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一）
太阳渐渐升高，带动着地面的温度也越发的炎热了起来，而街巷间的那缕微弱的清风只能无力的吹动着草叶，却不能带来一丝的凉爽。 “这鬼天气，月初还飘雪呢，这月末便热成了这样，贼老天还让不让活了。”韩仲站在柜台里面，拿着一块抹布擦着已经不知道擦过了多少遍的桌面，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炎炎的烈日，有气无力的嘟囔着。 “常言道心静自然凉，少想那些烦心事，自然就凉快了。”李存坐在书架旁的一张椅子上，捧着本书瞥了一眼韩仲，淡淡的说道。 “你没收了我两贯钱，自是没有什么烦心事……”看着东家穿着一身薄薄的亚麻褙子，里面更是只有一件丝织的半臂，韩仲小声的嘟囔道。方才，他从崔记烟花铺挣的那两贯“外快”被李存这个无良的东家给无情的剥削了，心里自然平静不下来。 微风一吹，大街上弥漫的、还未消散的烟硝味便被吹进了屋子里，韩仲吸了一口，当即颜色大变，条件反射似的咳嗽了起来，看的一旁靠着门框站着的何四一阵偷笑。 无视了韩仲投来的不满的眼神，何四转过头一脸担忧的对李存说道：“少东家，这都一个多时辰了，就进来俩人，又都是转了一圈什么都没有买，咱们印那么多书卖不出去怎么办呀？” 书铺在放过烟花爆竹，掀开了牌匾之后便算得上是开张了，可这会已经是约莫后世十点多的样子，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而一本书都没有卖出去，这不由得让何四有些担忧。 “这年头人都认老字号，就连我家巷子口那卖兔rou的小摊子都要打出个百年老字号的招牌，不然根本就没人去…… 咱们卖书这一行虽没有卖吃食的那般夸张，但新入行者生意都很冷清，慢慢就好了。” 韩仲算得上这屋子中的几人里，从业时间最长的“前辈”了，理所当然的解释道。 “而且东家又不做打折优惠什么的，自然吸引不到人来买书……” 这年买书的人都有其固定的购买书铺，如家境优渥的读书人，自然会去出售国子监版刻印的书店，买那些印刷、装订皆是精美的书册。而家境贫寒的士子，则只能去卖廉价图书的福建版的书店照顾生意。 天一阁新开，自然没有固定的顾客，若按这一行的经验，只能慢慢来。 何四闻言，眼神中的担心更甚了。他来投奔李存，水涨船高的道理他自是明白的，自然希望少东家越来越好。而且他现在在天一阁做工，若是李存开书铺赔了，他自是没了去处，很有可能只有再次回家种地的一条出路——凭着他不大利索的腿，靠着几亩要交租子的田地，如果能养活的了一家人，他又为何要来城里投奔李存？ 李存自然知道何四担心的是什么，无非是后院还在忙碌着的几位印刷师傅——这年头印刷书册的成本也并不便宜，除了油墨、纸张、工钱以外，李存还答应每印一本便给几位印刷师傅每本两钱的“提成”，可谓每多印一本便是数十钱的成本。虽然工钱到现在李存还是打着白条，但终究是要兑现了的，若是短时间书铺的生意不好，在何四看来，还是少印制一些的为好。 不过李存并不担心，只见他翘着一个二郎腿，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手中捧着一本张子所著的《横渠易说》津津有味的读着，翻页的时候抽空抬头，回答道： “莫要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开什么玩笑，他为了开这间书铺，可是又毫无节cao的做了一次文抄公，这几天更是快跑断了腿。要是生意不好，都对不起他这么一个穿越加重生了三世的幸运儿这般的忙碌一场！ 想到这里，李存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太阳，“时间差不多了吧……” …… 发生在周三十那里的事情，在这宣和元年三月的最后一天的上午，在皇宋都城的东京开封府内，同时上演了数十场之多。 作为这个年月，识字率最高的地方，整个东京城百五十万的人口之中，至少能找出两成的识字之人，虽然许多人并不能算作是“读书人”，但看一些话本、传奇以做消遣，自然还是不成问题的。 而同样作为这个时代最为繁华、最为富庶，没有之一的地方，东京城内的百姓在无温饱之忧之后，便对精神文化有了非常巨大的需求，这也是为什么城内的说话和瓦子里的诸多行业如此发达的原因。 虽然西游故事从开讲到如今还没有旬日，但通过近百名说话先生之口，已然为李存培养了上万的潜在客户！这也幸而是在东京，若是换做其他地方，定然是没有这个效果的。 在说话先生处抢完了不多的《西游》珍本之后，那些没有抢到的听众，此时已然火急火燎的根据说话先生的指示，从全城各处向保康门外，那个叫做天一阁的新开书铺跑去。而这之中，自然少不了如那黑三郎般的存在。只见他呲着大嘴，露出一副让人看着惊悚的笑了，心里想的却是终于可以找到那定下一堆混账规矩的“高人”了…… 那笑容若是放到后世，必然是那些准本给某些坑爹作者寄刀片的节奏…… 第一批赶到李存书铺的，自然是离得最近的，二三十位观众在保康门瓦子里的一家茶馆奔出，径直的便跑到了保康门外大街上，闻着大街上弥漫着的硝烟味，以及那一片醒目的、如同铺了一大片红地毯的地方，很容易的便找到了说话先生口中所指的那家书铺。 “天一阁——好大的口气！” 不止一个人在看了牌匾上用行书写着的三个大字之后，不由得在心里想到。不过随后便争先恐后的往书铺内挤去。 “掌柜的！《西游释厄转》在哪里？”有人一进来便对着站在柜台后面的韩仲问道。 方才还因为一个客人都没有的韩仲惊讶的看着突然涌进来的一群人，不由得有些惊呆，下意识的用手指了指对面的两个大书架。 结果只是一瞬，原本被围得死死的柜台处瞬间便是一空，而韩仲指向的那个大书柜，却是被挤的满满。 “两陌一本，绝不二价。”韩仲说道。 “给我来一本！”一个老者数出了一把大小不一的钱递了过去。 “承惠一百五十四钱，大爷您慢走！”韩仲瞥了一眼，便算出了价值，遂即往钱箱里一丢，嘴里吆喝道。 这年月有省陌一说，一贯钱并不是一千文，而是只有七百七十文，而一贯十陌，两陌正好一百五十四钱。 “这是一贯，这五本我要了！”一个圆领大汉掏出了一张五贯面值的钱引，拍在了桌子上。因为钱引务这些年的滥发，钱引的市值也降到了面值的大约五分之一。 “抱歉，一人只能买一本！”韩仲摇了摇头，拒绝道。 “凭什么？”圆领大汉当即不愿意道。 “这是规定……”韩仲有些难为的解释道。这规定自然是李存定下的。韩仲第一次从李存口中听到这个规矩的时候也是一脸吃惊，这时并非没有限购，但过去也只是在粮荒时见到过限购买粮的，可却从来没有见到过买书还要限购。这解释起来自然便没有什么底气。 “这什么狗屁规矩！”那人怒道。 “这是我们东家定的……”韩仲说话的声音更小了。 横街离此也不算远，刚挤进门、巡视了一圈也没发现目标的黑三郎听到这话，立刻瞅了过去。 “这破规定怎么那么像周老头口中的，那位写出《西游》故事的高人呢？而这家书店也是卖的《西游》书册，两者一定存有关联！ 说不定这书店的东家便是那定下一堆破规矩，让人三天才能听一回故事的‘魂淡’！” 黑三郎想到这里，大嘴一咧，然后用那比旁人大腿都粗的胳膊拨开挡在他身前的几个买书的顾客，大手往柜台上一拍，皱着脸说道：“你们那该死的东家在哪？” 韩仲被黑三郎那壮硕的体型和肥硕的大手给吓得一愣，虽然李存一人单挑豹爷三人的事情过去还没多久，但这位主可是单凭体重便可以挑上一个八个豹爷的存在。看他的语气和神态，似是和东家有仇？ 韩仲自是不敢欺瞒，心中为倒霉的东家默念了数遍阿弥陀佛和无量天尊之后，颤颤巍巍指向人群之中，李存方才坐着的椅子处。 …… …… 我才不中二~我才不中二~我才不中二~ 高冷如我，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 顺便，洒泪求推荐求收藏啊23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