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话 前路迷茫
“嗯？”我顺着余琇莲脑袋的方向也朝山林之中望了望，“没有哇，这么大的太阳，天气不是挺好的，一点也不像会变天的样子嘛！” “真是个傻丫头，白瞪着一双眼睛却不会观察，能看见白花花的太阳顶什么用？！”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斥了我一句，“所以说，你还不如我这个瞎眼老太太啊！” 我吃了个瘪，心里老大不高兴，愤愤地扒了一口饭，气哼哼道：“你也别老把那‘瞎眼老太太’几个字挂在嘴上，好听啊？你在这山里住了好几十年了，我才来几个小时，纵使不如你了解这儿的气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吧？” 乐平却在旁边皱了皱眉：“余奶奶，你的意思是这山里会有诡谲的事情发生？双喜心心念念要来找你，就是觉得这个地方相对锦城里要安全些，莫非……那些鬼差这么快就追来了？” 我被他说得心里一惊，塞了满嘴的菜却顿时食之无味，索性“呸”一声全吐在地上，大声道：“靠，没那么倒霉吧，那些鬼差是属耗子的？” “唉，二宝，瞧瞧你jiejie，一点公德心也没有，嘴里嚼过的东西到处乱吐，恶心不恶心？快点儿打扫干净是正理，不然啊，真会把耗子招来！”余琇莲似笑非笑地用手指叩了叩桌面，对胖大的男人吩咐道。后者答应一声站起身来，跑到院子角落把扫帚和簸箕拿了过来。 我不耐烦地拍了一下桌子：“我的奶奶，你能不能别让二宝叫我jiejie？我瞧他面相总有四十来岁了，这么一位大叔叫我jiejie，我可禁不起……不不，这根本不是重点，我都被你带偏了！你赶紧说说，那所谓的‘变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余老太却不慌不忙，摸索着夹了一筷子青菜，笑嘻嘻地道：“快吃吧，吃完了丫头跟我去后边儿坡上挖点‘婆婆丁’回来。晚上熬粳米粥。这两天不知怎的有些上火，吃点野菜去去热。” 说完。竟再不理我，自顾自地满口大嚼起来。 我丝毫不知她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见她暂时不想说，也不好多问，和乐平对视了一眼。草草吃了两口饭便下了桌。 …… 饭后，二宝帮着我将一应餐具都收进厨房，死活不让我动手洗碗。我正好乐得轻松，甩着手从屋子里晃悠出来。就见余琇莲换了身衣服，拄着拐杖站在院子里。 许是听见我的脚步声，她指了指地上的一个竹筐。颐指气使道：“丫头，把筐背上，咱们这就走吧。” “还真去啊？”我还以为她只是想岔开话题，随便说说哪！今天早晨我一起床就生了病，这时候全身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真想回房去好好睡上一觉。这老太太，当真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有！ “你当我是在跟你开玩笑？”余琇莲一本正经地道，“且不说你是来投靠我的，你也知道我和你爷爷是什么关系，若不是当年出了那件事。现在你理所当然地该叫我‘奶奶’！我说的话，你都不听了？” 死老太太。知道你惹不起，这总行了？ 我万般无奈，只好答应道：“不就是去挖个蒲公英吗？去就去嘛，用不着把我爷爷搬出来压我吧？” “不想听我唠叨就快走，再耽搁得久一点，我还有一箩筐的话等着你呢！”她笑骂一句，率先抢在头里，顺着屋后一条小路往山坡上去了。 我将乐平拉到身边，千叮咛万嘱咐他不要到处去，又专门到厨房叫二宝无论如何看好了他，这才一溜小跑地追了上去。 我虽然平常大大咧咧的，但那也并不意味着我的脑袋就真是榆木做的。余琇莲死说活说地非把我叫出来，绝不仅仅是为了摘那劳什子蒲公英，我敢肯定，她一定有些话想单独跟我讲。 果不其然，我们在山坡上一丛蒲公英前停了下来，才刚刚蹲下，手还没碰到花茎，余琇莲就出声了。 “丫头，有些话，当着乐平那孩子的面儿我不好说，所以，特意把你叫了出来。其实也没啥，就是有几句话想跟你问问清楚。”她瞪着那双空洞的眼睛，面朝远方一片开阔地，低声道。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道：“你问吧，我既然来求你帮忙，为表诚心，总不能还藏着掖着，只要是我知道的事，我都会一五一十说出来的。” 她轻轻笑了一声：“你别误会，我不是想向你打听什么秘密，我老了，没那么重的好奇心，我想问的，是你的心啊！” “我的心？”我听不懂她的意思。 “你在遇到困难的时候能想到我，信任我，我真的很高兴。别的不说，就算是看在唐傲的面儿上，我也会拼了这条老命来保护你。但是，你真的清楚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局面吗？你风风火火拉着乐平那小子跑了出来，看似义无反顾，什么都不管不要了，可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就等于是公然和阴司作对呀！”余琇莲的神色看上去十分担忧。 我点了点头，忽又想起她看不见，连忙道：“从我做出这个决定开始，就知道今后不可能是一片坦途。虽然我从来没见识过鬼差到底有多大本领，但是，这几年和各种恶鬼怨灵打交道的次数也不算多了，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个底，我……” “哼，那些恶鬼怨灵，在阴司众鬼差跟前，只能算是小虾米！”她冷笑一声，打断了我的话，“你还说自己有心理准备，到头来连对方的实力到底怎样都不知道！” 我心头一紧：“余奶奶，那些鬼差……真有那么厉害？” “厉不厉害是一回事，重要的是他们的背景！”她的口气活像实在数落一个白痴，“要论起单打独斗的能力，他们未必有多强，说不定从你斗过的那些恶鬼里随便拣一个出来，都能打得他们屁滚尿流。然而，你想过他们背后撑腰的是谁吗？是酆都大帝，以及整个阴司！人家名正言顺出来捉拿脱逃的阴魂，鬼魂们没必要管，人类管不了。至于那些诛邪师，是根本没资格管！他们当真是一点阻碍也没有哇。这些，你都想过吗？” 余琇莲说着，脸色越来越严峻。 说实在的，从昨晚到今天，我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一时之间，根本来不及考虑那么多。我隐约明白自己站在了一个无比强大的势力对面，但究竟会带来怎样的后果，我无法预计。 在她说到“诛邪师”的那一刹那。我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人——司徒厉。尽管从离开10号私房菜馆的那一刻起，我已经决定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将任何一个朋友扯进这个漩涡之中。但我相信，倘若我真的遇上麻烦，他一定会来帮我，并且，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见我没有说话，余琇莲摇了摇头，叹息道：“丫头啊……我估摸着，你的性子跟唐傲那个老家伙有一拼，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儿。我劝不了你也不打算劝。但你必须清醒意识到眼下的局势。这很可能是一场无比漫长的战役，如果始终得不到解决。你永远也别想回自己的家，乐平那小子，也别指望投胎了！” 我垂着脑袋没说话，好半天，才“嗯”了一声，道：“我明白了。”随手将揪下来的蒲公英嫩叶扔进背后的竹筐里。 “好了，言尽于此，接下来怎么做，全看你自己，我会尽我所能的帮你。快点多挖些婆婆丁，咱们早点回去了。吃饭时我说山里野物多，‘要变天了’，指的可不单是前来捉拿你们的鬼差，这空璧山上，鬼气森森的事情多了去了！你以为我老太太领着二宝能安然活到今天，是容易的？” 她说罢，用拐杖点了点地面。 - 余老太的家里虽然通了电，却没有任何一件电器，她眼睛也瞧不见东西，到了晚上，只在屋里点一盏油灯，也不知是用的什么油，味道大得很。吃过晚饭，余老太早早就去睡了，二宝捉了几只虫子在灯下玩的不亦乐乎，我在客堂少坐了一会儿，被油气熏得直流眼泪，干脆拉着乐平回了房。 我们俩和衣躺在床上，窗外是满天繁星，说不上什么植物的清香味道顺着窗缝飘进来，闻上去倒还很舒服。 我枕在乐平的胳膊上，明明应该心里七上八下，可此刻，却觉得无比安宁。隔了一会儿，用埋怨的口吻道：“你也真是的，既然回来找我，为什么不亮明身份？我若早知道是你，上次回墨染镇，就该和你一起去祭拜一下乐叔叔和温阿姨啊！这可倒好，明明回去了，却连你爹妈都不去看看，太不孝了！” 他微笑了一下道：“你还不明白？上次我被那个嗜血的恶灵袭击，当时我跟你说，我是在花影池被他捉去名人公墓的，其实你细想想，这怎么可能？” 我扭过头去惊诧道：“你的意思是说，你是在去拜祭父母的时候，被他抓住的？” “回到墨染镇，我感触特别深。见到你爸妈为了我的死难过憔悴，尤其是你mama，简直连提都提不得，我心里也不好受啊！生我的父母就葬在镇上，把我养大的叔叔阿姨就在身边，还有你……我却无法跟你们相认，那种感觉，我真希望你永远都体会不到。” 我索性翻爬起身，恍然大悟道：“哦——我想起来了。咱们刚到墨染镇那天晚上，我睡梦中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哭，该不会是你吧？” 他好像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头正要回答，却被我一下按住了肩膀。 “说到哭……你有没有听见，好像又有一阵哭声飘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