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霸王神花
三人渐渐走远，而六岁的小乞儿继续留在路边，听着往来行人的流言。 “长宁王家。长宁城。”小乞儿轻声念着。 她虽年幼，以往在百花苑最有才情的知书姑娘手底下干活儿的时候，读书却不少。那些关于风土人情地理以及历史变迁的书籍中，常常可以瞥见关于长宁王家的事。 书中说长宁王家是连晋国皇权都不可轻易得罪的大世家族，说它数千年前崛起得十分突然却经久不衰，说它千年之内侧系中出现了很多有名的政客，商客，才子佳人。 甚至更有野史小传中说长宁王家其实是有仙人庇护的。总之，各种说法不一，但毫无例外都可窥出，这长宁王家的确是一个十分神秘古老的家族。 "这长宁王家的府邸不知道会是镇东刘老爷家的多少倍？"乞儿吃饱之后，老神在在地用手摩挲着下巴，晶亮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似是真的在用心思考一般。 她从记事起就在临云镇这巴掌大块地儿上转悠，所见过的最富庶的人家就是镇东的刘老爷家。虽读书不少，但俗话说书里乾坤，见都没见过的东西该怎么想象？只能把镇上富绅的宅子拿来比较了。 但比着比着却越发觉得比不出来了，只能咂咂嘴摇摇头就此揭过。想她以前在百花苑干事的时候，凭着自身的聪明伶俐，最后也是混得不错的。可自打出来以后，便越来越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比打架她打不过那群八九岁的小乞丐，到最后连吃食都保不住，闹得差点没饿死。原先从百花苑出来后她当个小乞丐也挺能安于天命的，可这眼见着连当乞丐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她许久不曾动的心思又如雨后春笋般活络了起来。 百花苑是绝对不能回去了，回去后只怕她还是会被管事卖给刘老爷家的傻儿子留着当通房，即使是知书姑娘也保不住她。想到刘小傻子呆楞着大饼脸颐指气使，鼻涕都流到嘴里去了还不自知的傻样儿，再想到与那人初次见面所发生的事儿，小丫头就一阵恶寒。 原本只是这样她也未必不能忍受，可听碎嘴的伙计们说在她之前刘大老爷就为自己的傻儿子弄过好几个美其名曰通房的丫头进去，可这些人进了刘家的大宅子后就再没见出来过，就跟那扔进粪坑里的石头一样，噗通一声就没声儿了，也不知是个怎么的面目全非法。 不行，绝对不能回去！她眯了眯眼，觉着自己好不容易才用书上说的苦rou计逃出来，怎么着也不能再羊入虎口了。初春刚解冻时的那几个冷水澡可不能白洗，现在想起那冷入骨髓的寒意她都是一阵哆嗦。要不是知书姑娘嘴里常念叨一些什么女子要洁身自好，什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诗词句子，她还指不定会不会狠下心来实施这么个折腾自个儿的法子呢。索性自己体质好，活下来是老天爷垂怜，因而小丫头也是越发珍爱自己这条小命了。 这样皱着眉头前后左右细细思虑着，正苦闷于找不着出路时，脑中突兀地闪过方才的美妇贵女，眸中目光登时闪烁不定起来。 她虽只有六岁。但当初在百花苑时侍奉的可是身为四大头牌之一的知书姑娘，临云镇谁都知道知书姑娘最是清雅孤高，当初她也是因为是其贴身婢女，才会被刘大老爷看中的，可想而知，在这样的人手下办事，要攒点私房并不难。 被赶出来之前，她曾暗暗将身上攒了很久的三两小碎银埋在了知书姑娘院子里的一颗梨树下。 梨树接近院墙，在那间隔处长着深深的艾草，她离开前特意在艾草处的墙角弄松了一块墙角砖，墙角砖只要挪开就可露出足够她六岁的弱小身板儿探入两只手臂进去的洞。 只要事先看准位置，足够她把那埋下的三两小碎银挖出来了。 只是，平时白日里那院子里仆人走动频繁。晚间了知书姑娘养的一只雪白短毛犬会栖在院子里，再加上小丫头的性子一向谨慎了又谨慎，喜欢方方面面都给考虑一遍，深怕有个什么思虑不周的，所以迟迟不肯也不敢动手。 今夜倒是一个好机会。 今天是五月初五，按照惯例，每年的这个时候，晚间，镇上都会有一个百花灯会。那时候所有的女人们都会带着一盆自己精心照料了整个春天的鲜花来到街上，在花灯下寻找并将它送给自己心仪的男子。 这样一个浪漫多情的夜晚，即使是百花苑的头牌也不能免俗。她们虽不能像寻常少女们那样向情郎暗递芳心，但出来逛逛凑凑热闹的还是大有人在。至少知书姑娘就每年都会在这个晚上蒙上面纱带着雪白小犬出去溜达。 取了银子换身体面衣服，她或许可以跟着那王氏车队离开临云镇，去外面的世界看看。虽只是或许......可一想到这儿，小丫头的心跳便开始扑通扑通加快了起来。常年跟随知书姑娘，受她影响，她不在不知不觉间竟都不曾发现，原来自己对那书中的偌大天地是那么渴望。 按说，通常情况下，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儿是绝对不会被选作丫鬟的。乞儿也知道，但她却不想就此放弃这个机会。长得漂亮却又孤苦无依的小丫头，要么会作为青楼的培养对象，要么，就只能是大户人家的小丫鬟了。 不然，在这人命贱如草芥的世上，任你千般狡诈万般聪慧，孑然一身的弱质女童，怕也是活不长久的吧。这是她为乞一个多月学到的道理。 既已思虑清楚，她便不再多想。果断起身向镇外慢慢走去。 临云镇格局十分简单，由东西向两条主街，南北向一些小巷组成，横竖都十分严谨周正。 有一条河由南至北横穿小镇流出，镇民们唤作源河。据说是万年前一位大人物取的名儿，取饮水思源之意。只是，具体是什么样的大人物，隔了万年的时光却无人知晓了，镇民都只觉得应当是一位十分了不得的人物吧。却不知为什么关于他的事迹没有一丁半点儿流传下来。 小乞儿要去的地方就在小镇的南边儿，那里是源河的上游。她要在那里洗个澡，将自己一身的泥灰脏污洗掉。要不然即使拿了银子进新衣店，估计也会被胡乱轰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