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深海

    枯寂之海，此时已是一片昏暗。月光像荡着飘渺的金秋千一般悠悠荡下来，蓝黑色的湖水上倒映着一片朦胧的黄色，显得很是飘渺和梦幻。

    流云站在那海边，双眸平静而深邃，久久望着的，却是那一片苍茫。

    那里，星空璀璨，甚至可以依稀辨认得七颗最亮的星星。高挂在天边，像七个绝色美女，又似七位俊朗少年，这么望着，总有些遐想的意味，逐渐变成虚无之中的孤独和惆怅。那都是人在天宇之下萌生的无力和渺小感。

    每一个星星就像一个人，也像一个故事，一段人生。

    花舞坐在流云的身旁，望着那一片海，美丽动人。浅黄色的衣衫带着丝丝清香。

    墨殇站在苍茫山的巅峰，俯望着脚下的一切，那草帽依然戴在头上，掩盖住了一切，黑色的长袍在微风的轻拂中轻轻飘荡。

    黑衣影子没有目光，那颗心却足以看穿红尘。

    在他的手边，那柄醉情剑仍然闪着异样的棕色光芒，似乎知道自己的宿命就要从此归于沉寂与埋葬吧。

    “云兄，你应该准备好了吧。”流云背后，古颜轻轻开口，手中华丽的龙吟剑在微微颤抖着。

    “我要怎么做？”流云淡淡道。

    “用我的龙吟，完成你的使命吧！用你心中沉醉的大道，使自己与海底的她的残念融合，你就可以无视海水的压制，闭上眼睛，你就可以来到海底了。”古颜轻轻一笑，将那把红黄相间的华丽长剑交与了他。

    流云默默伸手拿过，望着那梦幻一般的长剑。这一刻，他才真正看到了那把剑的全貌，那么美丽，如同沉寂的飞龙，也似随时就可以腾飞一般。

    不过，再华丽的剑终究是剑，剑道都是共通的。一把木剑如此，天漠也是如此，只不过要让这把剑上留有道义之光，那是剑道的真正意义，在于心，而不在于剑。

    “我和墨殇都没有这个本领，也都不能下去，就只能靠你了。”古颜依然笑着，笑里多了些洒脱。

    流云没有再说话，只是拂袖坐下，白衣出尘。在这黑夜之中也似不能发觉一般。

    是啊，这可是枯寂之海，是枯寂之海，枯寂……枯寂……

    那是黑夜之中的沉睡与落寞，心灵彼岸的孤独。

    流云缓缓闭上了眼睛，在那一刻，心灵的门被撬开，仿佛有一首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歌在心中奏起。

    如同是死亡前的微笑，也像无比嘶哑的吼叫，像哭泣，像怨诉，像冤屈的痛苦，像孤独的疯狂。

    如同是这苍茫山之中的妖界冤魂，又似一个又一个悲戚的故事，从四面八方，那凄美而动人的旋律奏响。

    无数声音浮现，撞击着人们的心灵。

    古颜望着那璀璨的星空，又望了望远处的山峰，那山峰上孤独伫立的黑衣人影，目光迷离，长叹一声。

    “也该我走了的时间了，天阳城……我该回去了，只是这一走，又不知是多少个黄昏。落寞夕阳，踏星饮月，前方……也是莽莽江湖啊！”古颜自顾自地喃喃着，说完，竟转身离开，不再回头。

    流云的心在颤抖，确实，那样的感觉太过于怪异，太过于不可自拔。那是一种震颤人心的力量，那也是一种世间最凄凉的力量，让人心境悲戚，无法挣脱。

    不知不觉间，流云居然流下了眼泪。

    “云哥哥……”花舞轻咬着嘴唇。她的眸子很是温柔，带着少女的宁静和无法掩藏的担忧。在这个世上，值得她牵挂的人没有几个，黛jiejie是一个，云哥哥也是一个。

    流云却在瞬间抽了抽鼻子，在他的脑海之中，浮现了一个人影，那是一个白衣少年，手拿着一把白色的长剑，在一片花香之中尽情舞动，剑光飘渺，令人眼花缭乱。

    在那少年旁边，四个少男少女坐在长椅之上，望着那少年无比璀璨的光芒，在这一刻，那少年就是主角，就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个焦点。

    ……

    忽地，从那画面之中，进入了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那男子只有一个背影，却散发着无与伦比的气势，一步一世界，一步一岁月。

    “父亲！”那少年看到男子的身影顿时停下来脚步，高兴地喊道，一瞬间，那个画面之上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你可知道，剑是由何而生？”那男子淡淡开口，却是蕴含了一股飘渺的力量。

    “剑，由世界而生，由人而生。任何一把剑，都是在经过锻造和锤炼之后，通过铸就者的心魂产生独具一格的剑法，剑法融于剑中，那才不是单单的一块材料。”少年清朗地声音格外美好。

    “那你可知道，剑由何而生？”男子再次开口，却问了一个同样的问题。

    少年却没有疑惑，没有追问，而是陷入了思考之中。

    “我明白了……”少年叹了口气，“剑是由心而生，其实，剑有无形有形，有形的剑，只是剑心的创造物而已，在心中，心念为剑，剑法使然。只有在心中存在一把剑，才能化万物为剑，由而生出剑一字。剑由心而生，若是没有一颗剑心，无论剑有多华丽，都是一块材料罢了。只是奢侈而已。”

    “你可知道，剑由何而生？”男子再次发问，语气却有些缓和了些。

    久久地，少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凝视着手中的那把白色的剑，剑光浮动，好似梦幻。

    “我知道了。”少年凝望着那把剑说道，“剑是由梦而生，由虚无而生。其实这个世界本没有剑，有的，只是一块块废铁而已。铸剑者并不是在剑中通灵，剑法的由来是因为剑，更是因为人和剑的凝和。是啊！剑本不存在，剑一字不过是一片虚无，只是人们执念化剑，从梦中，从虚无之中抽取了他们的记忆罢了，说到底，一切的剑都有他自己的一个故事，而那个故事，才是真正的剑，而那个故事，本就是一个虚无。一个幻想的梦而已。”

    那男子没有再说话，再看时，居然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只剩下那少年，缓缓闭上了眼睛。

    “剑，本是虚无……”缓缓地说完了这一切的流云，在一开始便和那少年做着相同的口型，相同的声音。

    “剑……由虚无中生。”流云闭着双眼，缓缓说道。

    花舞的手一颤，那个声音，那一句话，好熟悉……

    “既然所有的一切都是虚无，又何必为了一抹执念去打造那把剑？又或者说，是该那把剑沉寂之时了。是该它变成真正的剑的时候了，到那个时候，他就是一片虚无了。”流云淡淡开口，语气飘渺。

    忽然，心中的那乐音，那怨声在刹那停止，流云手中那把龙吟忽然跃起，飞到那湖面之上，剑光舞动，竟在那湖面写起字来。

    瞬时，剑影掠过，又回到了流云的手中。

    “墨兄，把你的故事交给我吧。”流云依然闭着眼，却是缓缓开口。

    山峰之上，墨殇看着眼前湖中那一个大大的道字，轻叹一声。

    “剑道，果然还是存于心中，存于虚无之中。而不是那把剑，那个人。”墨殇轻轻开口，太多无法形容的忧伤拂过心头，又是一叹，那黑色的醉情也是飘起，逐渐从高空坠落，与流云在刹那间，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