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巫术美人一剑收
第一节西川之巫 当一个巫医爱上一个被巫术诅咒的人,是不是像一个神经病医生爱上一个神经病病人一样的无奈和无助,以至于感到绝望和无望,如果有一种爱情可以感到绝望,这应该可以算一种;巫是一个不知所谓的存在,可人可鬼可神可魔,而巫术自然也可以请鬼请神请魔,如果人世间真的可以存在妖魔鬼怪,身怀巫术的巫医应该算是其中一种。 据传说,西川之地,巫术巫医一族,男卑女尊,生男则为邪魅,生女则为妖媚,他们可以有母亲,却没必要有父亲;女子可以有一段短暂到不能在短的爱情,却不必有一生的相伴相随的丈夫和情郎,巫医一族的女子的生命和青春都太短太短,短到成亲生子之后就可以结束了,而巫医一族的男子大概大抵也是如此。一个巫字,即使两个人近在咫尺却也不得不阴阳相隔,天地之间的最痛的不是死别而是生离,就像那一条蜃墨大河,阻隔的不仅仅是西川联军与中原皇庭将士的决战,也是裴大少和一个巫族少女的生离死别。 一个巫字,可以是两个人,也可以是一个人完全不同且对立共存的人性的两面。 巫术可以是一种救死扶伤的医药之术,也可以是一种鬼神莫测的邪恶魔法。因此,巫术一族的人,可以是人人敬重敬爱的巫医,也可以是鬼神莫近的巫神,而所谓的巫神只不过是恶魔和天使的共同体在人间的另外一种称呼而已。特别是在战乱时期,巫神是川西之地的军队中必不可少的一种存在,能知天文,亦晓地理,内可超度占卜,外可治病救人,这也是西陲守将裴家军最头疼的存在,也更加是裴大少最无奈奈何的存在。 裴大少,姓裴名驰疆字凯旋,裴将军府的第十五代将军,剑可剑的第一大弟子,剑小猫的大师兄,阎王笑的大师伯,即使阎王笑根本没见过这个传说中的大师伯,却是阎王笑师傅剑无酒一生最为敬佩的人。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他是裴家第一个以姓裴的身份拜入名剑门的裴家第一人,也是名剑门和裴将军府中左手剑右手刀的第一人——左手名剑惊魔,右手裴家战刀卷浪。 在裴大少离开名剑门之前,江湖武林和朝廷庙堂一致认为他是一个可以同时搅动天下江湖武林和朝廷庙堂的第一人,却万万没想到的是,裴大少离开名剑门之后,一不入江湖武林,二不立于朝廷庙堂,而是远走边陲军营,来到了川西边陲的西蜀古国,为中原皇庭做了一名西川守将,从那以后,中原武林江湖和朝廷庙堂也在没有他的半点传说和丁点故事,而关于裴大少的所有传说和故事都被封印在了西蜀古国中的一个不起眼的巫术一族的古籍黄卷之中,而他的那把裴家战刀卷浪则被遗失在了那条蜃墨大河之中,而他的那把名剑惊魔也不知所踪。据后来人的传说,惊魔剑和卷浪刀被一个不起眼的裴家军分别送回了名剑门和裴将军府。然而,很多年之后,从裴大少之后,两百多年里,江湖武林中没人再见过那一把传世名剑惊魔的绝世无双的风流和风情了。 惊魔者,剑出惊魔,剑收魂断,非邪不诛,非妖不镇,埋名不世不为隐,只因妖邪又重来,它在名剑谱排名第十五位。 名剑惊魔既是一柄无比凶煞的魔剑,也是一柄可以诛邪镇妖的灵剑,关键在于使剑之人秉性如何而已。更值得一提的是,名剑惊魔和名剑惊鸿出自同一个古老的铸剑家族之手,此家族复姓欧阳。只不过这两柄名剑相差一百七十三年而已,更只不过,惊魔没有惊鸿出名而已,或者说,使用惊魔的剑客没有使用惊鸿的剑客更有名望而已,或者更加说,能够在惊魔剑下留名的剑客没有几个,而裴大少爷裴驰疆应该算一个。而关于裴大少爷左手剑右手刀,裴大少自己曾经这样说道: “如果天下注定不能铸剑为犁,我裴某人也只能是挥剑作舞了,惊魔一舞,妖邪惧退。至于驰骋疆场上阵杀敌,裴某则用家传祖传战刀之卷浪,因此我裴家从来不用剑伤人,杀人只用刀,卷刃之战刀,卷浪是也。杀人不过头点地,要想彻底的征服,唯有诛心。惊魔诛心,卷浪杀敌,此为左手剑右手刀” 所谓,名剑惊魔欠风情,战刀卷浪无风流,裴大少兼左后,不遇美人不开刃。 第二节西川军营 “师傅,明天我就下山了,你有什么礼物送给我么”,裴大少厚著脸皮问剑可剑。 “裴大少想要什么呢” “名剑门有什么呢” “诗酒剑,三选一吧” “这几年在名剑门,读过的那几卷诗书丹青,到现在忘得差不多了,酒好像也就那几种,喝得也差不多了,至于剑嘛,青霜剑被师傅你留在离云谷了。对了,师傅,我裴大少想要名剑门的一柄名剑,不知师傅可赐否” “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下山之后,裴大少打算去哪里呢” “去哪里,这个得好好想想,皇城肯定待不下去了,我前脚踏出山门,裴老将军后脚就会把我踢到军营里面去” “裴大少还挺有自知之名啊,也挺有觉悟的” “没办法啊,名将之后,名门之后,即使无开疆拓土之勇,也得有守土卫国之责啊,裴家家规,男儿十八上战场,二十边陲疆场建功立业,岁月逼人啊,师傅我今年十九岁了,还一事无成,要功业没功业,要家业没家业,裴家大少难做啊,哎……”,裴大少这时候哭难了,想几年前在烟花之地为了一个花魁,斗遍整个皇城的富家纨绔子弟而一时风头无两的时候,最后荒唐到裴老将军拿着那把卷浪战刀,用刀背连削带劈,最后不得不拉下老脸亲自把裴大少送进了名剑门的山门,并且嘱咐时任名剑门门主剑可剑,往死里练他这个不务正业且不学无术的败家子,留个全尸就算是给裴某人老脸了,战刀卷浪为证,此言不虚。那时候的裴大少应该不会想到现在有么难。当然他师傅剑可剑并不理会这些,直接问到: “边陲之地,东南西北,裴大少意欲何往啊” “北边太冷,南荒太热,东边姜家大概也不会欢迎裴家子弟乱插一脚,除去南北东,我裴大少只好屈才去西川了” “裴大少确定去西川了么” “没办法啊,已经没得选了,我裴大少也只能去西川了” “既然裴大少执意去西川,那为师也想好要送的礼物了,跟为师去后山吧”,剑可剑说完便往名剑门的后山走去,而裴大少屁颠屁颠的跟在他师傅后面。 那一夜,无风无月没有星星,三更时分,剑可剑从一个无名无姓的荒剑冢里,取出了那一柄已经有一百三十六年没有在江湖武林中出现过的惊魔名剑,亲自送给了他的第一位大弟子裴大少裴驰疆。 “裴大少,这柄名剑用过之后,记得送回名剑门,不是因为名剑门小气,也不是因为师傅舍不得,只是因为这柄剑,断魂无数,剑下妖邪亡灵太多,其剑魄太过凶残暴戾,在战场之上佩带它可以护主,不被邪灵妖异侵体,不被怪力乱神,而在战场之下,这柄剑唯一的归宿只能是不见日月的地下剑冢,明白么” “弟子明白,谨遵师命” 那夜天亮之后,裴大少有生以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给他师傅磕了三个响头,告别他的师傅剑可剑,牵了一匹名剑门特有的紫电宝马,左腰上佩带著一柄惊魔名剑,右腰上佩带著一把裴家战刀卷浪,在清晨温暖如春的朝阳里,一人一马,一剑一刀,裴大少扬鞭启程,一声嘹亮且豪气的马鸣之后,裴大少只身赶赴西川之地,而他在剑可剑的眼里也渐行渐远,直到最后消失于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黑点了。 其实,裴大少之所以选择去西川边陲之地,并不是因为怕冷怕热,也不是不敢去东边的姜家闹一个地覆天翻,更加不怕他家的裴老将军,只是裴大少觉得在偌大的皇城之中,早就已经没有什么好玩好看的了,那些烟花之地的魁首魁花,看来看去也只不过是些庸脂俗粉,离云谷里有美人,只不过太麻烦,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是名剑门的大弟子了,不可不敬,至于皇庭内那三千佳丽,裴大少想过,不是没有色胆,只是不敢而已,不敢拿裴将军府内那些老老少少的身家性命来做这些荒唐事情而已,裴大少想来想去,在皇城惹是生非会连累整个裴将军府,还不如去边陲边疆之地,天高皇帝远裴将军府更远,自然是龙入大海任遨游虎啸深山百兽王了,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怎么疯就怎么疯,天上底下唯他裴大少独尊,更何况还有一剑一刀在手,边陲边疆那还不是撒开胆子疯玩,什么功业家业,还不如他裴大少的自由来的痛快淋漓和酣畅。总之来说,离开皇城,离开裴将军府,离开名剑门之后,他裴大少自由了,彻底地自由了,彻彻底底且彻头彻尾的自由了。 然而,从他裴大少第一天去西川军营报道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完了,他完全懵了,他裴大少知道完完全全地来错地方了,与想像中的边陲之地的葡萄美酒和琵琶美人完全不一样,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他裴大少正好刚好恰好赶上了一位将军的葬礼,这位将军在两天前喋血沙场而为国捐躯,在那一天的那一个将军的那一场的葬礼上,裴大少没有看到美酒,也没有听到琵琶,他看到只有三尺黄土和六尺白布,他听到的只有那些将士抑不止住地低声哭诉和哀痛,还有那些如刀如剑的刺骨寒风,割在脸上却同在心里,比裴大少的那三个响头还痛,即使这些顶天立地的热血汉子在刀剑无眼的战场上,即使缺胳膊断腿都不曾言语都不曾哭天喊地的铁骨汉子,而在那一天的那一个葬礼上,红著眼眶且无声或低声地哭了个痛快和酣畅淋漓。也就在那一刻,他裴大少也忽然明白,这十九年来,他那些荒唐无度的日子都是这些将士用有今天没明天的生命换来的,他裴大少也忽然明白,为何在他荣登皇城烟花浪子榜首的那一天,他家的裴老将军是那样的愤怒和恼怒,是那样的恨铁不成钢,是那样的彻底的失望,是那样的毫不留情的用卷浪战刀刀背连削带劈地将自己打个半死还不解气,还要亲自拉下老脸把自己送到名剑门。因为在那一刻,他裴大少已经可以不用姓裴了,因为他自己根本不配姓裴了,非衣之裴,同袍共依,不是说说而已。 在他裴大少进入西川军营的第一天,在他参加过那位将军葬礼之后,他在报名处跟报名官说: “在下姓裴,非衣之裴,来自裴将军府,名驰疆,字平定” “你小子志向不小啊,不愧是将门之后,名字都大气”,报名官在录入他裴大少大名的时候说道。 “还好,还好,以后我们就是同袍了,请多关照” “好说,好说,彼此彼此” 其实,报名官不知道的是,他裴大少的字本来是凯旋二字,只不过在那一天报名的时候,裴大少亲自把他家裴老将军的给他取的字给改了,改为了平定二字,因为他裴大少要时刻提庭他自己,他裴大少驰骋疆场不为当官发财做大将军,只为平定天下与同袍将士一起凯旋,一起去看看他们身后,他们用身体和生命保卫的皇城皇庭里面的繁华和安定。 多年以后,在西川诸侯小国联合的压迫下,八万西川联军强行渡河而来,裴大少和他身后五万生死相托的将士傲然无惧迎敌而战,在他裴大少和将士们一起吟诵那一篇,“岂曰无依,与子同袍”雄浑的诗篇之时,他裴大少多么想告诉他家的裴老将军,他裴大少无愧于裴家子弟,也足够担当得起这个非衣之裴的姓氏,而在对面的八万联军之中,有一位巫神之后的少女,想的却是,在这场大战之后,无论胜败,她都可以和她的那个来自中原烟花之地的浪子在一起了。 正所谓,当年纨绔败家子,而今裴家军中魂,烟花瞇眼登徒浪,直道当时自荒唐,蜃墨河畔白骨潮,梦里红颜孤鸿影,惊魔出鞘卷浪刀,平定西川一剑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