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兴师问罪
夜里一场暴雨,把天空冲刷得干干净净,清朗澄明,空气亦是清新得令人精神振奋。陆行云早起来了,此时正自在厅中喝早茶,外面的院子里,落红满地,幽香弥散,在初升的太阳光芒里,狼藉里亦显着几分冷清清的寂静的美,而不是凄凉的意味。陆行云喜欢这样的景象,喜欢在这样的情景中喝一盏浓香的铁观音。庄主这一个习惯,庄里的人,自然都是晓得的,故还未曾有人前来打扫这院落,为免扰着庄主清净。 茶盏方自端在手中不多一会,却有一个劲装家丁匆匆前来通报,说院外有个叫宋飞的年轻人求见。陆行云扫兴地放下茶盏,缓缓站起身来,却是不敢怠慢,西门快昨夜没赶回来,令他犹疑不决的许多情况,他还未理清楚,这样,他就对宋飞不得不有所顾忌了。宋飞可不是秦风那样愣头愣脑容易繁衍的人。 陆行云在厅中来回地踱了几步,方自神色凝重地道:“请他到会客厅来。” 陆行云料定宋飞一定会来,只是没料到会这么大清早的来。 家丁领命而去,陆行云亦自走出品茗小居,穿过一地落花的院中小径,径直往迎客大厅走去。不多时,宋飞和秦风师兄弟两个已在家丁的引领之下徐步行来,陆行云满面春风,自座上起身,笑声爽朗地迎出来。先前还缠绕着他的许多烦恼,此时似已全然烟消云散,当即热情地施礼道:“陆某不知宋少侠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实在是失敬得很。” 宋飞一脸傲然的神情,浓眉轻扬,亦自十分客气地道:“多年未见,陆大庄主非但别来无恙,听说功力更是精进了不少,可谓是老当益壮,可喜可贺得很。” 秦风一言未发,心底却是暗自对陆行云宋飞二人的对话蛮之以鼻,全不以为然,这种面上的客套之词,缺乏诚意,更多时候还拐弯抹角,他最是看不惯,以他愚直的性格,要他如此这般地去应付,不但吃力费劲得很,而且痛苦不堪。这秦风的性格,跟他那个武功平平的师叔唐放,倒是颇有着几分相像,二人年纪亦是相仿,所不同的地方只在于,唐放在人事的应酬上面,驾轻就熟,顺当得很,唐放是外圆内方,他是里里外外,都棱角分明,应酬上笨拙得很。 秦风矮而面黑,厚嘴唇,宽额头,鼻梁微塌,样貌极为平凡。陆行云虽未见过他,心底却早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当即询问道:“阁下应该就是秦风秦大侠了吧?幸会幸会。” 秦风答道:“在下正是。” 秦风简短地说完,不再答话,他心底对这陆行云,有着一肚子的恼火,只是不便发作,强自按捺住了。这些时日,他三番四次去陆家庄,庄丁都推脱说陆行云不在,始终避着不见,他知道是敷衍打发自己的,却也没法。他在葵城马不停蹄地忙前忙后,奔波不歇,却没忙出什么头绪来,直到昨天夜里,他才终于查访出货船随行师兄弟邓通等被关押于城外四五里一个破庙之中,他是一路跟踪着陆家庄的人潜伏着去的,夜里本想出手相救,却不料那里人手多,看得极严,他蛰伏了一夜,亦未等到下手的机会,只得无功而返,盘算着先跟宋飞会合,再图相救之策。等见了宋飞,宋飞却又坚持不去救人,而是直接前来这陆家庄拜会陆行云。宋飞了解陆行云,这个人无论做任何事,断不会给他人以可乘之机的,所以,即便前去营救,也是徒劳,结果不外乎就是徒增伤亡、流些不必要的鲜血罢了。秦风却是一肚子的窝囊气,觉得自己处处碰壁,糟心不已。 这时,陆行云身旁来了个锦衣华服的少年,眉清目秀,看起来弱不禁风,颇似女子,这少年恭敬地叫了声“师傅”,便立于陆行云身后,目露电光,心思细密地打量着宋飞师兄弟俩。 陆行云向宋飞秦风介绍道:“这是拙徒郑秀。” 陆行云眼底是赞许和得意的神色,而宋飞秦风两个心下却均是大感意外。这郑秀,亦是近年来江湖后起之秀中的姣姣者,名头响亮得很,宋飞师兄弟二人自然亦是早有耳闻,有道是闻名不如见面,师兄弟二人没料到,郑秀竟是这般摸样。 郑秀目光里有着一种流水般的媚态,宋飞的目光与之甫一相遇,瞬即移开了去,心底起来一阵很怪的感觉,非常不自在。 宋飞道:“郑少侠名声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风流倜傥。” 郑秀冷冷地道:“宋少侠也不简单。” 郑秀话音婉转轻柔。 陆行云将宋飞师兄弟迎入会客厅中就坐,立在其身旁的郑秀对厅中立侍着的红衣侍女道:“琴香,吩咐奉茶。” 琴香应声出去,不一会,一个年轻貌美的青衣侍女袅娜地款款而至,手中端一个精致的檀木茶盘,茶盘里是更为精致和名贵的茶盏,茶盏中香气萦绕,意味清远。宋飞师兄弟俩进得院子之时,便为庄园里的雕楼画栋暗自赞叹,这下进得会客大厅,就更是为其富丽堂皇所惊倒。宋飞暗道:“江湖传言这陆家庄富可敌国,果然不假。” 青衣侍女行至宋飞秦风跟前,奉上热茶,施施然地轻声道:“两位大侠请用茶。” 二人取过茶,道了谢,侍女旋即转身退出去了。 宋飞轻啜一口,用心品味了一下,将茶盏置于身旁茶几上面,赞道:“果然是好茶。” 陆行云朗声笑道:“这是葵城最为出名的君子茶,两位均是谦谦君子,远道而来,真是应景得很。宋少侠你我二人,更是多年未见的老熟人,这下相见,陆某心底当真是高兴得很。” 宋飞冷色道:“我可不是什么君子。” 宋飞语气不卑不亢。 陆行云笑道:“宋少侠过谦了。” 郑秀紧接着揶揄道:“依我看,当今江湖,若是宋少侠这等人才,也算不得君子的话,那天下间,就尽都是小人了。” 这师徒二人,一人唱红脸,一人唱黑脸,可谓是有声有色,配合得极其微妙。秦风有些听不下去了,贸然道:“陆庄主贵为一庄之住,想必心底早已清楚,我师兄弟二人来此,并不是为了喝茶的,陆庄主如此顾左右而言他,这般藏藏掖掖,我秦某人可受不了。” 陆行云故作不知秦风言下之意,“哦?”了一声,问道:“抱歉得很,陆某实在不明所以,还得请教秦大侠,而为到我陆家庄,是何贵干?” 宋飞道:“今日前来,只为讨一个说法。还得向陆庄主请教一二,究竟我天音阁什么地方,得罪了你陆家庄,陆庄主扣押我天音阁货船,又是意欲为何?” 陆行云仍旧面上堆笑,朗声道:“我道二位来我陆家庄,是为访友喝茶来的,却不料,二位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宋飞道:“兴师问罪,陆庄主这话,实在言过其实了。一来,这里只我师兄弟二人,在这,也仅是为了讨个说法而已,我等既无兴师之实,亦不敢有问罪之想。方才所问之事,还望陆庄主吝赐教,明示一二,宋某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陆行云身旁的郑秀心下暗道:“想不到这姓送的,倒也口齿伶俐得很。” 陆行云道:“自然,二位来我陆家庄,我陆行云绝不会令二位失望而返的。”忽地话锋一转,反问一句,“只是宋少侠可知此事个中原委?” 宋飞顿了一下,道:“这个,倒要请教陆庄主了,宋某愿闻其详。”心下却暗道:“我倒要看你姓陆的究竟有着什么样一套强词夺理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