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风雨欲来

    陆行云事业人生均正处于春风得意的鼎盛之时，他不止做水上营生，也开青楼，开赌坊，开钱庄。这春香楼，便是他手底下一棵摇钱树，这楼里，每夜都有四下潜伏着轮番值守的好手，不下数十人，宋飞在这里伤了人，竟然能够无声无息、神鬼不觉地逃走，实在有一点不简单。

    陆家庄占地广，亭台楼阁，假山别院，一应俱全，各样装饰更是“纤细繁密”的集大成者，院内院外，屋里屋外，随处可见精致典雅、栩栩如生、形态各异的石雕、木雕、砖雕艺术品，飞檐、斗拱、门窗等，构思奇特，独具匠心。这里的繁华豪阔，要胜过葵城府尹府邸不知多少倍，仅护院家丁，就超过三百人，陆行云门下弟子，更是人才济济。

    陆家庄此时灯火辉煌，一片森严宏伟的景象。陆行云正端坐于议事大厅之中，他在等一个人，这个人叫做西门快，在江湖上籍籍无名，甚至根本没人知道江湖上有西门快这么一号人物，他根本就不是江湖中人，然而，却是甚得陆行云倚重，在陆家庄，他坐的是第二把交椅。

    西门快没有来，护院管家刘强却急匆匆的赶来了。

    “庄主，春风楼出事了，是桃花图案杀人……”

    这刘强人还未到，话音就先到了。姬云霞是他的情人，姬云霞的春风楼出事了，他自然比谁都更为关心，这事，本来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他却很急切。春风楼的事，陆行云亦早已知道，他觉得，宋飞的武功，比之三年以前，是高出了很多，但并不足虑，目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决断。

    刘强进了议事厅，恭敬地望着陆行云，期待地询问道：“庄主，要不要往庄里派些人手去？”

    这议事大厅里，最醒目的，当然要数庄主座上的“风雨八方”几个字，笔势流畅潇洒，如走龙蛇，气象壮阔之极，颇有气吞八方之势。“武林泰斗图”、“侠客行图”、“万里长江图”等，姿态纷呈，形象生动，光辉耀目。陆行云身旁更有一束简洁、朴素、典雅的插花。如此看来，这形貌粗犷的陆行云，倒是一个性格极其精致和讲究的人。

    刘强还未走进这议事大厅之时，陆行云就微皱着眉头，这下刘强冒冒失失地闯进来，他更不快了，心底暗道：“这刘强，近些时日，我看当真是被迷昏了头脑了，什么事不管，尽cao心如何讨那姬云霞的欢心去了。此时正是我陆家庄在江湖上崛起的大好时机，成败兴亡，就在此一举，可容不得有丝毫差池与大意，全庄上下，任何人都得打起精神来，全副精力的应付，可丝毫懈怠不得！”

    陆行云心念及此，遂以颇为严厉的目光扫一眼刘强，并未回他的话，只严肃地道：“刘管家，你是做大事的人，心思与目光，不可整日只在些儿女情长的事情上呐。”

    庄主的心思，一面是责备、是不满，一面又是鞭策、是期许，刘强汗颜地垂下头去，他当然知道庄主话中之意。他也觉得，自己这些日子，确是有所懈怠，贪图安逸了，有些愧对庄主的知遇之恩。刘强心底亦暗自责备道：“刘强啊刘强……”

    陆行云见刘强心下也有悔改之意，就不再为难，他了解，刘强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转而道：“春香楼的事，你不用去管，加派些人手去城外，看牢天音阁那几个人就行。”

    刘强心下亦自恍然一亮，颇为惭愧地道：“对啊，那春香楼之事，只不过是敌人调虎离山的诡计，我自己竟会如此之笨！还是庄主英明，我这就下去照办。”

    其实也并不是什么调虎离山，而不过是示警罢了！更或者，以宋飞的性格，也许只是一个恶意的玩笑，这里面根本没什么玄机。陆行云也没花费心思去想，神色里的不快亦已然消失不见了。

    刘强武功虽高，一把“天罡四十四斧”闻名大江南北，头脑却是简单得很，但陆行云觉得，就是要这样不大爱思考的人，用起来顺手、放心，不会如芒刺在背，时刻提心吊胆，用多少个，都不用太费神。而至于那西门快，就大不同了，陆行云对他的倚重越大，暗地里的防备，就更深……虽然十几年来，西门快对陆家庄倒是忠心耿耿，鞠躬尽瘁，可是……

    陆行云心念及此，立刻打住了，转而对刘强道：“刘管家年纪亦不小了，我看你和那姬云霞倒是很合得来，你们既然这等有情有意，那等过了这一阵子，我给你说媒，让你们这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陆行云对姬云霞有大恩，姬云霞视之为再生父母，无不惟命是从，他既然答应说媒，那刘强这喜事，就等于是铁板上钉钉的事了，稳稳妥妥，就是个时间早晚的事。刘强心底简直是乐得开了花，面上却在极力抑制欢快的神色，诚惶诚恐地推辞道：“哪敢劳烦庄主这般费心！”

    陆行云笑道：“自家人，刘管家不必这般客气见外。再说，云霞也不小了，早就该成家立业了。让她嫁给你，我放心。时候也不早了，你下去安排好事情，早一点休息。”

    刘强转身出去，陆行云又独自在屋子里徘徊了好一阵，西门快还是没到来。陆行云踱到窗前，望着茫茫夜色，心想：“莫非是出了什么事了？”这念头方自她心底略过，他就即刻暗道：“以西门快的武功，当今江湖之上，很少有人能是他的对手了，应该是不会出什么事的。”

    夜色更深，也更黑暗了。陆行云走到院子里，天上星月无光，伸手不见五指，夜风飒飒，黑云压城，远处有着隐隐的雷声，眼看大雨将至。陆行云长舒一口气，他希望黑暗中风雨早一点来临，他坚信，风雨和黑暗之后，他必定会是那个无上至尊、号令天下、主宰光明的人！

    宋飞亦早已回到客栈，他并没有杀人。桃花命悬一线，但没死，宋飞的剑，但凡稍有分毫偏差，她就没命了。宋飞坐在桌前自酌自饮，面色兴奋，还在为春风楼里他自己的杰作得意，虽则在来葵城之时，唐放一再叮嘱于他，行事务必谨慎，不可锋芒太露，他还是我行我素，只照着自己一贯阴鸷的性格行事。

    宋飞去春香楼，原本也没什么特别的打算，只为着消遣胸中悲郁痛苦，也没料到春香楼真会有叫桃花的女人，他就那么随便一叫，说自己要找叫桃花的女人，楼主姬云霞便热情殷殷地给他把桃花叫来了……

    南来的路上，宋飞心底正自发愁，该给陆行云一个什么样的见面礼才好，这下见面礼已经送了，他心底大为快活，他决定明日一早，孤身入虎xue，去那陆家庄拜会陆行云。他跟陆行云，早就见过面，还交过几次手，那时二人功力相当，难分伯仲，谁也没能胜得了对方，但在宋飞心底，一直觉得是耻辱，一直耿耿于怀。

    宋飞一杯接一杯地喝，直至喝得微醺了，才上床和衣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