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玉碎
医院加护病房里，欧阳夏安静的睡着，苍白的脸色有些透明，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弯弯的唇角上扬，看上去有些孩子气。她在本地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冷清的病房里方无虚坐在陪护椅上，神情前所未有的黯然——眼看着重视的人在眼前受伤，这滋味是他童年挥之不去的噩梦，现在二十年过去了，当他以为自己足够强大，噩梦竟然又一次重演。 主治医生来巡视过几次，欧阳夏外伤不算非常严重，加上训练有素，在遭到撞击的时候有效的保护了自己，其实早就应该醒过来，可是6小时过去，仍没有苏醒的征兆。 方无虚寸步不敢离开，他知道这并不是简单地交通事故，因为那辆毫无预兆撞过来的轿车，竟然是无人驾驶的。一定是欧阳夏查到了什么，否则对方不会这样着急下手，连暴露自己也在所不惜。 一念及此，方无虚借由欧阳夏身上的寻踪符，将一缕神识送进了欧阳夏体内。触目是一片隐隐青草，蓝天白云，远处几簇火一样的蔷薇。周遭静悄悄的，没有人，没有风，方无虚感觉自己走进了一幅风景画，一切都凝固了。 这不对劲。 人的精神世界应该是流动的，时刻风云变幻，甚至花草树木在几个刹那便可完成从生到死，从抽芽开花到瓜熟蒂落。即便是无知无识的植物人，他们的精神世界也非普通电脑所存储的信息能比。而欧阳夏的精神世界则像是被某种力量给定格了，方无虚开始小心谨慎的深处精神的触角，往四面八方探过去。 掠过神秘的花园，路过满池的荷花，还有小的茅草屋，却是空空如也，没人住在这里。 非常不对劲。 通常我们的精神世界都会居住着一些“居民”，比方说我们的父母、爱人、亲密的朋友等等。再孤僻的人也有自己对世间的眷恋。欧阳夏竟然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 方无虚越看越是心惊，除非人已经不在世，否则这样的精神世界不可能存在。 突然，方无虚发现了古怪，有个角落的蔷薇似乎少了几朵——这说明这个世界是有人可以活动的。 追！方无虚一路查访，终于在一条小溪边找到一个小女孩子，可她不是欧阳夏的小时候。方无虚仔细打量这个孩子，黑发黑裙，瞳孔是浅褐色的，如琉璃珠子一半。 “你是怎么进来的？”孩子问道。 方无虚狡黠，道：“她心里有我呗。”方无虚面不改色的糊弄人家，道：“所以你们都当心，我们家在市里也算鼎鼎大名，你若是在糊弄我，我可就要请何况……” 小女号露出了洁白的牙齿，道：“可是你人不自在了，留那些也没什么用吧。自古以来，道家可以达成长生的愿望，但这条路实在太艰辛。”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无论我还是欧阳夏都没这方面的打算。”女孩子鞠起一捧溪水，徐徐洗净了面孔，一旁的方无虚尴尬万分，也不知该不该回去。 “你是不是那个道士？”女孩突然瞪园了双眼。 “不是。”方无虚并不喜欢倒是这个称号，因此他至今没有真的去做个什么真人，而是开了个不知所云的事务所…… “你说不是我就会相信吗，欧阳夏的新搭档嘛，他爸爸mama对你印象很好呢，我知道你。”小女孩展颜一笑。 方无虚更加摸不到头脑，想不到她竟然可以和阴界的人沟通。他想了想还是直截了当的：“你究竟是什么？” 小女孩站起来，拎着黑色的裙子转了一圈，道：“欧阳夏有一块血玉，我就是玉的灵识。现在你看到的情况是我为她造了另一个精神世界，她以前的精神世界目前极不稳定。可是我怕被她发现，你能帮我想想办法吗？” 能沟通阴阳的玉起码要经过上千年的修行才能成型，若再想有独立的感官，还需要再有近百年的磨砺。如此本领竟然也要求人，方无虚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 带着更多的混乱细节回到医院，方无虚仔细查看了欧阳夏身上佩戴的灵玉，墨色光润的玉佩上隐隐有红色的暗纹流淌，从外观看这多半是一块死玉。 所谓死玉就是曾被埋入土中的玉石，在道术中可做法封锁怨魂，常为质地不好的玉石。但欧阳夏身上的这块血玉质地上乘，玉的灵识竟然还会自觉保护主人不受伤害。要知道，玉会认主，但极少会认一个丝毫不懂术法的人为主，还主动替她消灾。 方无虚看着昏迷不醒的欧阳夏，心里有些乱，玉的灵识则不断催促他，发出短促的低鸣。最终还是救人的心思占据上风，方无虚打算使用一种非常特殊的术法，让真相快些水落石出但这需要玉零的配合。 他让红家的人，取来了黄纸。桌布、蜡烛等等，先点燃黄纸，在病房周围走了一圈。接着燃好香烛，在桌布上散放着贡品和一柄短剑，几根纯金守卫算筹，打算给欧阳夏的精神空间先修补完整。 一把算筹拿在手上，方无虚默默念动法决，一道红线随着他的声音，渐渐爬上了欧阳夏的手臂，最后与方无虚手上的蓝线汇合交织。 “连！”方无虚喝道：“一片光幕从欧阳夏头顶升腾出来，一些破碎的画面出现在光幕中，这就是欧阳夏的灵魂。随着算筹不断飞出，光幕中的图片逐渐稳定。连贯。” “叮咚！”门口传来医生护士的喧哗声：“里面的人听得到吗？” 方无虚一身份，几乎托不住那篇绿色的光幕。欧阳夏随即扭动身躯，床头的机器发出尖锐的报警声，几秒后欧阳夏的生命体征几乎归零。 此时，方无虚也脸色惨白，他恨自己不能及时救出欧阳夏，现在还要害她性命。 “咔嚓”随着细碎的声响，血玉突然间碎成一地残渣，而欧阳夏的各项生理指标却奇迹般地恢复正常。方无虚明白，这是玉的灵识在为主人挡灾，看着医生进门后的忙碌，听着他们说欧阳夏现在已经度过了危险期，随时都有可能苏醒，方无虚不禁松了一口气。 可是，这块情愿为了欧阳夏去死的玉，究竟是什么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