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虚幻
远处的山峰上，香气溢鼻，清风拂动，那萧瑟之意也是愈发明显了。 在那峰之上，那么靠近星空的地方。 举头就可以望见璀璨的梦幻，那么真实…… 这里的天阳城与苍茫山的交界处，也是到达梦幽谷所要跨过的最后一座山峰。 一个粉衣少女站在山峰之颠，淡粉色的长发飘飘，带着些岁月的沉静，粉色衣衫舞动恍如梦幻，也不染一丝凡尘。她那细长的黑色睫毛之下一双沉静异常的美眸望着对面的那座山峰，也望着脚下的那片枯寂的海面。 那香气就是从她的身上传来，还有那笛声也是，在她那芊芊玉手之中，以一个极为美丽的姿势握着一支碧绿色的笛子，那笛子制作很是精巧，颇有出尘意境。 笛子缓缓垂落，只剩下了幽远的笛声还在回荡。 “那是什么声音？”忽然间，帝俊缓缓开口，语气很是复杂。 “梵音。钟磬音。潮汐声。”苏暮淡淡答道，语气有些凄凉，仿佛是看见了岁月深处时光流连的影子。 “为什么，那不是笛声呢？”帝俊再次开口。 “它又为什么，要变成笛声呢？”此时，一个动听如夜莺的声音幽幽响起，带着无比清新的韵味，带着空灵的美感。不带一丝杂音，纯净至极。 粉黛望着脚下的一切，也像望着她的人生。 “天道阁……”帝俊摇了摇头，银发飘飘，“当年，我们妖界曾经也是天道阁的盟友，互相帮助支持着，只是……岁月变迁得太快了。它远远不是我们能够预料的。” “岁月……”粉黛轻声喃喃，那美丽的粉色长发随风飘扬，将沁人的清香传来，如若让人陷入了梦境。 “圣女今天来这里，有什么事吗？”苏暮也是皱了皱眉，轻声开口，却又不失恭敬。 “为什么，要为他下一个局，为什么要把他，变成一个局……”粉黛轻声说道，语气很是飘忽。 “这一点，想必圣女很清楚，他为了救你们，甘愿做出了这个选择。”苏暮淡淡道。 “那你们又为什么要利用他，欺骗他，用记忆威胁他？”粉黛再次问道，这一次，语气还是那么平静，不喜不悲。 “利用？欺骗？那是为了苍生，为了这个天下。他必须失去原来的记忆，他必须要获得新生，往自私了来说，他在最后得知了真相，我们妖界将会从此覆灭，就连你，你们，这些他身边最亲密的人，当他知道你们一样在欺瞒他的时候，他又会怎么想，与其这样，还不如了结了一段恩怨，他是为了拯救苍生而生，也注定要从最深处的黑暗中跳脱出来，从混沌中跳脱出来。”苏暮背手而立，目光很是迷离。 “……”粉黛没有说话，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静寂之中。 “粉黛，我知道，在你的心中，那个他是最重要的，也是你唯一的牵绊。你想要他拥有原来的记忆，你还想他变成少年时期那个与你青梅竹马的少年，不过一切都是梦幻，这场梦，是该醒一醒了，他的身世是最黑暗的一角，如果他仍然留有记忆，如果他觉醒了最深处的记忆，那对整个天地来说，是一场灾难，我们牺牲了一个妖界换来的，就是他的宿命，仅此而已。”帝俊深吸了一口气，淡淡说道。 “……” “……天漠在哪里？”忽地，粉黛轻声开口，那语气，确第一次有了些凌厉。似乎寒冰一样的冰冷，那样的不食烟火。 “就在他的心中。”帝俊轻笑。 “……”粉黛没有再说话，只是再次拿起那只玉笛，放到嘴边，那背影美丽至极，也萧瑟至极。 蕴含天地的动听笛声再次响起，幽幽传到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恍若梦境之声。 枯寂之海，海底。 海底，那是真正的枯寂之海海底黑暗，没有一丝光芒，宛若没有了视觉。那是伸手不见无指的无助，那是枯寂的失落。在那个地方，那个海底的最深处，流云忽然感到了一种让人心颤的孤独感，那种孤独感是一种在死亡一般地狱游走的无力感，是一种随时都可能陷入沉睡的落寞感，似乎生无可恋，死也是一种解脱罢了。 沉睡……在那一刻，流云的心中只有这一个词眼，他的双眸还能睁开，身子却不知向何处游，彻彻底底的一片黑暗啊，一切法术都无法使用。那是真真正正死亡一般的黑暗啊，试想一个忽然间瞎了的人，被困在一个没有尽头的世界里，他会感到什么，他会想什么，或许此刻他不会再挣扎，不会在未知的世界里像没头苍蝇一般乱撞，因为死亡就在身边的每一个角落。 在这一刻，他更像从此沉睡，忘记一切，因为那才是永远的解脱。 流云此刻就感到了这种力量，这种无法抗拒的力量。 他挣扎着睁开眼，因为他知道，他绝对不可以在这里沉睡，无数的人等着他回来，这个世界也在等着他去征服，他的局已经布了两年，孤风的孤注一掷就在局中的一角，而他自己又怎么能退缩，怎么能放弃？他是九龙神土之子，是注定要风云天地之人的啊。 恐惧感在心头蔓延，无力感遍布全身，流云咬着牙去，一点一点地游动着，朝着一个未知的方向，朝着一个不知通向何处的方向。 不知游了多久，他还是累到了极致，那不仅仅是身体的疲乏，更是心灵的疲乏，他不想再游下去了，他想放弃，无数进入这里的人不都选择了放弃么？ 可是，墨殇和潮汐又是如何来到那里的呢？又是如何生存的呢？没有一丝光芒，枯寂而落寞的世界…… 忽然，流云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再漫无目的地漫游，而是凝坐了下来。 与进入枯寂之海一样，那些人之所以没有找到在这里生存的办法，是因为他们选择了恐惧，在恐惧和无助面前他们不能静下心想一想了，或是在筋疲力竭中死去，或是根本就没有一丝抵抗的意志。 流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之所以潮汐和墨殇能来到这里，只是因为他们有一颗强大的心，一颗无视一切的心。 哪怕前方是黑暗又有何妨？他们有一颗无法撼动的心，有一种强烈的使命感。 这样的信念，或是执着，足以让他们无视这黑暗与恐惧。 是啊，黑暗又何妨，不过是这个世界的幻象。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流云猛然间睁眼，他已经让自己的心无法形容地平静，没有一丝涟漪和波澜，想来粉黛也是如此，那是一种真正的静，不去思考任何东西，那样，可以维持万年。 流云在盘龙谷静坐，可以坐上一个月。 他的心，已经到了可以随时静下来，随时不去想一切的地步，那么坚硬。 当他的眼睁开的那一刹那，似乎有无尽的漩涡在眼中旋转着，似要吞噬天地，又似蕴含着天地一切，万物的力量一般。 在那一刻，他发觉整个世界都变了，没有了黑暗，从远方，不知何时，照进了一束光。 那一束光，隐隐地，将整个海底都照亮了。 那么恍惚，如同梦幻。 流云看到在他的前方不远处，一座巨大的水下宫殿赫然出现在眼前。 那宫殿很大，很大，很高，很高，就像一个名门帝家的宅子一般。 那似乎已经没有任何人了，那么孤寂，那么凄凉，那么大的一个宫殿，如今又变成了什么样子？ 想当年，那是墨殇和潮汐百年的心血结晶，如今，也已人去楼空了罢？ 茶凉了，海静了，岁月更加枯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