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女孩小囡

    一碗热气腾腾的蔬菜汤，两个拳头那么大的粗面馒头便是孟超今天中午的伙食。

    当孟超冒着风雪走进食堂木棚的时候，里面已是人满为患，简易木棚内空间狭小，除了放置大饭锅的矮桌外，只有几张破旧不堪的木餐桌和板凳充充场面，不至于太过寒酸简陋。

    熬过了寒冷，饥饿，疲惫混织的半天繁重劳动后，能够坐在餐桌前吃上一口热乎饭对于每一名小秃山矿场的力役囚犯来说都是极其奢侈的享受。

    慢条斯理踱步进来的孟超自然无福享受桌凳待遇，只能同绝大部分囚犯一样，挤在棚内避风的墙边角落里闷头扒饭。

    孟超端起豁牙漏齿的粗制瓷碗，不管其它先灌一大口热汤进肚，瞬间一股暖意从内而外的流遍全身，孟超舒服地大呼口气，三下五下解决掉手中一个馒头后，劳累半天的疲惫被饱食冲散了许多。

    此期间，陆续赶来木棚内吃饭的矿场囚犯越来越多，使原本就狭窄的木棚更加拥挤，简直就是人挨人，脚踩脚。

    小秃山矿场力役囚犯之间流传个笑谈，如果一顿饭不被踩个五六脚，都不好意思说去过木棚吃饭。

    躲在角落的孟超要不是足够机警，早就跟身边的几位倒霉狱友那样，饭还没吃几口，就被人踩得嗷嗷直叫，其中一名秃头年轻男子暴跳如雷地起身欲找踩他之人理论一番，没成想，人没找到，自己原本蹲着的地方也被人占了去，更倒霉的，就连啃到一半的馒头都被某个缺德的人给顺手牵羊了。

    “防患于未然”和“居安思危”是徐元亨常年挂在嘴边的两个词，尤其在两人深入塞北茫茫草原流浪后，徐元亨更是叨叨个没完，要求孟超时时刻刻保持高度警惕。

    混迹在野蛮未开化的胡人间危机四伏，险象环生，不时就会有人贪图你身上的某件物品暗下黑手，孟超见过太多太多抛尸荒野的凄惨场景，那一具具残缺腐烂到已无法辨识的尸首让素来胆大妄为的孟超都怛然失色，谨记义父教诲，不敢稍有疏忽大意。

    四处沾花捏草，招惹生非的老流氓徐元亨更是让孟超不得不时刻提高警惕，以备第一时间保命跑路。

    颠沛流离的四年间，始终安不忘危的良好习惯不止一次帮助孟超化险为夷，至“小秃山”矿场服苦力役的孟超依然如此，度过起初几天草木皆兵的生活后，孟超沮丧地发现自己有点杞人忧天了。

    也许是日复一日的繁重劳作磨平了力役囚犯们的戾气和獠牙，也可能是自己卑微年幼不值得某些人费心地设计迫害，哪怕是跟自己有着“一耳深仇”的康八等人也从未伺机报复。

    “什么遭瘟的世道啊！”孟超在心中狠狠地鄙视了一下置身的太平和谐，要知道自己从懂事伊始，从未有过如此安逸且规律的生活。

    “超哥哥，你够吃么？我这还有馒头呢。”

    清脆动听，嗲声嗲气的女孩声音在耳边响起，打断了孟超的胡思乱想，女孩声音虽小但足以盖过了其他杂音，婉尔童真的声律令人春风入怀，忘却寒冷。

    闻声后，孟超赶紧将嘴中馒头放下，抬头看向声源，一位八，九岁左右，天真可爱的小女孩。

    蹲坐于地的孟超对堪与己同高的小女孩，笑着问道：“天这么冷！，小囡怎么来了？”

    小囡身穿浅红小花棉袄，粉底棉鞋，婴儿肥的圆圆小脸白里透着粉嫩，令人有种上前捏一捏的冲动，头两侧分别梳有俏皮的冲天小辫，煞是讨人喜爱。

    可能因为木棚内人多闷热，小囡精致小巧的鼻尖上出现点点汗珠，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孟超，等待答案。

    “喏，馒头，吃不吃呀？”小囡皱着眉撅起小嘴，显然因为孟超迟迟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有些不高兴。

    孟超一愣，哪成想外貌天真烂漫的小囡却是一个火爆脾气。

    看着面前因不开心，小眼睛，小鼻子，小嘴都快挤在一起的小囡，孟超心道一声坏了，要把这小祖宗惹不高兴了，往后可没好果子吃！

    孟超二话不说，空出一只手赶紧接过小囡手中的馒头，紧接着张开血盆大口就是一口，满嘴塞满馒头，含糊不清地说道：“唔。。。好吃，小囡的馒头真好吃！”

    看到孟超吃了自己送过来的馒头，小囡的粉嫩俏脸由阴转晴，开心地笑了一声，小手在小花棉袄上蹭了几下，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向孟超身边同样笑脸相迎的几位狱友，好心地问道：“要馒头么，我给你们拿！”

    还未等大家回答，小囡便转身一蹦一跳地向着堆放馒头的餐桌跑去。

    清一色灰蒙蒙的狱服间穿梭着一个身穿浅红花棉袄的娇小精灵，给凄凉、苦闷的矿场增添了难得的温馨和欢笑。

    小囡有点气喘吁吁地跑到盛放馒头的大盆前，挑了挑，抓了一个不算大的馒头。

    “丫头啊，别乱跑了，这里人多，万一撞倒你了，你妈又得骂人！”正在给囚犯分发馒头的驼背老汉拦住了正要离开去给叔叔们送馒头的小囡。