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当堂审问
后半夜,热闹了半日的逸云宫也重新归复寂静,玩乐的倦了的宫人们也都歇下了,凌非更是早已送走了张章。 今夜凌非屋里轮着值夜的是白露,她蹑手蹑脚的走入凌非的卧房,静心聆听了片刻,听闻床上帷幔之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想是凌非已然熟睡,她变吹熄了屋内点的最后一盏微弱灯火,走到已铺好了铺盖的房间靠门的角落座了下来,面对着门口的方向,倚在墙侧,半合起双眼假寐歇息了。 夜,静悄悄的,连虫鸟都已沉眠。 可是,在逸云宫的某处,却有一个黑影一晃而过,只是没有留下任何声响。 夜空中的星光冷漠的俯瞰大地,亿万年来,芸芸众生,昙花一现,没有任何可以令其动容。 那黑影在院里的树影林荫间时影时现,若鬼魅般飘逸。偶尔,也会停下,但稍后又继续穿行。当黑影在逸云宫的前后院里徘徊了足有小半个时辰后,再一次在一处就连白日里都几乎无人往来的僻静角落停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此地远离逸云宫里所有人歇息的宫室,那黑影少了一层忌惮,微微的发出了一丝动静,听起来,似乎在地上小心的挖掘着,有泥土沙沙的翻动之声。 那黑影虽动作小心,却也极快,不消一会儿工夫,便又能听到几声非常轻微却沉闷的声响,似乎已经又按压起了土地;最后,周围的枯枝落叶被拨动了起来,悉悉嗦嗦一阵,那黑影便从蹲着站了起来,又警惕的往周围张望了一下,似乎就打算离开了。 可就在这时,在距离那黑影不足一丈的地方,分四点亮起了四盏灯笼!顿时,黑夜被撕裂了一道豁口,与灯笼的光芒相伴的,还有四个同样不知何时出现的身影! 四盏灯笼呈合围的趋势,极快的包围了中间那个黑影,那黑影楞了楞想逃跑,却为时已晚。 转眼后,灯火映照中,现出了那黑影的面容,正是及春! 棠曦提着灯笼,冷笑的看着及春,说道:“这回,看你如何抵赖!” 及春正努力的按捺下心里的惶恐,正想反驳棠曦,就看见令三人银烛、连信和连喜已经找到了她之前挖掘的地方,翻看了起来。 及春大骇,连忙扑过去想推开翻土的连信和连喜,却被银烛与跟上前来的棠曦拦住了,只能眼睁睁的瞧着连信、连喜从泥土地里挖出了一个一尺见方的木匣子。不过,匣子上上这铜锁,一时也不知里面装着什么。 及春慌张的就想过去抢夺,正要叫喊,就听银烛说道:“大半夜的,你也省得吧!这里头是什么,你也无需争辩,等明日里呈到谨妃娘娘面前,自然见分晓。”接着,她又对连信、连喜道,“请及春先回屋吧,到明日娘娘问话之前,还请及春暂且不要出屋。” 说完,银烛抱着木匣子,带着得意非凡的棠曦,便离开了。 及春想去追赶,却见连信和连喜挡住了银烛离去的方向。她恨恨的一跺脚,牙关紧咬,只能止住了脚步,改往暂居的配殿耳房行去。即便她追上去,又能做什么呢?她此时心中正飞快的打着腹稿,搜肠刮肚为明日争辩网络词句;虽然这回被逮了正着,但她相信,即便是匣子里的东西呈到谨妃面前,也未必可以以此定她的罪! …… 凌非虽说听取了棠曦的建议,安排了人手跟踪及春的行动,但是她并没太往心里去,夜里睡的依然十分稳妥,到第二日起来,有条不紊的梳洗更衣用膳后,才把张氏招来,述说了前后事,简单的商量了一番。 此时,在她靠坐的榻上的小案上,端端正正摆放的正是昨夜及春埋入地里又被银烛等人挖掘出来的木匣子;只是此时,依然挂着原本那把锁,没有丝毫损坏。 及春自是一夜未眠,带着重重的黑眼圈被带到了凌非面前,她模样本就粗俗,此时精神虽萎靡,却又有一股怨怒之意,显得很是阴鸷。 在及春的身后,以及凌非的周围,张氏、秋绾、银烛、白露等婢子全都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及春身上,似乎生生的要把她瞧出个洞眼来。 “这边是昨日连顺带回的食材、药材。及春,你看可是这些?”凌非指了指摆放在及春面前不远处的条案,上面分门别类的陈列着各样物品,一目了然。 “是又怎么样!”及春冷眼扫了一下,口气不善。 “这个匣子是你昨夜埋下去的,里头的东西,除了你自个儿,目前还没有人知晓。银烛,把匣子给她。”凌非没理会她的轻慢,继续说道。 及春没想到凌非刚说了两句话,竟然就把匣子还到了她手上。她连忙一把从银烛手中夺过,宝贝的抱在了怀里,似乎生怕再有人把它夺去。 “虽说匣子没有开启,不过从里头发出的声响看来,想必是些金银器物,铿锵作响。现在,是你自己用钥匙打开,还是让人把锁敲开?”凌非根本就不是要把匣子还给及春,只是让她老老实实的打开便是。 及春听了,明显的愣住了,看看凌非,又看看怀里的匣子,面上瞬间换了数个神情,几乎扭曲,也一直没有答话,不知是不愿理睬,还是难以开口。 “既然你不肯主动开启匣子,那只好让人帮你一下了。来人,把匣子收回来,把锁敲开。”凌非淡淡道。 银烛便又上前,准备从及春那里拿回匣子。 可及春又怎会答应!她避开了银烛,咬了咬下唇,艰难的开口说道:“好……我开、我开!” 她用颤抖的手从怀中摸出了一把钥匙,几次都没能对准锁孔,连银烛都有些不耐烦了,才终于听得微弱“咔嗒”一声,那把铜锁与匣子分离了。 下一刻,被打开的盖子下,露出了一片刺眼的金银之色,期间还夹杂着白玉、珊瑚、玛瑙等,好家伙,果然是满满的一匣子金银珠宝!及春看到这些,就像是看到自己的亲子一般,温柔的伸手爱抚了几下,很是恋恋不舍。 凌非心中大叹,虽然曾经自己也是个收入微薄的小上班族,平日里遇上点小便宜也会沾沾自喜,可是及春这幅对钱财的贪婪模样,还真叫她大开眼界。 不过,眼下并不是评价及春品性的时候,凌非望了几眼后,便道:“这些金银珠宝,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当然是平日里积攒的月钱与赏赐!”及春答道。 听了她的话,棠曦带着讥讽的冷笑,连银烛、白露等人都是微微摇头。只是,眼下场合她们不便出言,否则,那棠曦定会第一个跳出来嘲讽及春了。 凌非轻叹了一下:“看来咱们这宫里婢子的待遇,还真是不错,都敢的上我了。这么一匣子的珠宝,折合成皇妃的份例月钱,恐怕也能抵上数月了吧。”
凌非的话已说的十足明白,可及春依然嘴硬:“奴婢的份例月钱自然与宫婢们无甚区别,只是以往跟在贵妃娘娘身边,得了些赏赐罢了,这天长日久积攒下来,自然也是一份家身。谨妃娘娘可莫要笑话奴婢,奴婢们起早贪黑、做死做活,还不就图点这些,哪能与金贵如娘娘们比较。” “这么说来,及春你在贵妃面前还很是的脸了,看来,贵妃派与你的差事,想必也不得了了。”凌非喝了口茶,才道,听不出声音里带着怎样的情绪。 及春凛了凛,面露一丝惊骇,虽然很快便隐了下去,却没逃过凌非的眼睛。 “至于这些食材、药材,逸云宫中的存货确实也是宫中统一配给的,光是瞧起来,似乎无甚区别。这事我也问过张嬷嬷了,膳房库房基本上是敞开了任宫人拿取,并允许闲暇时在灶房里做些吃食。本来,取了这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及春你想带出宫去的着实多了一些,而且其中还有珍贵如三七、燕菜一类的药材补品,倒是不能不问一下了。”凌非忽然间又转了话头,说起了那些食材、药材。 及春似乎又想把她死咬贵妃的那一套说辞说出来,不过,凌非并没有给她开口的余地。 “只是,我也知晓,及春你曾是贵妃身边服侍的人,也有好些情形我也并不了解;又加上这些金银珠宝,看似并非出自我逸云宫内,我自然不便论处。还是让秋绾与你一道去见了贵妃,把前后之事说与贵妃,到时候,是非公断,自有贵妃决断。你看这样可是公正?”凌非不与及春纠缠,她只要借了这些东西,就可以有堂而皇之的理由,把及春丢回给贵妃就是了,至于贵妃如何处置,她也就不想多管了。 及春没想到她一晚上准备的说辞居然一点儿的都没有派上用场,凌非三言两语就把她给打发给了贵妃。及春暗暗有些心惊,她推说那些食材、药材甚至金银都是来自于贵妃的赏赐,可是仗着棠曦这些下人甚至是凌非,不敢与贵妃提及才如此信誓旦旦。其实,别说这些食材、药材了,那些金银到了贵妃面前,其中真正的赏赐十不足一,要是被贵妃知晓了金银的主要来源,还不知贵妃会如何处置她呢! 不过,她转念又一想,一直以来她给贵妃做了那么多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即便有一些小瑕疵,又没有损伤贵妃的利益,贵妃也定然不会在意;就连桃宜、莲生她们这些贵妃的近身婢子,都收取过她不少的好处;她给贵妃办事的同时,再顺便捞了点儿油水,又有何妨! 如此想来,及春也就不再惶恐了,倒是坦然应了,甚至冷笑的看了棠曦一眼,说道:“棠曦,你可想与我一起往贵妃宫里瞧瞧此事的论断?你不是一直想看我的下场吗?” 棠曦哼了一声,别过头去,没有理睬。她可不是傻子,把自己送到及春的地盘上,到时候万一及春与贵妃胡诌几句,她怎么死都不知道了!虽然棠曦心中很是不满凌非没有当场打杀及春,她费了多少心血才好不容易抓住及春这个把柄;不过,想到及春被送回贵妃那边,贵妃定然责怪她处事不利,也不会有好下场的,只可惜她不能亲眼瞧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