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天一生水，地六成之（终）
第一缕阳光洒下，不知谁家院子里养着待杀的公鸡对天长鸣一阵，才安静了没有多少时间的街巷里便又传来了忙碌的声音，将那鸡鸣声给掩盖了去。 李存早早的便起了床，飞快的吃完王婆准备的早餐之后，李存捏了捏还在迷糊着的媛娘的小鼻子，然后在媛娘一副很不高兴的目光注视下，溜出了家门。 李林氏有些责怪的看了下李存消失的背影，但并没有说些什么。自从自家存哥儿入了太学以后，到旬休日便经常是这般，天一亮便不见了踪影，到月上梢头的时候才知道回来。这次准是和往常一样，去哪里玩去了。 不过这次母亲却是冤枉李存了，若是原主想必是这样的，但李存已然和过去不一样了！ 李存到了书铺，只见书铺内打扫的干净整洁，数千本书册分门别类整齐的摆放在书架上，书架的一旁放着几张供人习读的书桌，以及几把重实的椅子。而大门内外则已然挂满了红色的丝带，空了好几天的牌匾不知什么时候也重新挂了上去，只是还被红布包裹着没有掀开。 “东家，东西都搬出来了。” 李存在书铺内检查了一圈，觉得没有什么需要改进毛病的时候，门外也传来了何四的声音。 李存便往外走去。只见十数箱烟花被摆放在书铺的门口的大路中央，火捻子相互串联起来。而一侧又挂着数十挂又粗又长的火鞭——这年头还没有城管，只是暂时占用一下路面，附近的厢役并不会去管。 “东家，这烟花爆竹不是年节时放的吗？”何四有些不大明白的问道。 “一看就知道你以前来城里的回儿少，这年月哪家新店开张不放些烟花爆竹喜庆一番的？” 韩仲从一旁走过来，拍了拍刚才搬运爆竹时沾上的灰，然后继续小声嘀咕道：“不过一次用这么多，还真没见过，希望没事……” 呃，不但是韩仲没有见过，就连一早过来开门的左邻右舍商铺的掌柜们也没有人见过。 旁家开业，大都是放上几挂图个喜庆而已，哪里有像李存这般，真的整得跟过年节一般似的？ 李存买这么一大堆子的火药自然不是脑子被驴给踢了，也不是钱多了没有地方花，而是担心烟花爆竹不够响亮而已。 这年月火药早已发明，但配方离最佳比例还有很大一段距离，里面除了木炭、硫磺、硝石以外，竟然还放着一些川贝、地黄、牛膝、柴胡、白芷这些乱起八糟的东西，俨然是将火药这等神圣之物当做药材去配…… 在李存的记忆中，元夕夜放得那些烟花还好，最起码和后世的烟花差别不是太过于巨大，但炮竹却是有些差强人意了——毕竟被当做“配药材”配出的火药，其威力自然是有待提高…… 故而，为了能够保证烟花爆竹的“威力”，让隔上两条街的路人都能知道这里有家新店开业，本着质量不够数量凑的真理，李存便准备了这么一大堆…… 以至于昨天一晚上，住在书铺后院的何四连烛灯都没敢点，晚上出来放水的时候都是摸着黑，就是生怕万一飞出个火星落到那院子中放着的一堆烟花爆竹中——明天别说开业了，救火都不一定来得及…… 时间到了后世早上八点左右的样子，在李存的一声命令之下，何四和韩仲颤颤巍巍的拿着火折子将那些鞭炮挨挂点燃…… 结果顷刻之后，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起。但让李存大失所望的是，数量并没有弥补质量上的缺陷，每一个爆竹的声响都依旧如同炒黄豆一般，闷响一声，便没了后续。而十数挂一同点燃，除了让保康门外这条十丈多宽的大街上多了一阵“砰砰——”的令人烦恼的吵闹声之外，似乎并没有将声响传的多远。 “这是哪家黄豆炸锅了？”一个路人刚转到保康门外大街的街口，便听到了这一阵的声响。抬头往数十丈外一看，却是一大团烟雾腾空而起，还隐约夹杂着一些咳嗽声。 “算了，还是绕路吧……” 李存就这么莫名的流失了一个潜在的顾客，虽然那路人仅仅只是想要路过而已…… “隔壁卖书的！你们……咳咳，你们是要把房子给点着……咳咳，点着吗？咳咳……” “俺家卖香料的，你这放这么大……咳咳……还呛人的烟，还让不让人做生意…… 阿嚏——” “韩老大……咳咳，你家东家想干什么！” “隔壁那姓李的小子……咳咳咳咳……” 李存看着遮住了半条街的浓烟腾空而起，不由得有些愣了——这怎么和剧本里写的不大一样？ 一时间，竟然连咳嗽都忘了。 “东家，这效果好像开岔了……”韩仲不知道从哪找了一条湿毛巾，捂在口鼻处，听着四周传来的抱怨与骂娘声，他一脸尴尬的走到东家的身旁，说道。 “啊？咳咳……” 李存被韩仲唤醒，然后猛的吸了一口灰烟，忍不住也一同咳嗽了起来。 半晌，李存接过韩仲递来的一条湿毛巾，也学韩仲那样捂住口鼻之后才停止了咳嗽，恢复了过来，只是双眼被烟熏的红通通的，一时间是消不下去了。 “鞭炮不行，咱们还有烟花！韩仲、何四，放！”李存红着眼坚定道。 “啊？东家——” 在李存的yin威下，韩仲和何四一脸不情愿的接着去点燃放在大路中央的十数箱烟花。附近的商户见状，脸色再次大变，而那卖香料的掌柜则更是连忙让伙计把门关死…… 果不其然，那些烟花在往天上飞了几只、发出了几个看不见花也听不到声响的“烟花”之后，便如同狂暴了一般，几个发着红光的火头不知从烟花箱子的哪个地方窜了出来，并没有往天上飞去，而是带着浓烟在大街上乱窜了起来。 顿时引得四周一阵sao乱。 “完了，烟更大了……”李存看着如同后世披了重度雾霾一般、已然看不见对面的大街，不由得哀嚎道。但很快便想到了什么，然后看向一旁的韩仲，语气不善的一字一字崩道： “你买的这是什么破东西！” 韩仲也是一脸委屈，“您就给俺一贯钱，还让俺买这么多……俺没办法只能把城东崔计烟花铺前几年压仓库的东西买来了……” “前几年是几年！” “呃……大概是先帝绍圣年的……崔东家念我帮他清理仓库，还给了我两贯喝酒钱……”韩仲被李存盯得心虚，实话说道。 “韩仲！你怎么不买一堆庆历年的旧货回来！” “这不是没有吗…… 哎呀，东家您别打我脸啊……” …… …… 在掏出了些茶水钱打发了赶来的救火厢兵，浓烟终于散了许多，看着一地如同红毯一般的爆竹碎屑，李存还算满意的长出一口浊气。然后大手一挥，拉下了系在红布上的绳子，被蒙着多时的牌匾终于露了出来，只见上面写着三个大字： “天一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