还请大人将这些东西尽数带回,乐某实在愧不敢当。” “乐大人如此便是瞧不起下官了。”戎恽推辞道:“不过是一些土产而已,并不敢有丝毫僭越之心,大人收下才是。” 乐辉懿方才更衣之时,大略看过礼单。什么土产,光现银就是十万两。余下什么珠宝玉器之类更是数不胜数,这样的土产还是第一次见到。从前那些不过是些稀奇的玩意或是少见的首饰而已。这样大手笔只怕不止是跟皇后进言这么简单的小事:“戎大人有话请讲当面,乐某平生喜好是痛痛快快的人。大人这样遮掩,乐某便不敢相结交了。” “乐大人果然是个爽快人,实不相瞒下官此来是为了贵国与我鞑靼国交兵之事。”戎愠复又坐下:“我朝登基新主乃是一位贤明的英主,有意与贵国皇帝陛下结为世代友好的邦国。有人传言我主异心实是污蔑之词,还请乐大人在皇后面前替我主美言几句。” 乐辉懿微微一笑:“昨日皇上赐宴之时戎大人可曾将贵国新王这番心意面奏君前?” “这个?”戎愠顿了顿:“昨儿饮酒太沉,便忘了此事。” “这般说来,乐某便不敢僭越代奏了。”乐辉懿满是歉意:“我朝祖制,内宫不得干预朝政。况且此等军国大事更应该放到朝会上由我主与群臣君臣共议,单单凭着大人片面之词或是乐某一家之言就定下军国大计。莫说是乐某就是大人亦当觉得荒谬可笑至极。” 戎愠稽首一礼:“微臣虽不在贵国境内也知贵国官场变幻:贵国皇帝陛下与乐大人乃是郎舅至亲,而且乐皇后腹中众所周知是未来的东宫太子。而令尊太傅大人更是三朝元老,与皇上有师生之谊。皇上对于乐大人的进言自然是言听计从的,只要乐大人肯开口帮忙。我主另有重谢!” 乐辉懿面露微笑,心底却是泛起一阵恶寒。言听计从?!这主儿什么时候有过这种爱好的,这种事我开口帮忙你以为我是秦桧。我meimei是皇后不假,我父亲是三朝元老也不假。可我们家还没有谁活腻了想拿自己的脑袋当球踢,这种事不论多少钱我都不会干。 “这样吧,戎大人暂且住下。我自当找机会面奏皇后,说明大人厚意。”乐辉懿起身整了整衣服:“时候不早,大人还请先回馆驿休息。” “好,我静候佳音。”戎愠起身做辞。 乐辉懿看着戎愠送来的礼单,这几乎相当于当初皇后大婚时皇帝给家里下聘六礼的一半了。这么大手笔根本不会是所谓的两国交好,一定是另有所图。 “去看看老爷还在朝房不在。”整好衣服,这件事不可耽搁。 听差的很快回来:“大人,老爷还在朝房跟凌院正一起。” “嗯,备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