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一诺戏三生（十）
“你小子有种上台有种便不要跑！”慕磊提着大刀又使出一式朝慕仞謵追去。这一击打中了慕仞謵的右小腿，然而他却仅仅是弯了一下脚随后又快速地往一旁一滚立即爬起来继续逃避着慕磊的攻击——虽然木质刀具并比不上真枪实剑伤人性命，但打在身上却是实打实的疼，再加上慕磊本身力道又重，连普通弟子挨上他一刀都要痛呼半天，这个小子连受他几刀不要说痛，连脚都没见顿一下，他真怀疑这小子是不是rou长的！ 又绕着比试台跑了几圈，慕仞謵终于停下了脚步，面色苍白如纸，胸前也缓缓地起伏着。慕磊大口喘着粗气，靠着刀休息了一会儿才拖着刀缓慢靠近：“呼……呼……你小子终、终于……被我给……逮、逮着了！”他已经快喘不上起来了，也没有多余的力气使出什么隔空打牛之类的招式来了，只能靠着近距离的接触将那小子打下台去！终于还剩五步的距离了…… 谁知原本背对着他的小子又飞快地闪向一旁，他还没反应过来便感到屁股上重重地挨了一下，慕磊踉跄地向前走了几步，勉强站定便怒气冲冲地转过头来，“谁他奶奶的踹老子？！” 话音还未落便感到两道剑意袭来，慕磊脸色大变，急忙用刀一挥也正是此时另一道剑气狠狠地撞向了他的肚子，剧痛让他身子不住地往后倒去—— 一声巨响，尘埃落定后，慕磊望着头顶的天空及比试台的边缘脸色越发难看：什么时候他竟到了场台边缘？！ 那个瘦小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内，就那样俯视着他。 背对着阳光的身影看不见此刻他的表情，但是那俯视的姿态及那清冷得如同碎玉的声音无不在宣告着他的失败—— “师兄，承让了。” 仍处于惊讶中的一干人等又很快地迎来了下一轮的惊讶—— 那个小小的身影主动从场台上跳了下来，正好落在慕磊身边，连台上剩余的人都被惊得忘记了手中的动作。 慕磊的脸色越发难看，“你什么意思？！” 慕仞謵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没什么意思——”他的脸上难得带了一丝孩童的顽劣，“只要能留下来，能胜过你便好。咳咳……” 看着那依旧淡然的身影，慕磊咬着牙追上去，却听见他一路的咳嗽声令人心惊！ 慕磊听得皱眉，上前几步，却看见他平素苍白的面庞此刻却染上了几分血色，不由得一阵嘀咕：“真是个病秧子，连咳嗽都要死要活的。” 慕仞謵转过头，墨玉般的眸子清冷一片，“咳咳！咳……还要多谢师兄昨日的厚礼。” 慕磊一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厅之内，初次胜利的十名选手都在次获得了门主或多或少的表扬，除了两个人以外。 慕磊第一次以不是最终获胜者的身份站在这儿，内心如被火煎。以往他最期望甚至是迫不及待想看见的父亲的神色此刻却成为了他最害怕看见的——一向高昂着头颅如初晨看见太阳的雄鸡的他现在恨不得将头埋到胸口，不，或许找个地缝钻进去谁也看不到他的存在更好！ 煎熬着听完了那一大段并不属于他的赞扬话，慕磊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然而门主下一句话却又将他打入了十八层地狱：“慕磊你和慕仞謵一会儿留下。” 慕磊的脸顿时皱成了一个包子，内心苦不堪言偏偏他还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是……” 待众人散去后，慕磊和慕仞謵站在原地。大厅的气氛瞬间冷凝了下来，除了门主端盏喝茶的声音外，死一般的沉寂。 慕磊暗自吞咽了几下口水，忍不住偷偷地向慕仞謵看去。那小子依旧那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头微垂着但却看不出任何恭敬及害怕，仿佛那个动作只是个动作并未包含其他任何特殊的含义。这小子……真是找死！爹生起气来可是连我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都要缩首三分，你小子还这样不尊不敬的态度……看我爹怎样收拾你吧！哼哼！ 他刚想完便看见威严的门主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慕磊的眼光一直随着那双威严的鞋而移动，果不其然，那双脚在那个瘦小的身影前站定。 爹，快帮我教训那小子！他那样哪是比武啊，分明是耍猴！不对不对……这样老子不就成了猴了？总之，他坏了比试的规矩，爹快给他点颜色瞧瞧！ “你做得很好。” 嗯嗯！就是这样！老子……不对！慕磊错愕地抬头，却看见了一向严肃的爹此刻周身竟环绕着祥和的气息，甚至将他的手放在了那个臭小子的头顶上！那是他一向渴求却不敢奢求的温柔。一刹那，慕磊脸上的惊讶变成了愤怒。 慕仞謵不知是不习惯这样的触碰还是注意到了慕磊的情绪变化，不着痕迹地退开一步。 门主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笑着摇了摇头收回了手，然而下一刻他便敛了笑意转向慕磊严声道：“慕磊，你可知错？” 慕磊涨红了脸，硬是仰着脖子大声说：“我没有错！是那小子使诈！有本事别耍花招我们堂堂正正来比一回！” “放肆！兵不厌诈！你真以为到了真枪实剑的江湖中会有人与你堂堂正正地比试一番？”慕门主口气越发严厉，“你不知道你错在哪？好——我来告诉你！其一，你狂妄自大轻视敌人，这是你此次比试最严重的失误！其二，在慕仞謵开始逃跑时，你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对方的意图反而是被‘敌人’牵着鼻子走——你是否自认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毫无谋算地出手？” “谋算？”慕磊一愣。门主侧头看了看慕仞謵，下一刻男孩清清冷冷的声音便传来：“我本身体力便不及常人，如果与你硬来我必输无疑。但是如果我能在自身最小的消耗下迅速削减你的体力我未必不能胜。”他简明扼要地回答。 原来如此，他一开始的“逃跑”只是个幌子，目的是为了消耗自己的体力——他只用逃，保持着能避开攻击的速度便好，而自己却是在逃跑的同时还要出招再加上自己粗暴的个性——破口大骂也是必然，原来……一开始他便落入了他的计谋之中！ “你算计我？！”慕磊恶狠狠地瞪着他。 “……没错，我算计你。可师兄你也不是‘算计’过我吗？”慕仞謵淡漠地提醒道。 “嗯？算计过你？这是怎么回事，慕磊？” “你、你强词夺理！”慕磊见他说出了自己做的“事迹”急得涨红了脸：这事儿决不能让爹知道！ “爹，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将他打得倒在地上叫娘！” “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真当在战场上还能有人再给你一条命不成？！我给过你多少次机会了？如果你肯上点心所得的成就定不止于今日，可你太让我失望了！这些年你除了不思进取便是胡作非为，我一向认为你虽底下有小动作但遇见正事也不至于不分轻重，可事实证明——唉！若今日是在战场或是仇敌上门寻仇你又当如何？！” “我……”慕磊张了张嘴，却无法说出一句话，他无法反驳。若是今日慕仞謵有意取他性命，恐怕他早已身首异处！ “你自己好生掂量一下今后该当如何吧！”慕门主说完便一拂衣袖不再看向他而是转向慕仞謵，“你让我很惊讶，只是……你今日所使的招式并不完全像是我门中所习啊……” 慕仞謵微垂下头，沉默了半晌方才开口道：“暮门所习剑式多重于‘力’乃是常人更甚是力量占优势之人所习，而我……咳咳……我体力本就比一般人要弱上许多，若是完全练习你门中之式恐我不能发挥其威力十之一二，我便根据自身的特点减去了一些重于‘力’的招式及身法加以改进一些多余的回转身让剑招侧重于‘速’更加‘轻’。” “……”慕门主面露惊讶之色，而后似笑似叹，“你可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完全超乎我意料之外。” 慕磊在一旁听得也暗自惊叹，虽然面上不表露什么，但心中总不是滋味：这小子竟然能懂得如何“扬长避短”“活学活用”！虽然这两个词他们都能说会说，但真要用起来恐怕没人会用！他自认不是什么饱读诗书之流也没那个上进心，学到今日都跟其他弟子无二——教什么学什么，不会去想师父教这招的目的也从未想过什么适合自己，什么不适合……这小子……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慕门主疲惫地挥了挥手。 慕仞謵什么也没说，甚至连礼也没有行便转身径直离去。 “爹……”慕磊试着叫唤了一声，但座上之人并未回应，慕磊也只能怏怏离去。 这场比试掀起的小风波在时间地推移下也就渐渐地归于平静。一切似乎和从前没什么两样。慕磊依旧做着他的小霸王，慕仞謵也依旧孤立着自身，沉寂得像个哑巴。然而一切似乎又和从前不一样了，慕磊的跋扈劲像是被什么压下去了一般，横行霸道的气焰小了很多，但却依旧爱找慕仞謵的茬儿。而慕仞謵也并不像以前那样被动，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将险境化解顺带着将慕磊气个半死，时间长了，暮门众人看着慕仞謵的眼光也就渐渐地少了轻视与鄙夷反倒添上了几丝怜悯与几分不自知的敬畏。 原以为日子就会这样一直平淡地过下去，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