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夜篝火

    因为青青不曾回去，两人就只能吃些水果了。水果也能充饥，只是，罗孽很快便又觉着肚子饿了。夜空照例是晴朗的，一色的青与幽蓝，月朗星稀，夜风轻缓怡人，浸润着树木和花草的香味。

    青青原想再回去给罗孽拿些吃的食物，让罗孽拦住了。罗孽道：“不用了，我无林子里打几只斑鸠，今晚咱们就吃烤斑鸠好了。”树林里有一条小溪，有许多飞禽走兽，还有干枯的树枝与柴禾，这些日子，都是青青在照顾他，作为回报，他想给青青烤些野味。

    丛林凶险，青青自然不放心罗孽一个人去，她始终跟在他身旁，这样，林子里的猛兽就不敢袭击罗孽。他们很快便在林子里打到两支斑鸠，在溪水边找到一片空地，折树枝把落叶扫尽，拾来干柴树枝，搬了石块搭起灶燃起篝火，火光把溪边的景物照的通明。青青静静地坐着罗孽忙着这些，心底觉着无限的平和、宁静、喜悦与幸福。火光映照着她年轻美丽的面影，伸到地上的影子在火光的明灭里摇曳。罗孽尽将斑鸠的毛与内脏去除，洗干净了撒上盐，穿在削尖的树枝上，架到柴火上烤。夜色里逐渐地弥漫开来斑鸠rou的香味。清澈的溪水在这宁静的夜色里欢快地流淌着。

    青青连眉毛里都洋溢着幸福和满足，这是她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不只是烤斑鸠的味道美妙，更重要的是，她是再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在分享着着这美妙的佳肴与夜晚。篝火在夜色里跳荡着欢快的火焰。吃完了，罗孽把捣碎的树叶子递给青青，说是能去油污的，青青接过来，欢喜地走去溪边蹲下身子把手上的油腻洗去了。这树叶子是罗孽在打斑鸠的时候特意采回来的。

    罗孽自己也捣了把树叶，到溪水旁洗了手。两个人又回到篝火旁坐下来。虽然夜气有些寒凉，却舍不得早早地就回去恨不能这篝火永远地不熄灭，这夜无尽地长下去，两个人就这样一直地坐着，说着......罗孽也敞开了心扉，跟青青说起了他的过去，他是孤儿，自小被天音阁收养......

    罗孽道：“老阁主告诉我许多做人的大道理，可是那时候我还小，我记着那些东西，只是为了使老阁主高兴，我自己也很高兴会得到他的夸奖，但是说实话，那些道理有些在我看来，实在是很迂腐的，比如，老阁主一再地告诫我，要我顺应天命，我觉得，一个人的命，是自己的，天虽然高高在上，没可奈何，但一个人，起码可以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努力去改变自己的命运，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我也努力的学医，我医治过很多人，江湖上的人，给我很多赞誉，许多是不符实的，比如说我宅心仁厚，心怀悲悯，可实际上，我只是在不断地挑战自己的医术，我只是追求一种完美，自然，见着别人受苦，我也不好受，但我主要还是为了挑战我自己，挑战时间和所谓的天命与死亡，我并没有心系天下苍生的理想。”

    火光映照着他英俊的面庞，青青的满怀柔情与爱意的目光，也照耀在他英俊的面庞上。他从来没向谁说起过这么多的话，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向青青说起这么多，他也没去想，他只是觉得，说了这些话，心底忽然畅快了许多，仿佛是在经历了长久的沉闷与黑暗，忽然间沐浴在了光里，呼吸到了欢快自由的空气，是的，就是欢快和自由，青青就是他的欢快和自由，就是他的生命，就是他全部的渴望与爱......

    青青的目光里的东西，是罗孽此生觉得最珍贵的东西，他只看一眼，就已经醉了，醉得无限地温柔与幸福。他感觉到了生命的平静和喜悦，这是他之前从未有过的感受，以前，他总是在争，在抢，在无尽的欲望的折磨之中。

    青青道：“我觉得，或许，你只是厌倦与俗世的声明，却又无法摆脱。所以你很矛盾。你追求完美，渴望改变，渴望活得不一样，活成自己，这些很好，不必要自责。对不堪的东西，感到愤怒，不去苟同，我觉得这才是真正了不起的地方。要比仁慈和悲悯，更需要涌起和纯粹的力量。”

    罗孽道：“但是，我总感觉到，眼前是黑暗的，我曾以为，只有不断的胜利，不断地打败别人和自己，才能够抵达人生的巅峰，活得生命的意义，所以我拼命地练功，不断地挑战江湖上的成名人士并且不断地将他们打败，但是我并不因此而感觉到快乐，我的心，依然很空虚，很寂寞，我需要不断有新的愿望刺激自己，但是我对决斗已经感觉到厌倦，我从败于我自己剑下的那些面孔里，看到的是仇恨和悲哀，我看过了太多的仇恨、悲哀与无能为力，而我并不能够从中获得丝毫的快乐，所以，我厌倦了，厌倦了决斗。于是，我又开始搜集各种神兵利器，这些年，就一直在寻找明月剑，一直寻找到了这里，其实我知道，明月剑也一样不能够使得我的内心安定的......”他的语气有些怅然了，又道，“我不知道生命的意义在哪里，不断的永无止尽的追寻，不过也只是永无止尽的欲望的折磨，相反，现在我觉得，此刻的这个样子，内心却很宁静，难捱的寂寞，仿佛消失了。”

    青青也道：“在遇上你之前，我也一样感觉到很寂寞。寂寞得仿佛这样的一个岛，也住不下我的心。”

    罗孽会意地笑了，青青说的这种感觉，他懂。篝火已经在逐渐地显出颓势，夜气也更加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