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十）
“打伤了我的兄弟，给这些就想打发？” 豹爷皱着一脸横rou，歪着脑袋斜视着李存，不过有了方才的例子，他自然不敢拿大，看似随意的站在那里，其实手脚都崩的很紧，随时防备着李存的暴起。 李存眉毛一皱，刚刚他虽然踢了那恶汉一脚，但以他目前的力道，顶多是皮外伤而已，缓上一阵便会好了。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对着何四继续道： “再拿两贯出来。” 何四看着李存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然后扭头回到了柜台前，在已经见底了的钱柜里拿出两吊穿好了的铜钱，有些不大情愿的再次放到了豹爷的手上。 结果豹爷这次只是瞥了一眼，便将手掌一滑，再次任凭铜钱滑落在地上，散落了一地。 “豹爷这是何意？” 李存盯着一枚滚了很远才停下的大钱，然后收回目光看向豹爷，平静的问道。 “赔我这弟兄一百贯伤药钱，以后你家的‘孝敬’按三倍算。”豹爷开口道。 “不能通融？”李存抬头问道。 豹爷冷着面孔还未回答，之前那个被李存踹了一脚的恶汉依旧弓着腰，但是抬起头看着李存恶狠狠的说道：“小子你也不打听打听，哪个活的不耐烦了敢跟咱们豹爷讨价还价？“ 李存微微斜着头看向豹爷，只见他冷哼一声，似是证实。 李存眯着眼，“这便是谈不妥了？” “有你这小子讨价还价的资格吗？也不撒泡尿自个照照，敢打老子！活腻歪了！要不是豹爷心善，老子非得把你的胳膊腿都给卸下了！”弓着腰的恶汉继续放着狠话。 李存心中一叹，他并不想多生是非，已经退让了，可偏偏眼前这人并不是给他机会。这并不是一百贯和三倍孝敬的问题，而是这豹爷分明是发现李存店内此时的银钱不多，故意刁难——虽然铜钱是官定货币，但毕竟沉重，但凡上了数额的交易都是用贵重货币，前时是钱引（交子），现在钱引滥发贬值则再次换成了金银。 这街上家底丰厚的有几个给豹爷“孝敬”的时候是给一把铜钱的？ 而且李存看着年岁便不大，衣服虽然用料不差，但也算不得上名贵，想来本钱也不会太多。而且此时店面准备就绪，只剩开张了，正是店中资金最少的时候。正是看出李存此时的窘境，那豹爷故而才狮子大开口的。 而且，即便李存真的拿出这些钱，豹爷也有其他理由继续找茬下去。 正如李存所想的那般，豹爷压根就没有想要和解。不为别的，只为立威而已。想他豹爷在这一带镇街也有七八年的时间，除了北头那两家有着濮王和郓王背景的店铺他惹不起外，其他的哪家敢在他面前说一个不字？昨日无功而返，便是看在这书铺新来的东家不懂规矩，而且不在，才卖了他们一个面子。 谁知这韩仲竟然把自己的话给当做耳旁风，还想将自己兄弟当乞丐一样打发……简直是活腻歪了！自己只不过是准备给他一个教训而已，谁料这新来的书铺掌柜更甚，这个书生打扮的愣头青竟然敢出手伤了自己的弟兄！ 若是今天不给他们一翻教训，他豹爷这么多年的威名必然会大打折扣，再收起孝敬来也会是到处推诿。如果那样，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被其他泼皮所取代。 不要问他为什么这般笃定，因为七八年前，豹爷的前任，五爷便是在一家做茶叶买卖的店铺前落了面子，而他却奈何不了那家茶叶铺子。连锁反应之下，只过了三个月，便再也没有一家店铺给他上缴孝敬了。 做他们这一行的，若是没了钱，便笼络不到下面的弟兄，若单凭自个一人单打独斗，又能成得了什么事情！所以，理所当然的，上一任五爷很快便被人遗忘，而豹爷则趁势整合了附近的一众泼皮，成功坐上了五爷之前的位置，一直到了现在！ 前事之不忘，后世之师！豹爷虽然不一定知道这个典故，但道理却是懂得，故而七八年间，除了街北那两家外，但凡有挑事苗头、落他面子的人出现，一定会狠狠的收拾一番，以此告诫着一带百多户商户，这里是他豹爷说了算！ 所以，在李存出手救下韩仲的那一刻开始，事情便没有善了的可能了。 “如果我不给呢？”李存面如止水，平静的开口。 “不给的话……留下你踹我兄弟的那条腿，然后滚出这条街，以后再也别让老子看到！” 豹爷扭了扭脖子和手掌，发出一阵清脆的关节声响，然后露着恐怖的笑容说道。 一旁围观的观众见事不妙，连忙往后退了好远，而几家临着的店铺，能关门的早就将门窗关实，而不能关上的，店里的人也早就不见了踪影，躲了起来。 李存闻言，点了点头，看来非打不可了。 只见他前一秒还是一副平静的书生模样，下一秒便和刚才一般，蹿了出去，而目标便是豹爷身旁的两个喽罗——柿子要挑软的捏，李存以一打三本就处于劣势，只能先将两个小喽罗给解决掉，再去对付那最难对付的豹爷。 两个喽罗此时一个受伤一个搀扶着对方，而且又只是长得壮上一些，平日里打斗的经验也只是和其他泼皮无赖斗殴所积，自然比不上上一世在末世之中生死搏杀了许久的李存。 这一次两人虽然有了防备，但依旧没能挡下李存的袭击，只见李存一拳击中恶虎纹身的恶汉探出的大掌，然后右腿向下一扫，恶虎纹身的恶汉当即便被扫中双腿，一时不稳，向一旁倒去，而李存则趁机又是一腿，正中其腹，将他倒踢出一丈多远。 “小子，你找死！” 豹爷眼睛一跳，他见李存竟然还敢当着他的面当先出手，当即又是一声怒吼，然后举着重拳向李存冲来。 李存将一个喽啰踢出，只觉身后阴风袭来，当即向身侧躲去，而还未收回来的右臂也往身侧挡去——好大的力道！李存嘴里闷哼一声，只觉得刚刚挡去的右臂快要骨折了一般。不过还好，比之之前遇到的那几波刺客，这豹爷还差了许多，一身的野路子，还是赤手空拳，只不过是块头大了些而已！ 豹爷被李存挡下一拳并没有停下，脚上继续往前栖去，另一只手握拳再次朝李存的脑袋处砸去。 李存自是不会让他如愿。身影一闪躲过，之后他便飞快的转过身来，然后一步跨到了之前被自己踹伤的恶汉身侧，一手挡下他的攻击，一脚使劲的踢在了他的腿弯处，只见这恶汉当即便跪在了地上，惨叫声还未发出，便被李存踢到了同一侧腰眼上，直直的踢到了豹爷的身上，害得他连忙将已经挥出的拳头收回，接下被踢来的小弟，一连退了数步才停了下来。 “看来还是小瞧了你！”豹爷一脸阴狠的说道。 “是你太弱了。”李存依旧一副平静的样子，一番出手，总算将一下午的积郁之情挥洒了去，虽然手脚有些疼痛，但还是轻松了许多。 豹爷将不停地呻吟的小弟放在地上，捏着手准备扑上去继续和李存厮打一番，可刚刚被李存踢飞出去的那个恶虎纹身的恶汉却捂着肚子慌张的跑到了豹爷的身边道：“衙门的人来了！” 豹爷一惊，然后扭头看去，只见二十数丈远的街角处，七八个衙役在捕头的带领下挎着刀，向这里跑来。 “奶奶个熊，哪个龟孙儿子报的衙门！等俺查出来了，非撕碎了他不可！”豹爷看着一众离得远远的围观“群众”一阵怒吼，吓得他们不由得往后又退了两步。 豹爷吼完之后，知道今天不能拿李存这小子如何了，阴狠的看了他一眼，记下他的面貌之后，然后和报信的那个手下一起扶着地上那个被李存踹了好几脚的倒霉蛋，向着衙役来的反方向跑去。 “怎么回事？”捕头很快便到，没有去追已经跑远了的豹爷，而是看着一地的铜钱，皱着眉头看着李存以及他身后的韩仲问道。 “张捕头，误会而已，误会而已。”韩仲连忙跑上前去，他在这里干了十多年，自是懂得规矩，这种事情告诉衙门也没有用，只会彻底惹怒豹爷，虽然李存已经惹怒了。 “孙掌柜回家养老，这位是店……咳咳，店里的新东家，不知道这边的情况，和豹爷起了些误会，不妨事的……”韩仲咬了下牙，从自己的口袋里取出几枚大钱塞到张捕头的手中，说道，只是他刚刚被勒得厉害，还未完全缓过气来，不由得咳嗽了几声，“这么晚了劳烦张捕头和弟兄们跑上一圈，真是不该，捕头尽可拿去，给弟兄们喝茶去。” “误会……”张捕头掂了掂手里的的铜钱，他和孙掌柜关系莫逆，是因为两家有亲。但和韩仲这么个小伙计可没有丝毫的关系，而眼前这个书铺新东家，就更是不认识了——反正最近没听说过有那家大人物在这一带新增产业，既然如此，便不值得他去关心。 而且这边的治安本就不****的事情，而是归附近厢坊的厢役所管。他今次来此，也是恰逢其会，因为上月两次行刺事件，开封府被官家训斥，他们这些下面的小虾米们便也不得好受，每日都被派出去巡逻治安，缉拿盗匪。 但这偌大的东京城，四十余里周长，厢坊百数，房屋数以十万计，那贼人往哪个犄角旮旯里面一钻，鬼才能找到！ “最近安分点！大人们都烦躁的很，谁敢惹事，当心被抓进去当做贼人给咔嚓了！”张捕头握住手掌，还算满意的瞥了一眼李存，然后交代道。 “是，是，一定不会给您惹事……” ……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