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与生
夕阳斜照，本应是慵懒的午后时光。然而此刻，一座普通的小屋里外，一些女人紧张的进进出出，忙碌着。小屋里不时传出女声痛苦的呻吟和痛哼，声音带着沙哑，显示出声音的主人经受着长时间的巨大痛苦煎熬。 那些进进出出的女人，偶尔会低声交谈几句：“有没有动静？”“还看不出来。”“......都这么久了？”“是呀！真担心小姐撑不下去”...... 小屋高悬半空，以一棵巨大无比的参天古木为根基。 此参天古木盖冠宽不知几里，高耸入云霄深处。依靠和环绕着此参天古木，自下而上，一环环的座落着层层宫室。这些宫室并非削制而成，而是由某种强大的自然神通，催生古木本身，或者寄生于古木上的树种，使其成长为宫室、器物。——这正是传说中的妖塔！是妖族的圣地，相当于人类的圣城。 妖塔地处莽荒原的最深处，周围由无数的参天古木环绕拱卫着。这里的参天古木都是格外的巨大，一棵参天古木的盖冠，能宽达数里，都是由高阶妖族在古木盖冠上修建无数的宫室，形成一处处的空中宫殿群落。 莽荒原地处浑天大陆的中央，也是东唐、北斗、西川三大帝国天然的屏障，非常辽阔，面积不下于一个帝国。莽荒原深处，是人类的禁地，没有人能进入莽荒原的深处还全身而退。 莽荒原的深处，对于人类来说，只是一个传说。传说那莽荒原的深处，有极度凶狠的妖兽；有比妖兽更可怕的，杀人于无形的植物；有无数不知名的神奇物种。更有传说在最深处，存在着上古异兽，甚至有古仙人的踪迹。 小屋外面的平台上，绿影晃动，犹如一股绿色的旋风飘然掠至，一位风华绝代的绿衣美妇已经站在小屋的门口。 几位侍女一见之下，急忙下跪行礼，齐声道：“见过长老！”绿衣美妇云袖轻甩，道声“免礼”，边举步向小屋走进去，虽难掩焦灼之意，却仍不失雍容华贵。 绿衣美妇进去后，小屋的木门被再度掩上。小屋里沙哑的女声发出“啊”的一声带着惊喜的轻呼，旋即叫道：“母亲！你回来了！” 绿衣美妇道：“云儿莫要动，为娘刚回到圣塔，才知晓你的情况......” 绿衣美妇突然一声轻喝，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云儿，你为何受如此之重伤？是谁伤的你？” 沙哑的女声突然发出一声痛哼。 绿衣美妇急切的说：“好好，你不要动......可是，你伤势如此之重！如何还能分娩？你怎么挺得住？” 沙哑的女声倔强的叫道：“母亲！云儿可以的。” 绿衣美妇道：“让为娘看看......”半响，绿衣美妇坚决道：“云儿，你必须放弃！你腹中胎儿，先天不足，生机几乎已绝。全靠你持续渡送精元，吊一线生机......” 沙哑的女声惨然道：“母亲，胎儿的先天不足是因为被击打遭受重伤。可是云儿绝不能放弃！这是他唯一幸存的骨rou，云儿一定要保住这唯一幸存的血脉......” 绿衣美妇黯然道：“可是就算你耗尽精元，也未必能让它存活下去......” 沙哑的女声疲惫的声音里带着nongnong不屈道：“就算耗尽精元，云儿也绝不放弃！” 绿衣美妇高声怒斥道：“愚蠢！明知不可能的事情，你仍要勉强为之，把自己陷入绝境，你这样做值得吗？” 沙哑的女声哽咽道：“他为了保全云儿的生命，独自面对数十高手的围攻，数十道致命的绝杀同时加身，连......连具全尸都留不下来。腹中胎儿，是他留下唯一的血脉，也是云儿心中唯一的念想。如果胎儿保不住，云儿将生无可恋！” 沉默半响，绿衣美妇沉痛道：“云儿，你可是连母亲都不要了呀。” 沙哑的女声，也是沉默了半响才说道：“母亲，原谅云儿不孝。” ...... 突然，一声高亢的厉啸由远及近，一道淡青的身影，迅若奔雷，瞬间跃下小屋前的平台，是一位剑眉星目的青衣男子。青衣男子在平台上甫一立定，便惶急的呼叫，“云儿！”直冲向小屋。 青衣男子正欲冲进小屋，突然一道绿光迎面打来，正正打在他的身上。绿光一着身，立刻化为蔓藤，把青衣男子捆成了大rou粽。蔓藤着身后，去势不减，带着大rou粽抛至平台中间。 大rou粽迫不及防便着道，急怒交加，英俊的面孔扭曲着怒吼道：“大胆！是谁！？竟敢偷袭本尊！”吼完，大rou粽才注意到身上绑着的蔓藤，脸色一变，急扭头朝着小屋大声叫道：“是三长老！？快放开我，让我进去见见云儿......” 绿衣美妇的呵斥从小屋里传出：“闭嘴！在外面老实呆着！” 大rou粽立即乖乖的把嘴巴紧紧闭上，斜飞入鬓的剑眉下星目溜溜乱转，紧张的竖起耳朵，听着小屋里面的对话和动静。神情颇为滑稽。几位年轻的侍女偷瞄几眼大rou粽的狼狈相，忍不住掩嘴窃笑。 小屋里母女的争执仍在继续。一边是母亲苦苦的规劝，一边是女儿倔强的坚持...... 逐渐的，绿衣美妇的声音越来越高，显然耐心也快要被耗尽。终于，绿衣美妇忍不住怒道：“云儿，绝对不能让你再继续了！就让母亲帮你结束这一切吧！” 沙哑的女声“啊”一声惊呼，惶恐道：“不！母亲，请住手！快住手啊......求求你母亲！您若再不住手，女儿立即自我了结！”...... 半响，绿衣美妇无奈道：“痴儿......”沙哑女声黯然道：“母亲，原谅云儿” ...... 突然，绿衣美妇“啊”的一声惊叫，轻呼道：“云儿，你这是干什么？！赶紧停下来！” 沙哑的女声道：“母亲，来不及了，神通已经启动，已经不能停止和逆转。如果您要强行干涉，女儿将立刻灰飞烟灭，请原谅女儿的不孝。请不要悲伤，通过生命摆渡，女儿的生命，又得以在婴儿身上延续......就拜托母亲了......” 绿衣美妇哭泣着，悲呼道：“云儿！......” 如此同时，小屋中一道紫光直冲天际，紫色的光柱闪耀着整座妖塔；一圈圈七彩的波纹从小屋荡漾开来，久久不散。看情形，应该是一个大型神通被启动了。 小屋外面，青衣男子悲痛欲绝的死死盯着小屋，银牙紧紧咬住嘴唇，咬出了满嘴的鲜血，流淌到地上。 同时，伴随着唰唰唰的声音，十数道身影相继落在小屋外的平台上，纷纷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而前面三道身影神情复杂，静静注视着小屋。 前面三道身影中，一个不修边幅，白色的头发和胡子都凌乱不堪的老头，并不回首，只是随手往后一挥，五指一张一拢，被绑成大rou粽的青衣男子就被凌空摄起，飞到老头身边。老头大手往青衣男子身上一抹，绑在青衣男子身上的蔓藤便消失不见。 青衣男子顺势站在老头的身边，仍是银牙紧咬，死死地盯着小屋。 老头静静盯着小屋良久，长长叹了一口气，转头对旁边极其魁梧的红发壮汉道：“多少年了？生命摆渡啊！多少年没看到有人施展这个神通了？” 红发壮汉动容道：“是啊，没想到还会有人修炼生命摆渡这个神通，更没想到这女娃居然会施展这个神通。愿意以形神俱灭为代价，换取另一生命的重生，实在令人佩服！” 小屋外面的平台上，众人神情复杂，或低声的议论纷纷，或默默的注视着小屋。小屋里除了一圈圈七彩的波纹，久久荡漾不散之外，再也听不到别的动静，只剩下死一般的沉寂...... 这个以生命为代价施展的神通，动静非常大，震撼了整座妖塔。整座妖塔的居民，或相互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或奔走相告，最终都把目光投向这座平凡的小屋...... 良久，一位青衣小厮来到平台，走到白发老头和红发壮汉三人旁边，躬身行礼道：“见过三位长老。”老头道：“何事？”青衣小厮道：“大长老请几位长老到圣殿议事。” 老头和红发壮汉三人略一示意，道：“好，我们这就去。”三人纵身而起，向妖塔上层掠去。 青衣小厮再走到小屋门口，躬身行礼道：“三长老，大长老请您到圣殿议事”...... 半晌，小屋的门缓缓打开，绿衣美妇面如死灰，一手抱着新生的婴儿，缓缓走出。绿衣美妇完全无视小屋外面的众人，终身一跃而起，绿色的身影，向塔顶的圣殿飞驰而去。 青衣男子绝望地站在小屋门外，透过敞开的木门，死死的盯着小屋里面已经空空如也的凌乱的小床。青衣男子很清楚施展生命摆渡神通的后果，施法者的生命和灵魂都将会彻底的湮灭，但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青衣男子泪眼婆娑的双目恋恋不舍地盯着空空如也的小床，依稀间，仿佛又看见那空灵绝美的少女，在漫山遍野的野花丛中蹦蹦跳跳；调皮地摘取一朵蒲公英，站在上风向青衣男子吹去，银铃般甜美的笑声，伴着飘散的飞絮，洒向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迎风开怀大笑，任由飞絮洒在脸上身上，洋溢着暖暖的幸福。 空灵少女嘻嘻笑着，转身逃开，清脆的声音远远传来：“哥哥，你追不上我。”青衣男子哈哈大笑，一跃而起追去，在漫山遍野的野花丛中，踏风纵跃，青衣飘飘...... 曾几何时，男子发现那天真烂漫的空灵少女，不知为何？变得越来越忧郁和沉默，经常一个人默默的对着小河发呆。青衣男子常常在远处偷偷的看着少女忧郁的脸庞，心里越来越沉重。 青衣男子知道少女一直把他当作亲蜜无间的哥哥，只得把心里的苦恋和煎熬深深埋在内心深处。看看少女满怀心事日渐消瘦，青衣男子越发的无奈，苦闷，还有更多对少女的痛惜。 直到有一天，少女突然离开了妖塔，再也找不着。青衣男子彷徨无助的找到了少女的母亲三长老，才得知少女爱上一个人族的少年，由于不被长辈和其他族人认可，少女最终选择离开了妖塔，从此芳踪无觅。 在之后很长的时间里，曾经风度翩翩、潇洒无比，不知道令族中多少少女芳心暗许的青衣男子，变得极度颓废，整日借酒消愁。 青衣男子的爷爷恨铁不成钢，一脚把他踢到一座小城堡做名小头目，让他在那里混吃等死。 直到有一天，听说少女回到了圣城。青衣男子一跃而起，一改颓废之势，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施展绝世神通，日夜兼程赶回到圣城，却不料是如此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